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前世姻缘客今生相聚,夜夜伉俪鸳鸯人有情难分”从小出于赌 场,迷乱于杏眼桃腮之间的韩复榘,对ji院有一种不解的姻缘。他在河北老家霸县衙门当差时,就是娼门熟客,非坐乱而不乱的人物。自从投奔冯玉祥后,随冯一直走运,从一个司书生,到成为威镇一方的国民革命军二十师师长,权势愈来愈大,逐渐与他恩人冯老总产生了矛盾,韩复榘对冯玉祥有两个不满:一是他长期为西北军卖命作战,劳苦功战,但冯从不给他地盘;二是冯治军太严,对韩吃 喝 嫖 赌 多有限制,并几次当众斥责。特别是后一方面,使韩十分气愤,因为他在女人方面有说不出的苦恼。
俗话说儿大不由爷,韩复榘在家时,父母给他娶了媳妇,叫高艺珍,是个贫家姑娘,相貌平平,又没受过什么教育,随着生儿育女,相貌愈发丑陋,韩复榘发迹之后,应酬接待之事越来越多,带她出去只会丢面子。念其结发夫妻,韩复榘才没有做弃妇打算,可他心里很不平衡,还是他的高级参谋看出他的心事,为他牵针引线,跑皮讨小。
1928年,韩复榘驻防河南漯河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张绍堂诡秘地说:“向方兄(韩的名字),我给你寻个花魁如何?”
韩复榘笑着说:“兄弟我历泛情海,这小地方有几朵花,我都一清二楚,何来花魁?”
“那好,趁今晚月光皎洁,我陪你夜探芳容。”说完,张绍堂又开玩笑似地说:
“向方兄,此行虽为偷香窃玉,但真陷进去忘了你的大事!身在火边,心要清明呵!”
“我自然明白。”
韩复榘长嘘一口闷气,俨然一副君子模样:
“我这是效法松坡弄凤仙,表面上假装失意,实际上胸藏大志。”
天一擦黑,俩人便出了军营,向村外走去。中原秋色,月明星朗。夜半村舍沉寂,天阴秋虫低鸣。韩复榘不由暗笑:这夜景真如戏台上画的一般,果然是个盗香偷芳弄情的良宵胜地。他希望这女 子貌相端庄不虚我此行。一手将张绍堂扯住,笑问:
“老兄,依你而行,也该让我知道这女子之名吧?”
张绍堂不由地喷笑:
“师长大人,性急了?”
看韩复榘讪讪作笑,面孔露红,忙说道:
“看前面这院么?那月色下不正有座青砖楼?庄人呼此为梨园。清末年间此院主乃是一个说唱班头,收教几位女人,分为争、末、生、旦,奔走江湖各地演唱豫腔,在此地素有名声,民国后,这院主病故,班子也就散了。唯有院妇徐氏仍留一、二女伶在家,召贾引客,混几文银钱度日······”
韩复榘听至此不由得收住了脚步,怪道:
“张兄,你花言巧语竟是让我嫖这等下 贱之物么?”
“唉——,让我说下去吗!”
张绍堂清清嗓子说道:
“徐氏现养有三女,大姐春仙,二十四岁,身腰窈窕,楚楚相貌,原配本县房师爷为小,后因它事被黜回来,现替娘支撑门户,口舌极为伶俐。二姐妙仙,年方二十,生得明眸皓齿;娇娇狐媚,秉性聪慧,能画笔无骨花草,吟几句清雅诗词,被呼为女状元,听说已去郑州。”
“好,说下去!我韩某要对付哪路天仙?”
“上两仙皆不属你。”
张绍堂摇首来至院外,轻叩门环,听的院中人应,这才回首对韩贴耳道:
“我唤个仙中仙你看——”
这时院门“吱嘎”而开,乌油门缝中闪出半老徐娘来。她对暗中审视片刻,突然认出来人,扑哧笑道:
“哎呀!你个死鬼老张,是啥风把你勾到这里来?听说你在军队中当了大官!讨了四五房漂亮的太太。啥病治的又想起老娘我?半夜三更的,还不快滚进来······”
嘴中燎豆般乒乓数说着,早伸出只肥胖手臂将张绍堂搭脖子搂进门去。
张绍堂扭了徐娘一把,挣开身子叫道:
“身后还有位贵客。”
将韩复榘让进来。
徐娘对韩复榘赔个小心,顺眼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口中让道:
“快请里边说话。”
又问:
“张师爷,你们想必还没吃饭吧?”
急去对院下吩咐:
“烫酒摆菜。”
韩复榘随张绍堂迈上石阶走入正房,见花厅对面仍有门通后院。移步张望,见如水的月光里泛着一座小小青色阁楼,徐除微风送来沁人的花香,那楼上一扇灯火处正琴声悠扬······
韩复榘犹如置身梦境,正听那琴弦音律的曲牌,张绍堂问他:
“向方兄,此处你还满意吧?”
韩复榘连连点头:
“很好。真有些乐不思蜀了······”
张绍堂道:
“不至如此吧?比京津是差之太多,但论乡野幽淡又高出世俗之一筹。咱们且坐。”
徐娘这时已将酒席备好,笑吟吟来请入座。韩复榘悄悄对张绍堂道:
“老兄,咱并非为吃酒而来,何时将人间尤物捧来见我?”
张绍堂劝道:
“休要性急,保你今夜梦游巫山,如何?”
又内行地低声解释道,
“这行院门子,皆品性刁钻,客愈有意,她讨价愈高,凭什么大把银钱孝敬她?”
“嗨!”韩复榘摇头道:
“既要嫖,岂能不破费一、二?看的好多送她几万,就算便宜了丈母娘!”
“既如此,我只好遵命就是了!”
徐娘见两人耳语,笑道:
“什么话?不能堂堂正正地讲?一双汉子却做这被窝里的手段!张师爷,你是熟客,自知道老娘的脾气,却是有屁就放,你休暗哧溜熏人!”
“徐娘舌下好尖刻。”
张绍堂放下筷子,对徐娘笑问,“多年没见三姐妹。熟人过此也不下来看顾,大概是见我落魄,怕穷气沾了她们?”
徐娘格格笑道:
“这sao张真没脸皮,腚没暖席,先打起我女儿的主意来了,不怕同来的官人笑你么?”起身劝酒,来到韩复榘身前,殷勤发问,
“对不住,还没拜问官人的贵姓、台甫?”
不待韩复榘发话,张绍堂抢先接道:
“哎呀徐娘,你这一回却是有眼无珠了。可知道,这漯河新驻的队伍么?”
徐娘发愣,说道:
“这谁不知,听说是什么二十来师么?军兵可是不少,怎么?”
“此位官长老爷——”
张绍堂立正起身,欠腰介绍道:
“正是二十来师人马的总帅。韩师长,韩大人!”
徐娘一腚坐到椅子里,满脸堆起笑来:
“我亲娘哎,你怎么不早介绍!让我慢待了师长老爷,真是有罪有罪······”
忙跌跌四处呼唤道:
“快把那坛陈年老窖抬来!杀鸡宰鹅蒸团鱼,干净收拾为韩师长老爷下酒!”
又吩咐女童道,
“速去西楼催兰姑娘、白姑娘下来,另外请春仙也来,就说贵客临门了!”
女童道:
“楼上正有客人······”
徐娘把眼一瞪:
“放你娘的屁!老娘见了福星财神还巴结那班邪毛鬼祟吗?快!”
这一喊叫,满宅惊动,一瞬间,花厅添上了明烛灯火,庭院辉煌,如同白昼。人来脚往,佩饰叮当,四五位姣妙女卷着粉香涌上席面,红唇桃面,齐将韩复围住,莺声燕语,拍拍捏捏,变不尽的娇柔媚态。韩复榘看得眼花缭乱,呆呆傻笑,如醉如痴,拍拍这个,拉拉那位,感到胖者雍容,瘦者典雅,白者妖媚,黑者娟丽,四季不同,各俱景致,恨不能一应皆揽如怀,自去东床享受。
正乱哄哄间,后厅门突然又挑出一对灯笼,随着一阵咯咯清脆笑声,先有话声传来:
“我说今晨喜鹊叫,今宵灯花爆呢,果然是贵人登门,天降福兆。”
韩复榘知道又有人来,急忙抬头去望,见灯笼下飘进一位佳人来。此女二十多岁年纪,粉脸透红,目荡流波,发如鸟云缠顶,腰如柳枝轻摇,细挑身材,胸 乳丰满,上着粉红夹袄,下飘翠绿绸裙,两只洁白赤脚拖一双绣花洒鞋,春风满面,飘到韩复榘身边。
老韩呆呆盯住佳人的赤脚面,半个身子都酥了,挖尽脑汁想出一句话,问道:
“······我,真高兴。你姑娘,叫什么芳名?”
徐娘答道:
“这是老身的丑女,名叫春仙。蒙师长老爷赏光,你们众姐妹快陪老爷吃酒呵!”
春仙嫣然一笑:
“妈妈放心。咱等村俗之人没见过世外场面,既蒙师长老爷照顾,一差二错想必是不会怪罪的。可对?师长老爷!”
这姑娘眼盯着韩复榘笑着,半个身子已依到韩的怀里。韩复榘觉着一股电流由大腿直麻到脑子,手嘴哪里还听使唤,刚到嘴的半盅酒顺下巴全流到手面上了。
春仙眼快,低头给韩复榘擦手,借势把个香腮狠狠贴在他的脸上,口中娇声道:
“乡野无好酒,求师长原谅、照顾吧!”
韩复榘昏头昏脑地说道:
“自然照顾!老子这就赏钱!”
顺手掏出一千块纸币朝桌上一摔:
“都拿去,权代为你买脂粉!”
众女人眼睛都亮了,一轰去抢,惹得韩复榘纵情大笑。张绍堂暗暗踩他的脚,老韩此时哪还顾这些,扯着春仙和白姑娘、兰姑娘对饮,喝了个酩酊大醉。直至残星淡去,东天渐白,这才散席。春仙先扶着韩复榘去歇了。张绍堂见原计已达,也乐得沾光尽兴,自个也拉着白姑娘、兰姑娘混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