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过后,韩复榘才懒懒离床。张绍堂早回了军营问罢公事,又带韩的卫兵杨志高转来,韩复榘问道:
“军中无事吧?”
杨志高道:
“张高参阅了公文,都批了面封。”
笑道:
“师长乐得清闲两天吧!”
张绍堂拍拍杨志高的肩头,示意道:
“老弟真体察官长,你也东房吃酒去吧。”
又随手扔给他几块零钱吩咐道,
“切莫斗赌,让师长生气。”
杨志高乐呵呵地谢道:
“得令!高参放心吧。”一溜烟跑去了。
韩复榘瞅着护兵出门去了,这才苦着脸笑道:
“我的张老兄,你算坑了我了。什么仙中仙,鬼中鬼的,那臭 娘 们 扭捏作态了一宿,我点烟时无意一看,日 他奶奶的,满肚子红绽花纹!闹半天这仙中仙竟是个下了崽的东西。呸,我算服了你了······”
“嗤!”张绍堂掩嘴痴痴笑起来,见韩复榘被他笑得发呆,这才说道:
“我的师长老爷,能怪我么?昨晚席上兄弟直踩你的脚,要你当心莫中了徐娘之计,奈何你逆耳不听,被春仙骗了。眼下又怪我——真是苦也!”
韩复榘想想果然是如此,也不好怪别人了。又想起昨晚的趣事,忍不住也笑了:
“算你有理。反正本师长胃口好,二锅头三锅头的也闹不坏肚子,不过这仙中仙该请来看看了罢?不然那一千块钱咱立时收回!”
张绍堂刚要开口,见徐娘一摇一摆地走进门来。老韩对徐娘笑道:
“师长老爷想寻个说唱人来解闷,刚听下人讲水仙姑娘正有副好嗓子,求徐娘拖来见见如何?”
徐娘把嘴一扁,拧转了身子:
“哎呀,三丫头年少无知,正拜师学艺,一知半解的能唱什么?再说她和春仙、妙仙姐妹不一样,将来出师之后,也是卖艺不卖身的······”
韩复榘有些恼怒,说道:
“一个小女子拉来唱唱何妨?如此唠叨拿大,你休要打扰本师长的兴头,拿烂货充鲜!”
徐娘见贵客脸生怒气,有些恐慌。
张绍堂道:
“你该明白,韩老爷是手指一动主生死的人物,水仙想登台唱红也须靠师长老爷捧场,切莫推托,惹下不利索。”
徐娘将张绍堂扯到一边,私语道:
“你是老相识,千万帮我圆圆此场。水仙是小娘我的命根子。一旦惹出好歹我老命休矣!”
张绍堂不悦:
“这是何话?果真师长看中,还不是你命里造化?大把银钱还不水泼似地流进门!靠了这个大仙,县长见你矮三分,怎道老命休矣?简直笑话。”
“不是这话······,
徐娘结结巴巴地解释说:
“也是水仙妮子无事生非,前不久她去戏院学戏时和位省主席的表弟会了面,昨天晌午都闹轰轰来了。眼下这边师长老爷,那头是省长主席的表弟,让我可怎么处置呢?”
张绍堂听罢也感棘手,只是盘旋踱步。
韩复榘独自在屋内等得烦躁,正要喊人,见护兵杨志高钻进来,便怒问道:
“人都死了么?”
杨志高急道:
“小的见后院楼上满是人,都在吹拉弹唱好热闹。正要请师长去看看。”
“哼?”韩复榘瞪圆了眼,两道浓眉剑挑,现出凶狠杀机:
“日 她奶奶!把咱扔到这里,他们图痛快,这是拿咱当傻大头啊!瞧不起咱!”
他一脚踢翻了桌子骂道,
“你小子带人去!统统给我抓来!我要审审这干的什么勾当!”
徐娘和张绍堂听得韩复榘发怒,疾步进屋问讯。这时间大姐春仙、二姐妙仙也匆匆赶进上房。韩复榘被张绍堂百般劝解仍大骂不休,张绍堂只好告之实情,劝道:
“对方也有根底,听说是省主席的表弟。咱们三思而后行,不可适得其反,画虎不成反类犬,因小失大······”
这时,二姐妙仙早把一切问过了,见地面碎瓷狼藉,徐娘只是流泪讨饶,不由心头火起。此女毕竟年少,哪晓得此中历害,自以为身后有省主席的表弟做靠山,并没把区区一个师长放在眼里,顿时火冲脑门,柳眉倒竖,不咸不淡地骂道:
“酒不醉人,醋拿大,不知错灌了多少马尿,却上老娘门第发这样歪风,真是屁大的官职,十丈的威风,杀鸡闹出猪肺来,好大一拖罗胆子!须知这里也不是无根无底的家院,洒泡尿醒酒看看后面是谁?”
韩复榘万没想到有人敢骂他,两只眼登时满了血丝,没等妙仙骂完;早一步蹦到堂前,大吼一声:
“日 你奶奶!反了你个娼 妇!”
全身怒火早聚在右掌上,打了妙仙个满脸桃花。徐娘惊叫一声,要拦,被韩复榘一脚踢出门外,不偏不斜地正栽进荷花缸中。满堂满院顿时大乱。
徐妙仙滚地撒泼。韩复榘怒不可遏,嗖地拔出手枪来。张绍堂远在丈外惊叫不好,就见红绸一闪,早有一个娇柔女子扑进老韩怀里。枪口一偏,一声响亮,满堂瓷片四飞。老韩再待要打,手臂却让怀中女子抱住了,低头看时,见她娇娜无力,抖着身躯,汪汪泪眼满含情意,艳唇哆嗦着,喃喃地告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