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贾政一边对贾宝玉考验,一边也提出他对各处的看法和点评。而贾政的“点评”对于日后住进这里的“主人”尤为重要,属于是曹雪芹预设伏笔,隐喻贾政对“主人”的看法和点评。
作为大观园第一处重要景色,潇湘馆不但历来被作景色“第一”,更是林黛玉的住处,是林黛玉的形象象征。潇湘馆的陈设布置和贾政的评价就对林黛玉尤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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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抬头看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众人都道:“好个所在!”于是大家进入,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间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贾政笑道:“这一处还罢了。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读书,不枉虚生一世。”说毕,看着宝玉,唬的宝玉忙垂了头。”(引第十七回)
这就是贾政看过潇湘馆后的评价,不可谓是不高。他认为这处特别适合读书,要是能够月下在这里读书,不但人生圆满快意,也将是事半功倍。
贾政的言外之意是潇湘馆有“助学”之功。后文林黛玉住进这里后,当刘姥姥进来参观,看见满屋子垒起的书时,说比上等的书房还好。就补充了林黛玉“好学”本质和书香门第出身的优势。
如果结合贾政和刘姥姥对潇湘馆的点评,就会发现贾政认可、刘姥姥羡慕的林黛玉书香门第出身和学识,贾宝玉远远不如。而贾宝玉若是能娶了林黛玉,丈夫读书,妻子红袖添香相夫教子,一同进步,就是不枉虚此一生!
贾政提出潇湘馆适合“窗下读书”,是涉及到一个关于“鸡窗”的典故。
据《艺文类聚·卷九十一·鸟部中·鸡》引南朝刘义庆所作《幽明录》曰:晋兖州刺史沛国宋处宗,尝买得一长鸣鸡,爱养甚至,恒笼著窗间,鸡遂作人语,与处宗谈论,极有言智,终日不辍,处宗因此言巧大进。
晋国有一个叫宋处宗的,为了用功读书,就买了一只长鸣鸡,养在书房的窗上,本意是让鸡打鸣提醒时间。不想那鸡会说人话,常与宋处宗言谈对答,极有智慧。宋处宗因与鸡长久交流锻炼言谈,学识也大有进步,日后飞黄腾达成为佳话。后世便以鸡窗形容书房,也暗指互相影响,共同进步之意。
贾政说“若能月下再此窗下读书,不枉虚此一生”,说完又看贾宝玉,我认为是他认可林黛玉作为贾宝玉的妻子,也希望给儿子娶了贤妻他能“妇唱夫随”共同进步,才不枉了父母之心,以及人活一世的意义。贾政此言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后文贾宝玉过生日,白天众人在红香圃玩“设覆”游戏,贾探春“代表贾家”给薛宝钗就设了一个“鸡人”“鸡窗”的“覆”,结果薛宝钗猜出来是“鸡”,却对了一个“鸡栖于埘”。答案是对的,结果却谬之千里。
“鸡人”“鸡窗”代表努力学习,互相督促,携手进步。贾探春的意思与贾政点评潇湘馆“若能月下在此窗下读书,不枉虚此一生”意思类似。薛宝钗要说“闻鸡起舞”就最恰当,代表她有能力有办法督促贾宝玉努力进步。可她用“鸡栖于埘”,典出《君子于役》,是说丈夫一去不回归,就应了“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导致贾宝玉离家出家的最糟糕结果。
薛宝钗尽管有乐羊子妻的“停机德”,但贾宝玉并不是听话好学的乐羊子。方法不对,一味遵从“停机德”劝说贾宝玉读书上进,却没有与贾宝玉一同进步的方法,方式错了就只会适得其反。
反观林黛玉,作为贾宝玉的知己,她深知贾宝玉不是科举仕途那块料,却也知道贾宝玉并非不读书。既然不擅长科举仕途,那就读其他学问的书,不也能进步?除了科举仕途,诗词文章照样能够光耀门楣。贾宝玉是如此,未来子孙都是如此。
可惜,贾政出差三年回来都明白的道理,对贾宝玉越来越满意,薛宝钗却没有想通。而林黛玉的价值除了书香门第出身,能够携手贾宝玉进步外,潇湘馆还有两处暗示。
一,潇湘馆是唯一提到了“退步”的建筑。退步是主房最后的备用房屋,以备不时之需。既叫“退步”也就影射“退路”。对一个家族来说,林黛玉有肩负“退路”之能,是对媳妇责任的最高认可。
二,潇湘馆退步旁,“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泉”代表活水之源,泉和井都代表了家族绵延之意。林黛玉的潇湘馆是活泉,李纨的稻香村是水井,这是其他人不具备的。
显然,林黛玉的真实能力是能够在贾家败亡后,给贾家以退路。她具备破而后立的“补天”之能,只可惜没有实现。还是李纨肩负起了最终的复兴重任,只是相较于林黛玉,李纨擅长的科举仕途之路,到底不得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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