乡土散文|饥饿年代的生存故事

草根爱练剑 2024-10-27 15: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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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寒风刺骨,窗外雪花飞舞。天还没黑的时候,母亲就催着我们兄弟姐妹上床睡觉。母亲劝我们:“晚上一点饭也没有了,你们睡在床上幸许比饿着肚子盼望吃的好受些”。

在那时,真不能去怨谁,因为父亲母亲饿肚子是经常的事。

有一天,我的肚子又饿得咕咕乱叫。家里实在找不到半点能让我充饥的东西。母亲在屋子里七找八找,终于在墙上那个吊篮中找到了一把秋天晒干的萝卜缨子。母亲高兴至极,立马煮了一锅汤给我们喝。喝完汤后,母亲便像赶小鸡一样把我们从床上赶,然后整个屋子便安静多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母亲都在盼着父亲早点回来。父亲听小道消息说隔壁村王家陡山要干塘挖藕,等挖完藕后,藕塘便开放。

我知道,这么大的雪,天气特别冷,那塘里荷叶杆早已扒光,哪还会还有什么藕呢。但我依然充满希望地等待着。

傍晚时分,父亲拖着那疲惫的身影在我们久久等待的视野中出现了。当他裹着一阵冷风,头发上落满雪花,像一位白发老人走进家门的时候,竹篮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但里面装着一只冻得快要死的鹭鸶。父亲把鹭鸶放在地上,它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站都站不稳。

我蹲下来抚摸着它的羽毛,它并不害怕,其实它是连害怕的力气也没有。我十分同情这只鹭鸶,甚至还为它流下泪水。这时,我又感到了一阵袭来的饥饿,我抬起头来问父亲:“藕挖到没有?我饿。”父亲眼里掠过一丝无奈:“那塘里水太深,连荷杆也没有,丝亳找不到一点目标,完全是别人传的谣言”。

说着,他将目光移向母亲:“把这只鹭鸶杀掉吧,孩子太饿,”母亲听后,眼里闪烁着泪花,那泪花里有绝望与无奈,但也有少许希望。

我知道,母亲信佛,从不杀生,平常连蚊子咬了她,也不会去消灭蚊子,她怎么会去杀鹭鸶呢?

我生怕父亲杀了那只可怜的鹭鸶,便将家中的竹篓垫上干草,把鹭鸶放进篓里,就上床睡觉去了。在床上,我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胃里像被人点了火一样在燃烧。窗外飘进隔壁黑哥家炒咸萝卜的味道,馋得我口水直流,恨不得要翻身下床,去寻黑哥家要咸萝卜吃。

到了半夜,母亲来到我床头,她含着泪水对我说“那只鹭鸶死了,是饿死的”。我来不及穿衣,顾不得饥饿,就跑到竹篓边看它。鹭鸶真的死了,倒在干草上,脖子垂向一边。

母亲烧了一锅开水,将鹭鸶羽毛拨掉,剖开肚子,将内脏扒出来洗净,那只可怜的鹭鸶也是瘦得皮包骨。 那晚,快到五更天的时候,一家人实在撑不住了,母亲便将鹭鸶炖了一锅汤。

许多年过去了,我深知,是那只鹭鸶救了我们全家,让我们度过那艰难的一天一夜。到了第三天,天气转晴,雪地融化,我们又可以去公路上扒车偷豆饼回来充饥了。

后来,我长大了,母亲才讲出了当年鹭鸶死亡的真相。原来,当年母亲怕我被饿死,她违着善心将那只可怜的鹭鸶杀死!几十年来,她的心,因鹭鸶默默承受多少折磨,甚至忏悔一生。总记得她睡在半夜突然惊醒,嘴里总是喃喃地说着:“鹭鸶鹭鸶你莫怪,你本阳间一碗菜。”

母亲在临死之前,还在说胡话:“那只鹭鸶大雪天来接我一起走了,因为我当年亲手杀死了它,是我的错,它是来找我报仇了。”我一直安慰母亲:“那根本不能怪您,只怪那个贫穷的年代,都是穷才惹的祸。如果是今天,你就不会去杀鹭鸶,是您和鹭鸶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啊”。

1982年,那是隆冬季节里的一个大雪天,母亲走完了她人生最后的征程。那天,我坐在母亲的坟头,买了她平时最想吃,而又没吃到的红苹果,还盛了三碗白米饭,这些都是她老人家奢望的东西。我告诉母亲:“改革开放了,家家都有白米饭吃了。”

冬天过去了,一个万紫千红的春天来了。

春天又被夏日的郁郁葱葱代替,我家的稻田长势喜人,两只可爱的鹭鸶从老远飞来,落在我家稻田歇息来了,我预感这是母亲派来的友好使者。我笑着对鹭鸶说,你能每天来我家稻田里品尝我们的劳动果实吗?那鹭丝自顾自地在我家稻田里闲庭信步而行,它在享受着我对它的那份友谊!

第二年,它们又来了,直到我离开了那个山村。至今,我的脑海中还存有那对鹭鸶在我家稻田上展翅飞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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