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1357—1402年7月25日),宁海人,字希直,一字希古,号逊志,曾以“逊志”名其书斋,因其故里旧属缑城里,故称“缑城先生”;又因在汉中府任教授时,蜀献王赐名其读书处为“正学”,亦称“正学先生”,明朝大臣、学者、文学家、散文家、思想家。后因拒绝为发动“靖难之役”的燕王朱棣草拟即位诏书,被朱棣杀害。南明福王时追谥“文正”。
只为从前解言语,半生不得在山林。——方孝孺《鹦鹉》
唐太宗闻武氏之杀其子孙,求人于疑似之际而除之,而武氏日侍其左右而不悟。——方孝孺《深虑论》
虑天下者,常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方孝孺《深虑论》
让应曰: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方孝孺《豫让论》
盖尝因而论之:豫让臣事智伯,及赵襄子杀智伯,让为之报仇。——方孝孺《豫让论》
幽禽兀自啭佳音,玉立雕笼万里心。——方孝孺《鹦鹉》
今人乃自贵其贵,号为长雄。——方孝孺《蚊对》
当秦之世,而灭诸侯,一天下。——方孝孺《深虑论》
宋太祖见五代方镇之足以制其君,尽释其兵权,使力弱而易制,而不知子孙卒困于敌国。——方孝孺《深虑论》
乃工于谋人,而拙于谋天也。——方孝孺《深虑论》
童子拔蒿束之,置火于端,其烟勃郁,左麾右旋,绕床数匝,逐蚊出门,复于生曰:可以寝矣,蚊已去矣。——方孝孺《蚊对》
且物之食于人,人之食于物,异类也,犹可言也。——方孝孺《蚊对》
而蚊且犹畏谨恐惧,白昼不敢露其形,瞰人之不见,乘人之困怠,而后有求焉。——方孝孺《蚊对》
今有同类者,啜栗而饮汤,同也;畜妻而育子,同也;衣冠仪貌,无不同者。——方孝孺《蚊对》
今子一为蚊所,而寝辄不安;闻同类之相,而若无闻,岂君子先人后身之道耶?——方孝孺《蚊对》
天台生于是投枕于地,叩心太息,披衣出户,坐以终夕。——方孝孺《蚊对》
生乃拂席将寝,呼天而叹曰:天胡产此微物而毒人乎?——方孝孺《蚊对》
童子闻之,哑而笑曰:子何待己之太厚,而尤天之太固也!——方孝孺《蚊对》
夫覆载之间,二气絪緼,赋形受质,人物是分。——方孝孺《蚊对》
大之为犀象,怪之为蛟龙,暴之为虎豹,驯之为麋鹿与庸狨,羽毛而为禽为兽,裸身而为人为虫,莫不皆有所养。——方孝孺《蚊对》
虽巨细修短之不同,然寓形于其中则一也。——方孝孺《蚊对》
自我而观之,则人贵而物贱,自天地而观之,果孰贵而孰贱耶?——方孝孺《蚊对》
天台生困暑,夜卧絺帷中,童子持翣飏于前,适甚就睡。——方孝孺《蚊对》
久之,童子亦睡,投翣倚床,其音如雷。——方孝孺《蚊对》
生惊寤,以为风雨且至也。——方孝孺《蚊对》
抱膝而坐,俄而耳旁闻有飞鸣声,如歌如诉,如怨如慕,拂肱刺肉,扑股面。——方孝孺《蚊对》
毛发尽竖,肌肉欲颤;两手交拍,掌湿如汗。——方孝孺《蚊对》
引而嗅之,赤血腥然也。——方孝孺《蚊对》
大愕,不知所为。——方孝孺《蚊对》
蹴童子,呼曰:吾为物所苦,亟起索烛照。——方孝孺《蚊对》
烛至,絺帷尽张。——方孝孺《蚊对》
蚊数千,皆集帷旁,见烛乱散,如蚁如蝇,利嘴饫腹,充赤圆红。——方孝孺《蚊对》
生骂童子曰:此非吾血者耶?——方孝孺《蚊对》
尔不谨,蹇帷而放之入。——方孝孺《蚊对》
且彼异类也,防之苟至,乌能为人害?——方孝孺《蚊对》
故其子孙,虽有至愚不肖者足以亡国,而天卒不忍遽亡之。——方孝孺《深虑论》
此虑之远者也。——方孝孺《深虑论》
夫苟不能自结于天,而欲以区区之智笼络当世之务,而必后世之无危亡,此理之所必无者,而岂天道哉!——方孝孺《深虑论》
士君子立身事主,既名知己,则当竭尽智谋,忠告善道,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俾身全而主安。——方孝孺《豫让论》
生为名臣,死为上鬼,垂光百世,照耀简策,斯为美也。——方孝孺《豫让论》
苟遇知己,不能扶危为未乱之先,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钓名沽誉,眩世骇俗,由君子观之,皆所不取也。——方孝孺《豫让论》
此其人皆有出人之智、盖世之才,其于治乱存亡之几,思之详而备之审矣。——方孝孺《深虑论》
虑切于此而祸兴于彼,终至乱亡者,何哉?——方孝孺《深虑论》
盖智可以谋人,而不可以谋天。——方孝孺《深虑论》
良医之子,多死于病;良巫之子,多死于鬼。——方孝孺《深虑论》
岂工于活人,而拙于谋子也哉?——方孝孺《深虑论》
而其心以为周之亡在乎诸侯之强耳,变封建而为郡县。——方孝孺《深虑论》
方以为兵革不可复用,天子之位可以世守,而不知汉帝起陇亩之中,而卒亡秦之社稷。——方孝孺《深虑论》
汉惩秦之孤立,于是大建庶孽而为诸侯,以为同姓之亲,可以相继而无变,而七国萌篡弑之谋。——方孝孺《深虑论》
武、宣以后,稍削析之而分其势,以为无事矣,而王莽卒移汉祚。——方孝孺《深虑论》
光武之惩哀、平,魏之惩汉,晋之惩魏,各惩其所由亡而为之备。——方孝孺《深虑论》
而其亡也,盖出于所备之外。——方孝孺《深虑论》
祸常发于所忽之中,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方孝孺《深虑论》
岂其虑之未周欤?——方孝孺《深虑论》
盖虑之所能及者,人事之宜然,而出于智力之所不及者,天道也。——方孝孺《深虑论》
即此而论,让馀徐憾矣。——方孝孺《豫让论》
郄疵之事智伯,亦未尝以国士待之也;而疵能察韩、魏之情以谏智伯。——方孝孺《豫让论》
虽不用其言以至灭亡,而疵之智谋忠告,已无愧于心也。——方孝孺《豫让论》
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国士——济国之上也。——方孝孺《豫让论》
今无故而取地于人,人不与,而吾之忿心必生;与之,则吾之骄心以起。——方孝孺《豫让论》
忿必争,争必败;骄必傲,傲必亡。——方孝孺《豫让论》
谆切恳至,谏不从,再谏之,再谏不从,三谏之。——方孝孺《豫让论》
三谏不从,移其伏剑之死,死于是日。——方孝孺《豫让论》
伯虽顽冥不灵,感其至诚,庶几复悟。——方孝孺《豫让论》
和韩、魏,释赵围,保全智宗,守其祭祀。——方孝孺《豫让论》
若然,则让虽死犹生也,岂不胜于斩衣而死乎?——方孝孺《豫让论》
让于此时,曾无一语开悟主心,视伯之危亡,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方孝孺《豫让论》
袖手旁观,坐待成败,国士之报,曾若是乎?——方孝孺《豫让论》
智伯既死,而乃不胜血气之悻悻,甘自附于刺客之流。——方孝孺《豫让论》
何足道哉,何足道哉!——方孝孺《豫让论》
虽然,以国士而论,豫让固不足以当矣;彼朝为仇敌,暮为君臣,腆然而自得者,又让之罪人也。——方孝孺《豫让论》
然而,祸常发于所忽之中,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方孝孺《深虑论》
古之圣人,知天下后世之变,非智虑之所能周,非法术之所能制,不敢肆其私谋诡计,而唯积至诚,用大德以结乎天心,使天眷其德,若慈母之保赤子而不忍释。——方孝孺《深虑论》
段规之事韩康,任章之事魏献,未闻以国士待之也;而规也章也,力劝其主从智伯之请,与之地以骄其志,而速其亡也 。——方孝孺《豫让论》
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国士——济国之士也。——方孝孺《豫让论》
当伯请地无厌之日,纵欲荒暴之时,为让者正宜陈力就列,谆谆然而告之曰:诸侯大夫各安分地,无相侵夺,古之制也。——方孝孺《豫让论》
生乃拂席将寝,呼天而叹曰:天胡产此微物而毒人乎?——方孝孺《蚊对》
童子闻之,哑而笑曰:子何待己之太厚,而尤天之太固也!——方孝孺《蚊对》
水陆之物,有生之类,莫不高罗而卑网,山贡而海供,蛙黾莫逃其命,鸿雁莫匿其踪,其食乎物者,可谓泰矣,而物独不可食于人耶?——方孝孺《蚊对》
白昼俨然,乘其同类之间而陵之,吮其膏而盬其脑,使其饿踣于草野,流离于道路,呼天之声相接也,而且无恤之者。——方孝孺《蚊对》
天台生于是投枕于地,叩心太息,披衣出户,坐以终夕。——方孝孺《蚊对》
越巫自诡善驱鬼物。——方孝孺《越巫》
人病,立坛场,鸣角振铃,跳掷叫呼,为胡旋舞,禳之。——方孝孺《越巫》
病幸已,馔酒食,持其赀去,死则诿以他故,终不自信其术之妄。——方孝孺《越巫》
恒夸人曰:我善治鬼,鬼莫敢我抗。——方孝孺《越巫》
恶少年愠其诞,瞷其夜归,分五六人,栖道旁木上,相去各里所,候巫过,下砂石击之。——方孝孺《越巫》
巫以为真鬼也,即旋其角,且角且走。——方孝孺《越巫》
心大骇,首岑岑加重,行不知足所在。——方孝孺《越巫》
稍前,骇颇定,木间砂乱下如初,又旋而角,角不能成音,走愈急,复至前,复如初,手栗气慑,不能角,角坠,振其铃,既而铃坠,唯大叫以行。——方孝孺《越巫》
行闻履声,及叶鸣谷响,亦皆以为鬼,号求救于人甚哀。——方孝孺《越巫》
夜半,抵家,大哭叩门。——方孝孺《越巫》
其妻问故,舌缩不能言,唯指床曰:亟扶我寝!——方孝孺《越巫》
我遇鬼,今死矣!——方孝孺《越巫》
扶至床,胆裂死,肤色如蓝。——方孝孺《越巫》
巫至死不知其非鬼。——方孝孺《越巫》
兹夕,蚊一举喙,即号天而诉之;使物为人所食者,亦皆呼号告于天,则天之罚人,又当何如耶?——方孝孺《蚊对》
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方孝孺《豫让论》
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何也?——方孝孺《豫让论》
观其漆身吞炭,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方孝孺《豫让论》
谓非忠可乎?——方孝孺《豫让论》
及观其斩衣三跃,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方孝孺《豫让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