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正能量”如何假装爱国?

砚田文化人 2024-10-06 03:01:40

引言:要不要向西方学习,这是鸦片战争以后中国社会面临的迫切问题,走在前面如郭嵩焘、容闳等人认为,应该向西方学习,后世的史学家往往认为他们是开明知识分子;与他们相对的是那些不愿意向西方学习,甚至大骂西方不好的人,后世往往称他们为顽固保守派,这种称呼上的明确对立,往往让人误以为他们是截然相反的。

然而,根据秦晖教授的研究,这两类人的差距并不如教科书上描述的那么大,他们的观点很多时候并无不同,只不过有的人公开说,有的人私底下说罢了。

陈兰彬公开当“愤青” ,私下羡慕美国政治民风

陈兰彬,字荔秋,1853年中进士,晚清时期著名清流大臣,中国首任驻美公使。

1872年,陈兰彬以留学监督身份,率第一批幼童30人赴美留学,到达美国后,关于这批儿童学什么,怎么学习的问题上,陈兰彬与容闳发生严重分歧,二人的分歧直接导致这批留美儿童在1881年被清政府下令撤回。

导致这种结局的关键在于陈兰彬表面上对美国的看法,陈兰彬认为,留美儿童接受美国教育后,频频作出超出传统礼仪、习俗、观念和意识形态的行为,行为举止近乎于西洋人。留美儿童在美国文化的浸润下,开始改变生活方式,比如剪掉辫子,穿西洋服装,进教堂,学习舞蹈,甚至越过男女之大防,与美国姑娘谈朋友,这种男女授受不亲的行为,令陈兰彬大为恼火。

于是他去信总理衙门,表示“外洋风俗,流弊多端,各学生腹少儒书,德性未坚,尚未究彼技能,实易沾其恶习。”由此掀起长达数年的留学生之争,陈兰彬认为留美儿童受到西方文化影响,没学到什么技艺,反倒是沾染不少西方恶心,造成言行举止“不合礼仪,放荡淫逸”,而这样的学生,即便学成归国,对国家和社会都没什么益处。

与陈兰彬针锋相对的是,容闳认为,留美儿童到了美国,就应该入乡随俗,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当时主政的李鸿章,行事比较开明,李鸿章期望的是“学子学成乃归,为国效命”。1881年2月24日,李鸿章致电已经担任驻美公使的陈兰彬:美方虽不允我留学生进入其陆海军学院,但“幼童学业都已很有长劲,进入美国其他大学,也可学习国家急需的修路、开矿、筑炮台、制机器等各种技艺,我期待他们学成后再回国,一旦裁撤,极为可惜。(译文)”

在李鸿章看来,这批儿童已经进入美国大学学习,不论如何也要完成学业,好报效国家,李鸿章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堵住朝廷内反对派的悠悠之口。但陈兰彬提出与李鸿章完全不同的意见,即全部撤走,总理衙门的官员接受了陈兰彬的意见,将李鸿章“撤少留多之举”,借题发挥为“不撤而撤之意”。

1881年6月8日,总理衙门奏陈慈禧,表示将“出洋学生一律调回。”当日,慈禧批示依此办理。1881年底,除已在美国病故者3人、中途辍学者23人,剩下的94名“留美幼童”,分三批“凄然回国”。

黄遵宪在《罢美国留学生感赋》中感叹道:“蹉跎一失足,再遣终无期;目送海舟返,万感心伤悲。”而造成这一惨象的“罪魁祸首”就是陈兰彬。

表面上看,陈兰彬可谓倭仁式人物,满口仁义道德,但私底下,陈兰彬却有着另一幅面孔,薛福成曾回忆说:“昔郭筠仙(按即郭嵩焘)每叹羡西洋国政民风之美,……余亦稍讶其言之过当,以询之陈荔秋中丞、黎莼斋观察,皆谓其说不诬。此次来欧洲,由巴黎而伦敦,始信侍郎之说,当于议院、学堂、监狱、医院征之。” (《薛福成日记》,吉林文史出版社2004年,538页。)

此段引语中的陈荔秋就是陈兰彬,也就是说,作为出使过美国的大臣,陈兰彬只是表面上怒骂美国不好,但私底下是赞同郭嵩焘的观点的。而另据秦晖教授研究,陈兰彬其实十分佩服郭嵩焘,郭嵩焘担任广东巡抚时,政绩卓著,但他离开广东后,广东吏治败坏,百姓怨声载道,陈兰彬在私信中感叹:要是“如郭筠仙者复为广东大吏”就太好了。

薛福成分析说,陈兰彬之所以这样行事,主要是他胆小怕事,并非实干之才。

刘锡鸿公开诬陷郭嵩焘 私下却说英国人如儒家君子

刘锡鸿,广东番禹人。近代第一批走出国门的外交使节。1872年,作为副使跟随郭嵩焘出使英国。

与陈兰彬类似的是刘锡鸿,他1876年担任清朝驻英国使馆副使,堪称近代中国第一批走出国门的外交使节,但刘锡鸿也被视为保守主义的代表人物,刘锡鸿以反对洋务运动出名,他认为“不必开局自制”机器,要让人都学习“仁义忠信”。刘锡鸿更加反对郭嵩焘说的“先通商贾”、“循用西法”的建议,认为“夷狄之道未可施诸中国”,他坚决捍卫“家天下”的中国传统制度,与郭嵩焘可谓截然对立。

在出使英国时,刘锡鸿成为郭嵩焘的副手,二人水火不容,矛盾不断,刘锡鸿通过不断诬陷、打小报告,最终使郭嵩焘被罢免了英国公使一职,这也成为近代中国外交史中的一段公案。

如果仅从这些事例看,刘锡鸿比之陈兰彬更为保守,但实际上,私底下的刘锡鸿极为羡慕英国,觉得英国有诸多好处,这在他的《英轺私记》中多有记载。

比如,刘锡鸿在参观伦敦的毕克福林饼干厂后这样写道:故英国之富,以制造之多也。其制造之所以多,则官为经理以归利,人人咸乐图谋也。他国之人之不肯用心者,则反是也。

这里的“他国”,不知道刘锡鸿是否包含清朝,但仅从这段话而言,刘锡鸿的观点与他反对洋务运动的是言论相比,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俨然认为机器制造是英国富强的关键。

刘锡鸿公开反对郭嵩焘“循用西法”的说法,但在参观英国议会开会后,刘锡鸿却说:“每年度支收入,刊列细数,普示绅民,稍有虚滥,则人共诘驳之,此不惟见其公也。……众耳朵众目,故人不敢欺;公用公销,故人不忍欺。”刘锡鸿这段描述,简直就是清代版的“无代表不纳税”。

刘锡鸿接着说:“英国宰相之进退,视乎百姓之臧否。而众官之进退,有视乎宰相之进退。”从这段话看,刘锡鸿对英国的选举制也颇为了解。在对英国的税制及选举进行一番观察后,刘锡鸿得出结论说:“此法诚善,然非民主治国,则势有所不行;西洋所以享国长久,君民兼主国政故也。”以此观之,刘锡鸿对英国的观察十分深入,甚至已经达到了了解英国政治运行的地步。这也使得郭嵩焘在看到他的这一番论述后,大为惊讶,不得不称赞说:“此论至允。”

刘锡鸿对英国的教育,也十分羡慕,他感慨说:“英之育人成才,用心为良苦矣。”他说英国无论贫富,孩子都能上学(义务教育),虽然教孩子学工商之事,但也十分重视“教规则礼乐也”,说明英国人十分重视道德,因为这样的教育,英国学生“虽街市遨游,不得逾越尺寸”,“每入其塾,规矩森严”,俨然儒家君子的形象。

在对英国进行详细观察后,刘锡鸿在《总论英国政俗》中写道:“两月来,拜客赴会,出门时多,街市往来,从未闻有人喧嚣,亦未见有形状愁苦者。地方整齐肃穆,人民鼓舞欢欣,不徒以富强为能事,诚未可以匈奴、回纥待之矣。”

总之,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刘锡鸿对英国可谓羡慕不已,早不是反对洋务运动中的保守形象了。不过与陈兰彬相比,刘锡鸿并非胆小怕事,更多的表现为“两面三刀”。

结语:传统史学往往将陈兰彬、刘锡鸿视为顽固保守派,将容闳、郭嵩焘视为开明派,并对后者持肯定态度,但如秦晖教授所言,其实这两派人马内里却十分相似。可尽管两派人“心有戚戚”,做出的外在选择却截然不同,郭嵩焘跟刘锡鸿因为势同水火,互相参本,最后被清廷同时召回,真可谓晚清政坛吊诡一幕。而郭嵩焘在回国后,又被乡里所不容,甚至被乡绅们“集议于上林寺,几欲焚其寓室”,也为晚清那段风雨如晦的变法维新史蒙上了一层悲剧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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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凤凰资讯

转自:晚清陈卿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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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田文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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