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风很凉，但不刺骨，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拍在你的肩膀上，提醒你：有些事情，没必要看得太透，但也别真当没发生过。

同学聚会的地点，是市中心一家装修得颇有怀旧气息的餐馆，墙上挂着泛黄的老照片，木质桌椅也带着岁月的磨痕。我们这一群人，各自早已奔赴不同的生活轨迹，却因为一个群消息，又聚到了一起。坐下时，气氛还带着些许生疏，谁家孩子上学了，谁刚换了新车，谁的公司上市了……这些话题像是初冬的热气腾腾的雾，飘在桌上，模糊着真实的距离。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偶尔笑一笑，插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其实，这种聚会我并不太喜欢。**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有时候像陈年老酒，时间久了，未必是更香醇，可能只是更隔膜。**但拒绝似乎又显得太冷漠，于是，一年一度的聚会，我成了固定出席的那个人。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了起来。有人开始讲起学生时代的糗事，笑声一浪接一浪。我也笑，却总觉得这些笑声里掺了一点刻意的热闹。饭局临近尾声，大家纷纷起身告辞。最后，只剩下我和另一个老同学坐在位子上，他拍了拍我的肩，说：“兄弟，账你来结吧，咱们这顿，可是全班的情谊啊！”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其实每次聚会都是我买单，大家似乎习惯了。他们也许觉得，我混得还不错，理所当然该多承担一些。但我心里明白，这些聚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过是一场情感上的“消费”。而我，成了那个寡淡地支付情感成本的人。

去收银台的路不长，但走过去的几步里，我还是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矫情。收银员正低头整理账单，看到我走过去，抬起头笑着问：“先生，这单您结吗？”我点点头，掏出手机准备扫码。

就在她确认金额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一下，抬头看着我：“对了，刚才跟您一起的那两位，走的时候拿了四条烟，您知道吗？”

我愣住了：“四条烟？”声音里掺了点不自觉的疑惑。

收银员点头：“是的，每人拿了两条，一共四条，我以为是你们的意思。”

我很快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刚刚在最后一个小高潮的笑声中，起身告辞的两个人，一个是我们班的班长，另一个是学生时代的“风云人物”。他们走的时候，还不忘拍拍我的肩，半真半假地说：“兄弟，下次聚会，记得提前喊我们啊！”

这时，我才真正感到了一股寒意，刺进了心里。他们拿的不是四条烟，而是我心里最后一丝对这场聚会的温存幻想。

我没有追究。付完账，我回到座位上，桌子上只剩下几杯没喝完的酒和散乱的餐巾纸。那个最后陪我坐着的同学已经走了，他也许怕我追问买单的事吧。我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顿饭，吃得像是一场小小的荒诞剧。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究竟能复杂到什么地步？**学生时代，我们曾经那么亲密，替对方挡老师的批评，一起熬夜复习考试，靠一碗泡面就能许下“以后发了财，绝对不忘兄弟”的豪言壮语。可现在呢？

或许，是生活把人变得疏远了吧。成年人的世界里，感情很容易被算得清清楚楚。利益、面子、习惯、责任……这些东西，像一层又一层的滤镜，压在了每一段关系上，最后连真实的样子都模糊了。

可我也在想，或许他们并不是故意的。也许只是随手拿的，甚至没意识到那是需要付钱的东西。这样想的时候，我心里轻松了一些。我不愿意去揣测别人的恶意，哪怕它已经几乎摆在了眼前。

后来，这件事成了我心里很久的一个疙瘩。其实，不是因为那四条烟，而是因为它让我重新审视了自己和这些旧日同学的关系。有些感情，在岁月的缝隙里，已经悄悄变了味。我们还会聚会，但我不再是那个每次都主动买单的人。我开始学着，在这些场合里，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这不是冷漠，而是成长。

我们都要学会接受，所谓“同学情谊”，有些时候只是成年人的社交外衣，而不再是曾经那个单纯的情感寄托。这并不代表它不值得珍惜，只是我们要用更理性的方式去面对它。

愿我们都能在复杂的世界里，守住简单的那部分自己，也能坦然接受那些已经改变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