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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平文献王高从诲 形象)
荆南第二位君王高从诲,喜欢四处派遣使者到其它政权去朝见。
比如,长兴三年,公元932年冬天,高从诲就派使者到后唐进贡白银和茶叶,当然他不是白给后唐,他是希望自己送完礼之后,能从后唐换回一批战马,用以装备荆南军队。
高从诲的这个举动,很快就引起了时任后唐皇帝明宗李嗣源的怀疑。
好端端你要马干什么?你们荆南已经有水军了,又靠着长江,这一天到晚我提防你们还不够啊,你还要马匹,有了马匹你再搞出一支骑兵来,对后唐的威胁岂不是更大么?所以,李嗣源果断的拒绝了高从诲的请求,当然李嗣源也比较讲究,你堂堂荆南国君都张嘴了,我一毛不拔那也不合适,所以李嗣源最后还是给了高从诲二十匹马,组建骑兵队伍那肯定是不够了,但是你拿回去打马球用,那肯定是绰绰有余。
淮南的李昪代替南吴建立南唐的这个节骨眼上,高从诲则派出使者到南吴去,说老李啊,你抓紧称帝吧,我支持你。
李昪的势力范围离荆南并不近,一个三杆子打不着的割据政权,高从诲献什么殷勤?
这当然是有理由的,因为一旦李昪开国称帝,高从诲往南唐派使者,自己人都到了,那李昪能不好意思赏赐自己点金银财宝么?
后唐灭亡之后,是石敬瑭的后晋,后晋派使者到荆南来,高从诲又变了一副面孔,他说这南唐啊,后蜀啊,他们不服从后晋,我都替你们生气,所以我在荆州是日日厉兵秣马,就等着为后晋效力,到时候帮助后晋收拾这些不听话的军阀们呢。
后晋方面一听高从诲说这话,那相当开心,那肯定也要给钱意思意思,于是高从诲又从后晋捞了不少。
(后汉高祖刘知远 绘像)
等到后晋灭亡,后汉时代来临的时候,高从诲又派使者去拜见刘知远,劝刘知远称帝,并且表示愿意效忠刘知远,那刘知远也是明白人呐,荆襄为要地,荆南是重要地区,高从诲在乱世中当然不是大哥级别的,但是他所扮演的角色是重要的,既然人家对咱示好,那咱也不能含糊,于是刘知远也对高从诲进行赏赐。
反正根据史料的统计吧,从五代中的后唐,后晋,后汉,到十国中的南汉,南吴,南唐,后蜀,闽国,这些大大小小的政权,高从诲有事没事就派人去拜见,去朝贡,去称臣。
这高从诲每次派人去,他都不是空着手去,但是也不会带太多东西,兴许拎一箱牛奶,拎一袋鸡蛋就过去了,他送礼送得少,不代表这些被拜访的政权还礼就要还的少。
中原政权也好,地方政权也好,那大小都是皇帝,人家高从诲千里迢迢来称臣了,你怎么不得好好安排,好好打赏,备上丰厚的礼物,敲锣打鼓的给人家送走了?
这古人呐,别的也许不看重,但是对礼仪这一块,是一定看重的,哪怕是在乱世之际,对这一点也不会放松。
对于叩门的来使,要封,要赏,要给钱,要给礼物,这不仅仅是体现出一个国君的从容大度,更能从侧面展示出一个政权国力,以及在外交上的优容和态度。
说白了一句话,国与国之间打交道,你不能差事儿。
所以,高从诲就干起了牛奶鸡蛋换金条的买卖,那家伙,那来钱太快了,简直和印钞一样。
可是就已经赚到这种地步,高从诲还是不满意,他甚至大费周章的派使者跑到契丹去,找契丹人也要了一波赏赐。
(荆南)
以上,我们可以说高从诲是投机取巧,可毕竟还算是在一个相对来说还比较合理正常的范围之内,可是高从诲不仅是通过四处称臣赚取封赏的方式来为荆南创收,他还完美的继承了他们老高家的优良传统,那就是坐地生财,拦路打劫。
五代十国中几乎所有的政权,在相互往来的时候,都会派一下使者,这个国家往那个国家派,那个国家又往这个国家派,相互派使者那肯定也要相互送礼,可是只要各国的使者带着丰厚的钱财经过荆南,都一定会被高从诲给盯上。
运气好的,钱财留下,使者撵走,运气不好的,使者杀死,钱财抢走,也就是史书上说的“季兴、从诲常邀留其使者,掠取其物”。
而且这不是个案,因为荆南处在交通要道上,几乎所有政权的所有使者,他们只要出行,必然经过荆南,而一旦踏上荆南的土地,十有八九都会被高从诲打劫。
高从诲干这种事儿也不觉得有失道德,除非其它政权强烈谴责,表达不满,或者派兵来攻打,不然他是绝不会把抢来的钱财还出去的。
而由于他这种近乎于荒诞无耻的行为,时人就给他起了一个“高赖子”的绰号。
高赖子,属实是不太好听,一个国君有了这样的“雅号”,也真是不光彩,但是高从诲不以为然,依旧是我行我素。
对于孙光宪来说,国君行事如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孙光宪也年少轻狂过,也放浪不羁过。
当年,他在前蜀逍遥快乐的生活了十五年,虽然在文坛小有成就,前蜀朝廷也给予了他一些职务,但总归不是要职,很难让他以此为契机实现个人跳跃,所以那个时间段,孙光宪属于是在迷茫中挣扎,在狂放中颓废,人生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变成了无能为力。
(孙光宪 形象)
后来,他离开了成都,接着往下走,又去了秦陇,在秦陇,他日子是一样的过,吟诗,作画,写文章,交友,喝酒,买个醉,只不过从蜀中人家,变成了西北风情。
几年后前蜀灭亡的时候,孙光宪刚好三十岁。
我们常说,三十岁是而立之年,这是一个人一生中最成熟,体力最充沛,精力最旺盛的时刻,可是对孙光宪来说,二十岁和三十岁,似乎没有太多的区别。
所以这个前蜀的旧吏,落魄的诗人,旅途上的流浪者,他感受不到五代十国时期的快速变化,或者说,他只能直观的感受到,自己和这个世界脱节了。
三十岁之后,他得到了两份工作,第一份是在后唐治下的陵州做了个小小的,无人在意的判官。
碧波悠悠云渺渺,春深塞北花正娇,三十六峰晴雪日,仙子何方弄琴谣?
这诗不是孙光宪写的,而是作者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有感而发,虽然水平不济古人,但也可作为孙光宪当时的一种心情写照。
因为这判官啊,是地方长官的僚属,负责辅理政事,说白了他连陵州地区的最高领导都算不上,人生已经过了大半,当年的豪情壮志,当年对自己人生的期许,眼看就要化为泡影,对于孙光宪这么一个素来自负要强的人来说,该是什么感受呢?
更加糟糕的是,孙光宪在后唐任职的时候,他正好赶上了后唐兵变,庄宗死而明宗立,后唐大乱,跟着天下大乱,孙光宪没办法,为避乱所计,只好下了江陵,也就是去到了高氏的荆南。
(后唐庄宗李存勖 绘像)
一个他从来没想要来过,也认为不会在这里待多久的地方,到如今成了孙光宪最终的归宿。
好在,流落荆襄,本该了此残生的孙光宪,得到了荆南高氏的重用,成为了高季兴的幕僚,而且是仅次于梁震的二号幕僚,后来到高从诲时期梁震退隐,孙光宪直接就跻身头号谋臣了。
诚然,飘零半生,得到荆南高氏的赏识,孙光宪是感激高氏的,不然他也不会积极劝谏高从诲,期望他成为一个明君,可是从本质上来讲,他其实不一定瞧得起自己,因为他早早的就预见到了,自己之前辅佐的高季兴和如今辅佐的高从诲虽然算得上贤明,可是荆南的国力财力民力,以及地理位置,就注定了它不可能会有更大的发展,也绝不会走上一统天下的道路。
自己所处的平台,成就不了自己。
孙光宪是自负的,他认为自己如果是一支笔,那么他应该描绘的是麒麟凤凰,祥瑞之兽,可如今却只能草草的作一些泛泛的文章。
可是孙光宪不明白吗?李白,杜甫,白居易,杜牧,李贺,刘禹锡,那些曾经在历史上横空出世,富有绝代奇才的文人们,又有几个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和志向呢?
大多数文人,哪怕诞生了无数脍炙人口的名篇,让人惊艳的诗句,到最后也不过是用来维生而已。
就像孙光宪看待高从诲一样,他理解高从诲为什么总是一天到晚耍无赖,因为普通人要维生,孙光宪要维生,而他高从诲作为一国之君,也要维生。
高从诲四处要钱,各种敛财,甚至不惜拦路打劫,可是孙光宪从来没见高从诲胡吃海塞,声色犬马过,没见过他把这些钱都花到自己的身上,反而,高从诲因为听劝,听了自己之前的劝谏,所以他是着装朴素,饮食简单,他通过各种合法和不合法的方式弄来的钱,要么充盈了国库,要么富裕了百姓,繁荣了荆襄,孙光宪还能说什么?
(乱世)
孙光宪一直在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不平,就如高从诲总是执迷于财富才能给到他安全感,其实本质上他们是一种人。
每一个封建王朝的权力和道德基础,以及在那个时代下生存的文人,士子,将领,乃至于君王,无形中他们都陷入了一种公式。
公式告诉他们,要做这个,别做那个,要这样做,别那样做——就会幸福。
梭罗在《瓦尔登湖》中曾经说过,他说一个阶级的奢靡,需要另外一个阶级的困苦来支撑。
那么同样的,一个人理想的实现,野心的满足,也需要一个时代发挥全力。
无论时代成就这个人之后,会走向盛世,还是迅速崩塌。
可惜的是,孙光宪也好,高从诲也好,他们都只会成为那个时代的注脚。
参考资料:
《新五代史·卷六十九》
《宋史·卷四百八十三》
《旧五代史·卷一百三十三》
《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七》
严春晓.高氏荆南艺文辑考.湖北大学,2021
李大鸣.皇帝的绰号:和事天子、高赖子.紫禁城,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