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
重回到了皇上将我指婚给韩渡那日。
上一世,韩渡遵从圣意娶我,韩府上下都对我敬爱有加,唯独韩渡总是对我冷淡疏离。
婚后第三年,他从群芳苑带回一位女子,一身红衣,娇俏动人。
我知道,我该离开了。
幸得上苍庇佑,我有机会重回指婚那日。
我对着皇帝磕了三个响头:
“韩将军骁勇善战,我本奴仆,实不相配。”
“不如,圣上赐我黄金百两可好?”
1.
韩渡已经有半月未回府了。
我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天上那一轮圆月。
月圆人却不能团圆。
我知道韩渡在哪,韩府上下百十口人也都知道韩大将军现在身在何方。
他在群芳苑,这半月都在那里。
韩渡本不是好色之徒,他去群芳苑只寻一人,潇湘姑娘。
他们二人同龄,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却因战乱走散,不得不分开,从此断了联系。
直到十七岁那年,二人才于南和殿重逢。
那年韩渡初出茅庐,带三万兵马击溃敌方十万兵将,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
皇帝很是高兴,加封韩渡爵位,享亲王之尊,又在南和殿为其大摆庆功宴。
这场庆功宴办得好生热闹,朝中重臣全部出席。
毕竟韩渡风头正盛,朝廷众人无不溜须拍马,都愿结交这位少年将军。
不知是谁,听说韩将军不近女色,便特意安排了潇湘姑娘于南和殿献舞。
潇湘姑娘乃群芳苑头牌,名动京城,多少文人雅士豪掷千金只求见她一面。
庆功宴上,她身穿一袭红裙,作惊鸿舞,引得朝中众人连连称赞,不愧为京城第一美女。
韩渡在看到潇湘姑娘的第一眼便认出了她,幼年时走散的玩伴,竟于此处重逢。
惊鸿舞闭,韩渡便于南和殿,当着朝中众臣的面,向皇帝求娶潇湘姑娘。
皇帝不恳。
虽说潇湘姑娘卖艺不卖身,可毕竟出身青楼。
韩渡有安邦定国之才,乃是朝廷肱股之臣,皇帝不愿他被人议论后宅之事。
圣意不可违,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韩渡求皇上赐婚那天,我就站在南和殿的西侧。
我知晓他已有心上人,但我依然坚持要嫁给他。
我们成婚三年,这三年里,我将韩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我虽读书不多,但胜在勤恳仔细。
我爹还在世时,曾是成衣店的掌柜,所以我从小便会看账本,懂一点经商之道。
韩渡俸禄虽多,府内的账目却十分混乱,我仔细翻看账本,找出府中蛀虫,又学习开源节流之道,府中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除此之外,我悉心向管家请教御宅之术,对待府内众人宽严并济,韩府上下都对我敬爱有加。
除了韩渡,他对我,依然如刚成婚时那般冷漠。
韩府西面,就是群芳苑。
群芳苑距韩府并不远,夜里,我有时会听到那边传来靡靡之音。
我没有去过群芳苑,但我想那边应该很热闹,不像韩府,总是冷冷清清的。
今夜的群芳苑似乎比往日更热闹,有人在群芳苑内燃放烟花。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比月亮还美。
我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翻看账本时,吴管家花重金买了烟花。
我叫来管家询问此事,他只说是韩将军让买的。
现在并非年节,我心中虽疑惑韩渡为何要买这么多烟花,却也不好过问些什么。
如今看来,竟是千金买笑。
我本是一介奴仆,我知道自己高攀了韩渡,更知道自己比不了潇湘姑娘。
可我喜欢他,所以即便知道他心里一直住着其他女子,我也愿意嫁给他。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怪他,我只怪自己爱错了人。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若是重来一世,我必不会重蹈覆辙。
2.
韩渡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还将潇湘姑娘一起带回了府中,安置在西边厢房内。
潇湘姑娘的行囊不少,韩渡陪她一起安置。
我就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看着韩渡为一个姑娘忙来忙去,脸上似乎还带着笑意。
原来冷若冰霜的韩大将军竟然也有这一面。
韩渡还调了一支护卫队守在西厢房门前。
我不禁有些难过,我知道,韩渡这是怕我为难潇湘姑娘,怕我摆当家主母的架子,让潇湘姑娘难堪。
可我怎么会去为难他喜欢的人呢?
那护卫队将西厢房围得密不透风,不要说刺客,就是连飞虫怕是也进不去。
我知道他一直爱慕潇湘姑娘,可没想到,他竟如此珍重。
我看着西厢房的景象发呆,正巧韩渡也往我这边看。
目光交汇时,我竟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拘谨,是我不曾见过的神色。
也许他是在想该如何休妻吧。
我率先移开目光,关上窗,不愿再往外看。
既然他的心上人回来了,我自然要做一个知趣的人,主动离开,不让他们为难。
要离开时,才发现,韩府竟然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
我本一介奴仆,家境贫寒,嫁到韩府时,自然是没有什么嫁妆的。
我想,这样也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莺儿。”韩渡不知何时站在了窗户外,他没进屋,只在窗边唤我。
我母亲给我取名为黄妙音,乳名黄莺。
韩渡从前从不唤我乳名,如今听他喊莺儿,我倒是有些愣神。
“莺儿。”韩渡见屋内没有动静,又喊了一声。
我回过神来,打开一扇窗户。
韩渡看着我似乎是有些紧张,像是有话对我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知道,他这是要休妻了。
我嫁给韩渡的第一天,就知道我们无法相伴到老,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却还是很难过。
韩渡其实对我不差的,婚后第一年,我娘病重,寻遍天下名医病情却不见好转。
万般无奈下,我只能求助于韩渡。
韩渡在太医院调了太医为我娘医治,又派了几个韩府的丫鬟照料多日,我娘的病这才有所好转。
我事后谢他,他却依旧冷淡,只说这是他作为夫君应该做的。
我想,韩渡是个好人,只是不爱我罢了。
我与韩渡在在窗边站了半晌,他终于开口,“最近群芳苑不太平。”
他似乎在等我回话,可我垂着头,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见我不语,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继续道:“她只是暂住几日。”
我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为难。
我想,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既然你觉得为难,那不如我来替你说。
冬日的寒风顺着窗户滚进屋内,我不由得扯了扯袖口。
我不敢看他,只望向远处的一颗梧桐树,轻声说道:“你我和离吧。”
韩渡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甚是诧异。
嫁到韩府的这三年,我对他百依百顺,从不忤逆,他自然是知道我的心意。
韩渡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道:“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吗?
我竟还是有些犹豫,三年相伴时光,我终究是有些舍不得。
可我清楚,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韩渡的眼睛,他眸中似有一汪春水,我认真说道:“承蒙韩将军多年照顾,妾身感激不尽。”
话闭,我便转身离开。
我想,那样好看的眼睛,我再也见不到了。
3.
吴管家帮我叫来了马车。
临行前,他跟我说,“老奴看的出来,将军心里是有您的。”
我自是不信的。
我娘家在京郊,离韩府不算近,路上颠簸,我又有些头晕,竟昏睡了过去。
再睁眼,一切都变了。
我跪在南和殿的中央,四周全是大臣。
我肩上中了一刀,疼痛感让我更加清醒。
我望着眼前的一切,已经模糊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我重生了,回到皇帝为我和韩渡指婚那日。
这一年,韩渡十七,首次带兵出征,便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风头一时无两。
皇帝在南和殿大摆庆功宴,为其接风洗尘。
而这一年,我十六岁,只是浣衣局普普通通的宫女,毫不起眼。
我本没有资格在庆功宴上服侍群臣。
可南和殿的主事太监小安子是我的朋友,我给了他二两银子,求他将我安排在当值人员中。
我告诉他,我听说这庆功宴办得盛大隆重,我想见见世面。
但其实不是的,我撒谎了,我只想见见韩渡。
上一世,我站在宫殿的南侧,看着韩渡于庆功宴上向皇帝求娶潇湘。
我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些后悔给小安子那二两银子了。
被皇帝否决后,韩渡似是有心事,只一个人闷头喝酒,不理身边的官员。
皇帝见他不乐,在殿内随手一指,正好点到了角落里的我。
“你去给韩将军倒酒。”
我愣住,许多情绪在同一时刻涌上心头。
又紧张又高兴。
我想,我应该给小安子四两银子才对。
我站在韩渡身边为他斟酒,我看到了我手上的冻疮,忽然觉得有些难堪。
正直寒冬腊月,我又在浣衣局当差,手上免不了生些冻疮。
我不由得扯了扯袖口,希望遮住一点。
我的做法显然是多余的。
因为韩渡压根就没看我,他只是闷头喝酒,都不曾抬头看我一眼,根本不在意身边何时多了个宫女。
我曾听小安子说过,韩将军甚少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