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后妈的儿子暗恋我后,我反手勾引了他。
在他最爱我的时候踹了他。
多年后,他功成名就。
我公司危机,去找他借钱。
他冷笑看着我:
「姐姐,借钱可以,用什么还呢?」
1
我想过回国后会遇到秦川,却没想到,是如此难堪的场面。
四年前,他像条狗一样,他在机场抱着我,哭哑了嗓子求我别走。
他跪着,一遍遍问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我头也没回地甩开了他,冷冷地丢下一句「没有」。
四年后,风水轮流转。
我回国接手岌岌可危的公司,而他气定神闲地坐在宴席主位,高高在上地审视着我:
「怎么?季总不会喝酒呀?」
他一声戏谑的笑,清冷的目光扫过我身上,勾起一丝淡淡的玩味。
我握紧了手里的酒杯,举起仰头一饮而尽:
「秦总,这杯我敬您。」
酒精微微涌上头,我压抑着内心的酸楚,抬眸对上秦川讥诮的目光:
「东城的项目希望您能施以援手。」
他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酒杯,眸光一闪,忽而看向我,眼底尽是探究的戏谑:
「姐姐,借钱可以,用什么还呢?」
我不由得心底一紧,莫名生出丝丝的不安,我深呼一口气,垂声道:
「秦总,您拆借一个亿,我按30%利息偿还。」
秦川似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忍不住笑出了声:
「季总觉得我差这点钱?」
我自然知道秦川看不上我这点钱,如今,他随手抛在市场转天捞回来就不止这些。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卑微寡言的少年,如今在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那些曾对他嗤之以鼻之人,如今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怠慢。
「秦川,那你想要什么?」
我放下酒杯,微红着眼,对上秦川森然幽深的目光。
他站立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我身前压下一片阴影。
我心里又莫名的一阵慌乱。
眼前的人让我陌生得不敢想,他曾是那个记忆里对我温柔至极、又清冷寡言的秦川。
我垂眸躲避着他的目光,他直接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强制我与他视线相对。
他瞳孔里透着锋利的光芒,满眼促狭:
「姐姐,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悄悄向我口袋塞了一张卡片,手指摩挲着我的下巴:
「这么多年了,我还挺怀念姐姐的味道的……」
他眼尾微微上挑,勾起一抹邪邪的笑:
「季明初,我等你太久了,耐心有限。」
微凉的手指划过我的皮肤,像他的人一样不带一丝温度。
我冷不丁心里打了一个寒战。
秦川像个稳操胜券的将军,而我就是个孤注一掷的赌徒。
口袋里那张卡片,是一个别墅的地址。
我在那座施工到一半的烂尾楼下待了很久。
我明白,除了求秦川,我确实无路可走了。
一个月前,我爸叫我回了国,跟我说,公司资金链断了。
再没有资金注入,这座楼会烂尾,很多人攒了一辈子的钱会打水漂。
要么跑路到国外当一辈子老赖,要么去求秦川,求他施以援手。
四年前,我爸将秦川一耳光抽出家门,如今恨不得自己跪下去求他。
他说:「明初,现在只有秦川能救公司了,你不能看着这个家垮了。」
我冷笑着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如果没有他当年的风流韵事,可能也不会有今天如此下场。
我别无选择,秦川也料定了,我无路可退。
我自然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2
第一次见到秦川时,他只有十八岁。
他穿着洗得发黄的T恤,冷白的皮肤,嘴唇微抿着,眼睛低垂着不敢看人。
后妈徐莹笑着介绍说:
「明初,这是我儿子秦川。」
她拉了拉秦川的手,指着我:
「秦川,这是明初姐姐。」
他微微抬眸,怯生生喊了声「姐姐」。
我冷冷「哼」了一声,转身狠狠关上了卧室的门。
我讨厌徐莹,她是我爸的秘书。
我妈自杀后,她便不再遮掩直接住进了我家。
我更讨厌秦川,讨厌他低眉顺眼的样子。
这对登堂入室的母子,逼死了我妈,抢走了我爸。
我比秦川大三岁。
他上高三那年,我已经是大二了。
从我妈走后,我便一直特别叛逆,成绩也不好。
我爸许是对我有愧疚,一直用钱哄着我,养成了我娇纵的性子。
而秦川却是每次考试满分的学霸,我爸总是夸他学习好,有礼貌。
那个家,仿佛我才是外人。
那一年,我几乎很少回家,也没有跟这个便宜弟弟说过话。
直到有一次,我痛经疼得在家打滚,秦川端来一杯红糖水和一片止疼药放在我面前。
我捂着肚子,恶狠狠地对他骂道:「滚」。
他直直看着我没有动,我再次不耐烦骂他,让他快滚。
他皱了皱眉,沉默了几秒,挤出句:
「你吃完,我就滚。」
最后,我烦躁地喝完了那杯红糖水,吞下了止疼药,他默默地离开了。
这件事后不久,我碰到了一个小混混在学校门口欺负他。
我当时没多想,直接上去一脚踹在了那个小混混身上:
「你敢碰他一下试试!」
又忍不住讥讽他:
「你怎么这么怂?」
小混混见我一个女生,不禁起了歪心思。
他一个电话,没多会,从巷子里又走来三四个人。
那天,秦川恶狠狠地向那些人挥去拳头,又紧紧抱着我,不让我挨打。
最后他一身的伤,眨着湿漉漉的眼低声问我:「姐姐,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帮他,可能是想还他给我送药的情分。
甚至下意识觉得,我可以欺负他,但别人不行。
他高考毕业进了市里顶级的大学,我爸欣喜至极。
还叮嘱我好好关照这个便宜弟弟。
我确实好好「关照」了他。
我不再故意不理他,而是坏心思地想欺负他。
我吃剩的饭,我会强迫他吃掉。
半夜三更,我说自己饿了让他做饭给我吃,他一番忙碌做好后,我吃两口便故意嫌弃地倒掉。
穿脏的衣服,我扔给他,让他洗干净。
盛夏暑天,我吹着空调,指使他排两个小时的队去给我买奶茶。
很多很多事,我故意欺负着他。
徐莹抢了我爸,我便恶劣地想,欺负拿捏她儿子。
这样心里方有一丝丝的舒适与胜利者的快感。
而秦川本就是寡言少语的性子,面对我的蛮横无理,从来都是逆来顺受。
我甚至觉得,他活该被人欺负,这是他欠我的。
真正发生改变,是秦川大四那年。
那天是我妈的忌日,我爸早就忘了,他还和徐莹在马尔代夫度假。
那天我喝了酒,迷迷糊糊回到家。
秦川扶我坐在了沙发上,我甩开了他的手,一时极其地厌恶他:
「我想吃饺子。」
我知道做饺子很复杂,就是想故意刁难他。
秦川给我冲了杯蜂蜜水,放下后说:
「好,你先等会。」
便进了厨房。
我无聊摸到了沙发上的手机,开屏时指纹没有验证通过,下意识便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锁屏开了后才发现,手机是秦川的。
我下意识反应过来什么时,忍不住开始翻他的手机。
手机相册里,有个文件夹,叫「姐姐」。
里面两三百张,都是我的照片。
最早的拍摄于四年前。
我一张张翻着,直到被一声难堪的声音打断:
「姐姐……我……」
秦川红着脸,紧紧握着拳头站在我的面前。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冷笑着晃着手里的照片:
「喜欢我?」
他紧紧抿着唇,两条眉毛微微蹙起,眼神却是不由分说的坚定:
「我……我喜欢你,姐姐。」
我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勾上秦川的脖子:
「我也喜欢你,秦川,我们偷偷谈恋爱吧。」
我贴上他的唇,对上他惊魂未定的神色,笑得肆意盎然:
「会接吻吗?」
「我……我不太会……」
他紧张地扶着我。
我扬着眉梢,笑得妩媚妖娆:
「姐姐教你呀~」
我阴暗地将秦川这朵高冷之花拉下神坛,我故意将他撩得面红耳赤,喜欢看他清冷的脸变得通红,控制不住情欲的样子,更喜欢他红着耳根哑着嗓子喊姐姐的样子。
撕下他高冷的面具,俯视他一次次对我的屈服。
3
所以,秦川想要的,不过是我那曾经高高在上的自尊而已。
而就当我敲响秦川的房门时,那可笑的自尊,早已碎落满地。
他揽住我的腰,将我带入怀中,熟悉的味道,此刻却令我格外陌生:
「姐姐的腰还是那么软。」
他炽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耳廓,细密的吻绵延而下。
最亲密的事情,曾经我们不是没有做过。
只不过,那时秦川总是顺着我的心意,主导者也是我。
此刻,他的眼底都是我读不懂的情欲,我忍不住心里一颤,抓着他的衣角:
「秦川,我……我想洗个澡……」
他蓦然低笑了一声,低头轻轻咬了一口我颈侧的肉,异样的感觉过电般袭来:
「我帮你。」
他明明是笑着的,我的心里却越来越慌张。
浴室亮着暧昧的光,他将我抵在镜子前,一点点褪去我的衣衫。
而身后的他,依旧是一丝不乱西装革履。
「离开多久了?嗯?」
「五年……」
「是五年四十八天。」
他嗤笑一声,抬起我的下巴。
水汽氤氲,镜子变得愈加模糊,一如我颤抖而湿热的心。
「求我。」
他一语双关,又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彼时,我总爱恶趣味地看秦川丢掉高冷的样子,红着脸颊,哑着嗓子跟我说:「姐姐,求求你……」
我望着镜子里的人,虚虚实实,梦一般:
「秦川,求你,帮帮我……」
他似是满意地低笑一声,冰凉的手指划过耳后:
「一个亿,要还多久呢?」
我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姐姐,这次,你跑不掉了呢。」
直到最后的镜子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的指印,他才将我抱进卧室。
刚陷进柔软的床,他直接欺身向前。
微微仰头,抬手急切地扯下了脖子上的领带,然后绑到了我的腕间。
「我记得,姐姐最喜欢领带了。」
他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又忍不住心尖一颤。
我曾经用在秦川身上的手段,他又还给了我。
五年前秦川毕业那天,我跟他说送他个礼物。
那天,他穿着一身正装,整个人好看得不像样子。
我勾着他的脖子,扯下他的领带:
「秦川,今天我们来点有意思的吧~」
我抬手教他在我双手腕间绑成一个蝴蝶结:
「喜欢这个礼物吗?」
他眸子里瞬间燃起了情欲,急切地低头吻住了我。
而就在我们缠绵悱恻时,我卧室的门被踹开了。
衣衫不整的我哭着扑向我爸怀里,求他救我。
我爸盛怒之下,直接将巴掌甩向秦川,而徐莹也一时间被气晕至医院抢救。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同样的话他又一次问出了口。
我躲避着他猩红的双眸射出的冰冷的光。
「季明初,为什么要骗我?」
他掐住我的脖子,眼睛里盛满了恨意:
「为什么要走?」
我咬着牙,默默忍受着他一次又一次的逼问。
那夜,他像变了一个人般,格外地凶狠和粗暴。
我一度以为,下一秒会死在秦川的床上。
4
不知睡了多久,这一觉感觉格外的长,是秦川将我喊醒的:
「明初,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妈妈去世后,我便患上了睡眠障碍,睡眠极其的浅,昨夜许是太过劳累,竟然睡到了下午一点。
我揉了揉依旧发晕的脑袋,秦川穿了套米色的家居服,站在床前。
他昨天的衬衫,不知何时套到了我身上。
我眼神扫了一圈,不见自己衣服的踪迹。
「我……衣服呢?」
话出口,声音都是哑的。
我忍不住清了清喉咙的不适,秦川递给我一杯水:
「洗了。」
喝完水,嗓子终于舒服了些:
「那我穿什么?」
他眼神指了指衣柜:「自己挑。」
我忍着身体的不适,下床拉开了衣柜的门。
各式的女士衣物,都是我喜欢的风格。
甚至连睡衣,贴身衣物,都整整齐齐摆放着。
不知这些衣物是秦川何时准备的,他好像早已织好了这张网,就等我自己跳进来。
我换了套商务休闲套装,手机里有几条未读的短信。
最重要的一条,是张秘书发来的,秦川的一个亿已经到账了。
我回复:「准备一下下午的会议。」
洗漱完,发现秦川也换好了一身西装。
「过来帮我系下领带。」他叫住我。
他脖颈上搭着的,竟然是昨天那条领带。
「换条新的吧……」我提醒他。
「没有。」他淡淡回。
我一时语塞,又硬着头皮解释:「我不会系。」
他无语,抬手熟练系好,眼神看向我:
「学会了吗?」
我怔怔点了点头,他竟然,又抬手解开了,指了指:「系吧。」
我:「……」
想了想刚刚的一个亿,我忍了。
一顿操作后,我看着自己绑得跟小学生红领巾系法神似的领带,真的丑到不忍直视……
「就这?」他悠悠开口,声音里藏不住的嘲笑。
「我说了我不会的……」
「再学一遍。」
总之,最后还是丑得可以。
算了,反正丢人的不是我,我暗暗想。
餐桌上都是我爱吃的菜,秦川接了杯水吞了两片药,看来他的胃病还没有好。
他抬腕看了一眼表:
「吃完放着,我回来收拾就行,困就再睡会,我下班来接你。」
我一时恍惚,秦川突如其来的温和,使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下午也要去公司的……」
「哦,那我去公司接你。」
我紧紧握着筷子,心里却是没来由的一阵涩。
我现在,算他的,情人吗?
「东城的项目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以为扔进一个亿去就能救回来?」
「那你还……」
「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他略带嫌弃地正了正自己的领带,眼神落在我身上:
「想赢吗?」
当然想,公司当年也凝结了我妈的心血,生完我之后她便一心相夫教子,以至于后来落得如此下场。
「晚上有个局,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项目运行会方便很多。」
5
他说完便离开了,我一个人也没多大食欲,草草吃了几口便去了公司。
眼下公司确实一团糟,尤其我爸中风后,项目停滞,人员流动。
我看着公司的资产负债表,又忍不住疑惑:
「公司现在竟然连一千万的现金流都不够了?」
张秘书一旁解释:「当年季董很多事都放权给了徐总,她去世后就已经走了下坡路,这几年市场也不好,季董中风后,更是走了一大批的人。」
「去世?你说徐莹去世了?」我一时震惊。
「对啊,三年前,心脏病走的。」
秦川的妈妈,我最恨的那个女人,竟然死了……
她死了,我爸中风了,也算报应吧。
「那徐莹的股权?」
「自然是秦川继承了。」
我叹了口气,继续翻企划案:
「城市广场的招标,案子进度如何了?」
张秘书有点尴尬:「案子倒是做好了,不过中标概率不大。」
「为什么?」
「那个项目是秦川秦总控股的,您也知道,他跟这边的关系……」
「这几年中标的都是我们的对家,他家总裁顾蔚与秦川关系甚密。」
原来如此……
可眼下若不拿下这个项目,公司运作的现金流远远不够。
秦川的一个亿扔进东城项目,回流也要好久。
我揉了揉太阳穴:「先准备一会的董事会吧,参会人员都通知过了吗?」
「嗯,已经提前通知了。」张秘书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季总,您裁员这个措施,怕是会引起很多董事的反对,您可要做好准备。」
「原来公司有钱养着他们,如今自身难保,难道还要在这群蛀虫身上浪费钱?」
公司不少闲职,都是一些董事的裙带关系,每年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现下公司存活都风雨飘摇,倒不如趁机会铲除了这些杂草。
「张秘书,抓紧多招一些专业的职业经理人吧。」
我也算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只毕业那两年在公司待过一段时间,由于徐莹的各种暗戳戳地针对,所以也并没有什么实权。
上学时学的美术,出国五年也一直在精进自己的专业,梦想成为知名画家,其实回国前已经开始准备画展了,却由于我爸的突然中风,一切都搁置了。
我何尝不知道一会的董事会是场硬仗,从前我妈还在时,就曾因为各个董事间的利益,发生过不少争执。
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却没想到,秦川竟然出席了董事会。
众人皆知,秦川是徐莹的儿子,当年我们闹得那么僵。
秦川离开了季家,徐莹心脏病突发进了icu,我爸直接给了我两千万,让我出国,别再回来。
会议室里,秦川在一众的中年男人中格外显眼,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看着我。
我刚站定,便有陆续有人开始了发难:
「小季总如此年轻,知道如何管理一个企业吗?」
「听说小季总是学画画的,可这企业的未来不是靠你画出来的。」
「新官上任就开始裁员,小季总是不把我们这些董事放眼里吗?」
一句又一句的质疑不断冲击着我,秦川却一脸淡然地安静地坐着,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好似看戏一般。
我深呼一口气:「我任总经理,自然有人事任免权。所做的一切自然是有益于公司发展的。」
人群中不知谁轻笑一声:「发展?我看是要破产吧?」
「我看啊,季董事长既然身体抱恙,这总经理啊,还是董事会另做选举吧,何苦让一个小姑娘搅和。」
「对对对,她能干什么?」
人群中的质疑越来越多,以至于后来大家都不做掩饰地嘲笑:
「既然各位董事认为我能力有限,我接受质疑。这个位置我可以让,谁创造利益谁上,这样,东城的项目,谁能接手,我便让贤。」
我毫不畏惧地对上一个个质疑的目光,顿时几个人便开始议论纷纷,甚至觉得我可笑至极:
「东城的项目都要烂尾了,你可真敢说,谁能接手?」
我冷笑一声,淡淡开口:
「我可以保证,明天东城的项目开始动工。」
众人一时错愕,唯有秦川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如果他不在,此刻,我至少算是一场完美的胜仗。
而他嘴角那抹神色不明的笑,更是提醒着我,那一个亿,是怎么来的。
「秦董,您怎么看?」
人群中有趋炎附势之辈,小心翼翼去试探秦川。
秦川收回目光,微微挑眉:
「各位有谁能让东城项目明日动工吗?」
他幽深的目光望着我,抬手又正了正领带:
「既然没有,我自然是无条件支持季总的决策。」
他刚一起身,便有几人上前逢迎:
「秦董,不如晚上一块聚聚?」
秦川头也没抬,神色也是淡淡的:
「不太方便,大家都知道我与季总有些私交,许久未见,晚上还想一起叙叙旧。」
他扬起一抹促狭的笑,目光扫向我:
「我等季总下班。」
6
秦川还真的就在会客室等我下班,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就连张秘书都忍不住问我:「季总,您和秦总?」
我示意他有话直说。
「就,他是徐总的儿子。我以为,你们关系应该很差。但今天董事会,他竟然站在了您这边,就挺不可思议的……」
我不置可否笑了笑:「我们关系,确实挺差的,但好像又没那么差……」
「既然这样,那城市广场的项目招标,您有时间可以跟他提一提啊。」
张秘书一时有些激动,仿佛看见成堆的钱飘来了一样。
「你觉得秦川是那种拎不清的人?」
张秘书瞬间也泄了气:「也对,你说他年纪不大,人却老成得很。想当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不起他,都说他是小三的儿子,掀不起什么风浪,谁能想到他是个金融天才,短短两年投资,几十倍的杠杆啊,赚得人人都眼红了。」
「就在别人观望的时候,人家转投了实业,几年发展,这些老牌企业都望尘莫及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秦川,从少年天才到商界精英。
他总是那么优秀。
所以五年前,当我听到徐莹跟我爸的谈话时,我慌了。
她说:「我看明初也没什么能力,而且一个女孩子早晚要嫁出去的,秦川这么优秀,毕业就直接让他来公司吧,这样我们也能轻松些。」
所以,当年只是我演的一出戏,我故意制造秦川侵犯我的场景,就是想让我爸厌恶这对母子。
7
秦川就在会客室静静等我下班,来来往往的员工都忍不住侧目,我终是无奈将他请进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他突然拦腰吻上了我。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直接将我抱到办公桌上,我吓得推着他的肩膀,提醒他:
「秦川,这里是办公室。」
他起伏的喘息和低笑荡在我的耳后:
「我锁门了。」
「那,那也不行,我还要忙……」
他捉住我的手,反握在背后,我侧头躲避着他的吻:
「秦川,城市广场的项目招标你能不能……」
他不禁皱起眉,笑意不明:
「怎么,姐姐又要跟我谈条件了?」
「这次,要用什么还呢?」
他低低的笑荡在暧昧的空间,言语间满是轻佻。
我不禁被他的话羞红了脸:
「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竞标的机会。」
「每一次竞标都是公平的。」
「这几年你们一直都是和顾蔚公司合作的,我记得,你们是大学同学,跟你关系很好。」
秦川不禁笑出了声:「所以,季氏每次落选就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一时被他说得有点抬不起头:
「我们也准备了很久的……」
我将笔记本推到他面前,他皱着眉,神情不悦地坐到了办公椅。
又将我整个人抱到他腿上,他一只手揽着我的腰,一只手点着鼠标。
他一目十行,看得很快:
「你做的?」
「不是……」
他默然发出一声低笑:「我还以为是你做的。」
我一时不解:「怎么?」
「冗长、老套、华而不实、毫无新意。」他一边翻看一边点评着。
「哪有你说得那么差,你就是故意的!」
方案被他贬低得一无是处,我瞬间也有点气。
他用电脑登录了自己的邮箱,下载了几个项目案子,直接打开,对向我:
「这些都是顾蔚的案子,看看。」
我翻看着顾蔚以往的方案,不得不佩服,从整体到细节,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确实是我们技不如人……」我闷闷叹了口气,
秦川忍不住大笑:「连你一个外行都看出来了。」
「我知道我没有经验,但我也在认真学……」
我不服输辩解道。
秦川摇了摇头:「何必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我忍住不住心里翻个白眼:「你以为现在这些打工人都是因为喜欢才上班的吗?」
「我知道你们都在看我笑话,一个画画的能把公司做成什么样?」
他揽着我腰的手臂紧了紧,我靠得离他更近了。
他抬手将我扶稳,清冷的目光直视着我:
「我的意思是,术业有专攻。满身铜臭的商人并不比丹青妙手的艺术家高贵。」
「季氏的问题,在于这些年故步自封,人员流失,管理混乱。」
秦川的话一针见血地道明了问题所在:
「你也觉得我不该裁员吗?」
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眼睛定定看着我:
「我说过,我无条件支持季总的决策,忘了?」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纸张翻看着,我却被他的三言两语搅翻了情绪。
「明明是有条件的……」又忍不住闷声反驳他,「我是个商人,投入了当然想要回报。」
秦川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他视线停留在手中的一张人员简历上:
「这是新入职的员工?」
我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那张简历上。
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毕业学校和秦川一样。
他话锋一转:「其实,城市广场的项目,你们倒不是没有中标的机会。」
「我们十个团队也比不过一个顾蔚,哪有什么机会……」
我纯当秦川是在说笑。
「我要是把顾蔚给你挖过来呢?」他扬了扬眉梢。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顾蔚?他怎么可能来这?再说我也请不起他,他肯定贵得很。」
「不用付钱,他明天也会主动来给你打工。」秦川将简历放回了桌面。
「为什么?」
他指了指那份简历:「因为她。」
「她是?」
「顾蔚的仇人。」
我一时有些懵,后来思索片刻,大概猜出,那个女孩应该是与顾蔚有些故事的吧。
我还来不及多想,人就又被他扯进怀里:
「帮你这么大忙,姐姐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
若顾蔚能加入,不仅解了燃眉之急,以他的能力,带领公司走向正轨也不无可能。
秦川确实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手不停地在我身上点火,肆意撩拨。
「秦川……马上下班了……」
「姐姐,那你晚上主动点。」
他低沉的声音荡在我耳廓,我忍不住红到了耳根。
他心情明显愉悦了很多,我却愈加烦闷。
这种难以言喻的关系与交易,使我心里无比的沉闷。
8
晚上的局,是一个商业聚会,参加的基本都是一些企业的领导高层。
来的路上,秦川不知为何,从口袋取出一条项链戴在了我脖颈。
那条项链我记得,是当年他送我的25岁生日礼物。
那时,我痴迷《泰坦尼克号》里的海洋之心,那条项链和海洋之心很像。
深蓝色的心形钻石周围镶嵌着一圈碎钻,闪着火彩,搭扣上刻着我的名字。
只不过秦川当年还是个学生,他说钻石是假的。
不过,看着倒是亮闪闪的,大概是莫桑钻吧。
分手时,我将项链扯下狠狠丢到他身上,让他别再烦我。
如今,不知为何,他又将项链戴到了我身上。
满场的人都非富即贵,我戴着一个假货招摇过市,还是有些心虚。
秦川给我介绍了几个公司的领导,对于东城项目运作能有很大助力。
众人对秦川态度恭恭敬敬,眼神飘向我时,总带一些意味不明的猜测。
甚至言语中也有一些揶揄:
「季总,久仰久仰,前途无量啊。」
秦川替我挡下了酒,我又忍不住提醒他:
「你有胃病,就别喝酒了。」
他微微低头朝我温和笑了笑:「好,那不喝了。」
这个笑太过温柔,以至于我有一瞬失神,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秦川。
那时看到他经常吃药,但又时常撞到他喝冰水。
忍不住嘲讽他:「胃疼还喝冰的,是想死吗?」
他总是像偷吃被抓的小孩子一样:
「姐姐,我以后不喝了。」
「谁要管你死活。」
那时的我一身的刺,总爱欺负他,但也总有不忍心的时候。
「嗨!秦川,你也来啦?」
一声甜美的声音将我思绪拉回,迎面走来一个五官甜美、笑盈盈的女孩。
秦川略微点头示意了下,没多大反应。
那女孩看到他身旁的我时,忍不住问:
「新招的秘书吗?姐姐好美~」
秦川却突然抬手揽过我的腰:
「不是秘书,是……」
他幽深的目光对上我的眼睛,勾了勾唇角:
「是我姐姐。」
「没听说你还有个姐姐,不过你们长得还蛮像的。」
那女孩笑着打量着我们。
秦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吗?」
「是呀,眉眼特别像。」
她目光落在我脖颈间时,眼睛突然一亮:
「姐姐,你项链好漂亮,好闪啊~」
呵,莫桑钻就是比真钻还要闪。
我忍不住伸手挡住,转移话题:
「你的也很漂亮。」
她不禁扬起甜甜的笑:
「秦川送的生日礼物,我特别喜欢。」
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下,回过神,只淡淡回道:
「秦总眼光很好。」
「你们聊,我去下洗手间。」
9
我深呼一口气,逃一般来到洗手间。
镜子里那条项链依旧亮闪闪的,我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刚迈出洗手间的门,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小初。」
「恒之哥?」
肖恒之是妈妈闺蜜的儿子,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妈妈去世后,与他家往来便少了些。
多年不见,他也成熟稳重了许多,整个人斯文俊朗地站在那里。
「我刚刚在宴会厅看到你了,回国也不告诉我。」他笑了笑,又忍不住问我,「不过,你怎么会和秦川在一起?我记得当年你们不是……」
「东城的项目,他借了我一个亿。」我解释。
「他怎么会借给你?小初,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交易?」
肖恒之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努力扯起笑:「恒之哥,我有分寸。」
他一时有些急:「你有什么分寸?你知不知道刚刚跟你们说话的那个女孩是谁?她父亲和秦川公司合作颇多,圈子里都在传,她要和秦川订婚了。」
呵,怪不得那个女孩的态度那么亲密。
想想还挺可笑,我戴着个假货瑟瑟缩缩,人家未婚妻戴着正品巧笑倩兮。
「小初,他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秦川了,现在多少在商场浸淫了半辈子的人都斗不过他,当年你们闹成那样,如今,他怎么会真正好心去帮你,怕是在报复你吧?」
我垂眸一阵阵无语,脑子里也是乱的:
「恒之哥,我不知道……」
「公司当年是我妈创建的,我真的不想让它毁了……」
肖恒之叹了口气,抬手抚了下我的头:
「我明白的。」
「哥现在也开始接管公司了,我会尽力帮你的,秦川那,还是尽早跟他划清界限吧,免得受伤害,你啊,其实才是最没心机那个。」
他无奈笑了笑,又忍不住教育我:
「回国也不知道联系我,我妈还经常念叨你呢,当年说走就走,提起你和阿姨她就掉眼泪。」
我忍不住鼻子一酸,当年我妈和肖恒之的妈妈经常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我俩就在一旁玩闹。
肖妈妈总把我当亲女儿疼,也经常开玩笑让肖恒之给我娶回家。
当年我妈自杀后,肖妈妈气急找人将我爸揍了一顿,还要将我带回家养。
我没有去,因为我走了,那个家就彻底是徐莹的了。
「肖阿姨,还好吗?」
「好着呢,天天催我结婚,我都不敢回家了。」
他抬手替我擦了擦眼泪:
「哭什么,我家就是你家,有空回家吃饭,你有妈妈也有哥哥,又不是没人疼你。」
很多年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一句话,瞬间使我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恒之哥谢谢你……」
肖恒之心疼又无奈地替我抹着眼泪。
「季明初。」
秦川冰冷的声音突然回荡在走廊。
他逆着光,向我招了招手:
「过来。」
反应过来后,肖恒之直接握住我的手腕,制止我:
「小初。」
秦川瞥见肖恒之的手后,眸底登时闪过一抹戾色:
「肖总,放开我的人。」
肖恒之忍不住冷笑一声:「你的人?」
「小初何时成了你的人?」
秦川微微扬了扬唇角,眼神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
「肖总有所不知,五年前我便与明初夜夜缠绵……」
「秦川!」我忍不住制止他。
「她怕黑,又经常做噩梦,总喜欢抱着我睡。」
秦川幽深冰冷地目光冷冷盯着他。
「秦川,你别说了!」
「怎么?怕你的恒之哥哥知道吗?五年前我们亲密无间,五年后依旧是旧情难忘呢。」
秦川眉眼冷了几分:
「肖总想英雄救美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本事。」
「没记错的话,肖总刚刚接手公司吧?蓝岸二期的那块地盯很久了吧?别急,我可以帮你啊。」
秦川的话低低沉沉,半是提醒半是威胁。
他眸光一闪,看向我,懒懒地朝我勾了勾手:
「姐姐,跟我回家。」
秦川冷冷的尾音荡在走廊,我心间微微一颤,松开了肖恒之的手。
「小初,别跟他纠缠了。」
「恒之哥,我跟秦川的事,不想给你徒增麻烦。」
10
我走到了秦川的身前,他牵起了我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一进家门,他将我整个人用力推到床上,手指紧紧扼住了我的下颚:
「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姐姐掉眼泪呢。」
秦川凌厉的目光带着嘲讽的笑死死盯着我:
「他跟你说什么了,姐姐哭成这样?」
他抬手嫌恶地抹掉了我眼角的泪。
我下意识挣脱他:「秦川,你放开我。」
他却将我禁锢得更紧:
「姐姐到底是喜欢哥哥还是弟弟呢?嗯?」
「秦川,跟肖恒之无关。」
秦川冷笑一声,凌厉的目光射向我:
「五年前,我像条狗一样跪着求你,你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季明初,就算是块冰,我也给焐化了,可你呢?」
他发狠般吻上我的唇,噬咬出丝丝的血腥,弥漫在口腔:
「你哭起来的样子,真的,难看死了。」
他扯下领带,蒙上了我的眼睛。
那一夜,秦川像个疯子一样,一遍遍问我当年那个问题:
「季明初,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不回答,他便一次次地折磨我,要我一次次地求他。
11
清晨醒来时,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掉般,身后的人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躲开。
「还难受吗?」
我裹着被子向一旁挪了挪,不想说话。
「我下次轻点。」
见我依旧沉默,他轻声试探:
「喝水吗?」
我沉默了几秒,哑声开口:
「有药吗?」
「哪里不舒服?」
「事后药。」
秦川沉默了几秒,垂眸道:
「别吃了,对身体不好。」
我冷冷回他:「堕胎对身体更不好。」
他呼吸粗重了几分,转身拿来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递给了我。
我懒得问他家里为什么有这种药,直接放到嘴里吞掉了。
「帮我拿件衣服。」
我实在没有力气,抱着被子吩咐他。
「这个行吗?」
他递给我一套白色真丝睡衣,我径直接过。
直接穿在了身上。
无所谓他的目光了,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我低头系着腰间的带子,淡淡开口:
「秦川,我不做小三。」
他一时不知我何意:「什么意思?」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所以,我不做第三者。哪怕公司破产了,我都不会做第三者。」
他蓦然一笑:「是呢,我是小三的儿子,你也是恨我的吧?」
我沉默着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东城项目资金我会尽快给你,可以按银行利率。」
秦川忍不住扬起一抹嘲讽:「怎么?真的以为肖恒之能帮你?」
「与他无关,我只是不想与你再有牵扯。」我淡淡回道。
「呵,你不想有牵扯,可我偏要。」
他抬手挑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直视。
「秦川,囚禁、迫使他人发生关系都是犯法的。」
秦川瞳色瞬间冷了下去,划过一丝凉意:
「犯法?」
「姐姐,那你当年应该报警的。」
「为你坐牢,我也认了。」
我侧头躲避着他的禁锢,他手里的力度却又紧了几分:
「季明初,谁让你当第三者了?」
「昨天那个女孩,不是要与你订婚了吗?」
秦川蹙了蹙眉,无语道:
「我对她无意,与他家公司合作那天是她生日,项链是助理挑的。」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他。
「吃醋了?」
「没有。」
秦川的手指在我下巴处轻轻划了几下,眼神闪了闪:
「不当第三者,你想当什么?女朋友?未婚妻?还是妻子?」
「你想要,我何尝给不起?」
他眸光一沉,微微泛红的眼睛看向我:
「你想过吗?季明初。」
他就那样怔怔地望着我。
我沉默许久摇了摇头:「没有。」
他垂眸望着我,蓦然发出一声嘲讽的低笑,揉了揉胸口,蹙着眉走出了房间。
12
那件事过后,我们很久没有再见。
我/日日待在公司里,
不过让我吃惊的是,顾蔚还真的主动来公司任职了。
不过,那个人空长了一副好皮囊,性子实在是欠揍。
每次见到我,恨不得白眼翻到天上,仿佛他是我老板一样。
还总是冷冷抛下一句:「有本事就开除我。」
我还真没本事,谁让公司还指着他挣钱。
我提醒他:「我与秦川早就没关系了。」
他不屑一顾:「是,他病死也跟你没关系了。」
我一时震惊,秦川生病了?胃病严重了?
「他……没事吧?」
「让你失望了,还活着。」
我被顾蔚的冷言冷语怼得很是愤懑。
某天忙完后,我抽时间去肖家探望了一下妈妈的好友肖阿姨。
她还是老样子,拉着我不停地嘘寒问暖。
当然又不可避免地谈起终身大事,我与肖恒之默默中枪。
说来我们也都到了而立之年,那些年也总是暗暗撮合我们。
只不过,我们从小玩到大,太熟了,就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而饭后,肖恒之的一个问题让我陷入了思维的死循环。
他问我:「小初,你能清楚确认我们是兄妹之情,那秦川呢?」
「如果你真的恨他,又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人若是厌恶一个人,又怎么会和他做那些亲密的事?」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有答案。
五年前我走后,梦里都是秦川在机场哭着求我,问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他的画面。
午夜梦回时,惊醒后心里钝钝地痛。
长这么大,那算是我唯一的一次作恶,也难免心有不安。
和秦川在一起时,可能他对我太过于好,以至于到最后是厌恶还是喜欢,我自己都分不清了。
我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谈恋爱,为什么勾着他一步步沉沦,明明自己也不是滥情的人。
我想可能是因为秦川长了一张绝佳的脸,又格外地在乎我,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他的仰望。
我不喜欢他,更不想让他们母子夺走我的一切。
如今也算恶有恶报,徐莹将我妈逼死后,便一直想跟我爸生个孩子,可惜一直未能得偿所愿。如今她长眠于泉下,我爸轮椅度过余生。
话说回国后,我很少见我爸,其实从我妈去世后,我们的父女情便很薄了。
有了后妈,自然就有了后爸。
除了给我钱,也没什么交流。
一时兴起,突然想回家看看他。
他精神还不错,只是腿脚不太利索,有个年轻的护工给他捏肩捶腿的,关系很是亲密。
我权当他是老毛病犯了,有些男人,只有挂到墙上才会老实。
我径直上了二楼,从前我与秦川的房间在二楼,我爸与徐莹的在一楼。
我妈是吃安眠药自杀的,睡在我身边再也没有醒来。
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敢关灯睡觉。
那时,秦川说开灯睡觉对身体不好,他每次都是等我睡着后给我悄悄关掉灯,夜半噩梦惊喜,他会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又会在清晨悄悄回到自己房间。
想来,那些日子,有人睡在身边,心总是安稳些。
他的房间久未住人,拉着厚厚的窗帘,陈设和五年前无二差别。
柜子里满满的书,抽屉里还有不少我当年的画。
桌子上一本半旧的《追风筝的人》,抬手随意翻了翻,竟然发现了一张彩色的纸:
「季明初30岁前的愿望清单。」
龙飞凤舞地写了很多很多事情:
【成为知名画家,办一场盛大的画展】
【挣很多很多钱】
【去世界各地旅游】
最后一条是:【和喜欢的人结婚,生一个可爱的宝宝】
我不禁笑了,年轻时那些不着边际的梦,总是可爱又可贵。
不知道当年秦川看到我这张愿望清单时,会作何感想。
13
我将书放回,余光扫过床角,竟然发现一个玩具。
就当我疑惑时,门却突然被一个小男孩推开了,他瞪着双圆溜溜的眼睛,清脆地喊了我声:「姐姐。」
「这玩具是你的?」我问他。
他点点头。
「你是谁家小孩?这个房间不能随便进的。」
「我是这家的小孩啊。」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季明宇。」
季明宇……
我疯了似的冲到我爸的书房,去翻他的户口本,户口本上「季明宇」和「父子」几个字刺得我眼睛发酸。
除此之外,一本股权转让书,还放在户口本下面。
我爸将自己的公司股权,全部转到了这个儿子名下。
我看着这些忍不住手抖,恶狠狠地将这些甩到我爸面前时,他却一脸淡定:
「反正你早晚要知道的,这是你弟弟,今年十岁了,这是你李阿姨。」
他指了指身旁的那个年轻护工。
「所以,当年你和徐莹在一起时,背着她偷偷生的这个孩子?」
我爸叹了口气:「当年徐莹她生不了孩子,可我总得有个儿子,那时她不知道,一直养在外面。」
「小初,你妈妈的股份给你,爸爸的给你弟弟,也算公平,你们都姓季,以后这个家还要靠你们。」
一时间,震惊,愤怒、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甚至无法接受,我竟然凭空冒出一个所谓的弟弟。
我爸陪着那个小孩玩游戏玩玩具,小孩乖甜地喊他爸爸,他开心得哈哈直笑。
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是个外人。
我强打着精神给肖恒之打了个电话,托他查一下那对母子。
他效率很快。
原来,那个护工本来是一个酒店服务员,十年前搭上我爸之后便有了身孕。
那时,我爸嫌她拿不出手,且当年还与徐莹一起,公司里很多业务都需要她来做。
所以,这些年才养在了外面。
直到徐莹去世后,才接回了家。
而那个家,早就不属于我了。
我抱着妈妈的墓碑哭了好久好久。
蒙蒙细雨落在冰凉的墓碑上,她照片上的笑容越来越模糊。
「妈妈,我好想你,你抱抱我。」
「姐姐,回家吧。」
秦川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前,举着一把伞。
我怔怔地抱着墓碑不放手,他就在一旁举着伞静静陪着我。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羡慕我,羡慕我含着金汤匙出生,什么都可以买最贵的最好的。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别人,羡慕别人的爸爸妈妈恩恩爱爱,家庭幸福。而我从记事起,他们就一直吵架,我想努力做得很好让他看到,老师说我有绘画天赋,我将得奖的作品拿给他看,他说,画这玩意有什么出息?」
「他跟自己女秘书搞到了一起,对方甚至挑衅地给我妈发来了示威的短信,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吓得直哭,他却嫌我烦。」
「长这么大,他没有夸奖过我一句,没有参加过我的家长会,甚至都没有背过我。」
我静静地说着,秦川就在一旁静静地听。
他没做什么反应,反而淡淡开口:
「我从小没见过自己爸爸,因为我妈生我那天难产,我爸在来医院的路上被车撞死了。所以,我妈一直恨我,恨我克死了她丈夫,恨生我时伤了身子不能生育,更恨我这个累赘耽误了她。」
「我从小在舅舅家寄人篱下长大,从小被人骂是没人要的小孩,没人跟我玩,我就自己看书,我学习很好,别人都说我是天才,她没有孩子,才想起接我走,要我以后为她挣钱。」
「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爱我?」
我满脸的泪水怔怔地望着秦川,细雨下,他的五官更加地清冷了几分。
那句「为什么你们都不爱我」回荡在山间。
是啊,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自嘲一声:「是不是一对比,我比你要惨一些?」
他缓缓蹲下身子,向我扬了扬头?
「来吧,我背你。」
他将伞交到我手中,我举着伞,趴在秦川坚实的背上:
「秦川,你应该讨厌我的.....」
他不置可否轻笑一声:
「是该讨厌的,但就是讨厌不起来。」
「明明不是恶毒的人偏要演恶人,演恶人就装得像一些。不要管我胃疼能不能喝冰水,也不要管我被谁欺负。」
秦川声音微微哽咽,带着些许地颤:
「那是第一次,有人保护我,像束光照到了我的身上……」
「明明知道月亮不属于我,还是生出了想占为己有的妄想。」
「就算是空欢喜一场,也是欢喜的。」
秦川一步步踏着下山的路,伴着风声雨声,那些千头万绪的酸涩,渐渐飘散在山野。
「明初,我没有想过要抢你的爸爸,抢你的家,抢你家的公司。我只想要你。」
「秦川,对不起……」
「姐姐,那就一直待在我身边吧。」
14
一场空山新雨,将心绪浸湿。
到家后,我们换上干净的衣服。
洗完澡后,我靠在秦川怀里,半眯着眼睛,他开着吹风机帮我吹头发。
「困了?」
我打了个哈欠,今天确实有些累。
「一会再睡。」
他突然起身,从外面拿来一本合同。
拿在手里才发现,是一本股权转让书。
「这些年,你爸陆陆续续卖了不少股权,还有私下收购的一些股东的,加上我妈之前的,差不多40%。」
我一时震惊:「为什么要给我?」
秦川给我顺了顺头发:「本来就是你的。」
股份都转让给了我,加上我妈的那部分,占股比例多到他人无法动摇。
「那个孩子那点股份,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公司有顾蔚管着,你就安心画画就行。」
他递给我支笔,提醒我:
「签字啊。」
我提笔却始终无法下笔,一瞬间,萦绕在心头的千头万绪难以压抑。
「感动了就给些回报。」秦川将我整个人拥入怀中,「姐姐总不能还要我不明不白跟着你吧,那天的问题,女朋友、未婚妻、妻子,总要选一个吧?」
他炽热的吻由额头绵延而下:
「选哪个?」
我红着眼,仰头回应着他的情欲:
「明天我回家拿户口本。」
15
翌日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肖恒之的电话,他说查到了一些关于我爸的事情。
他言语间有些犹豫,最后将资料发给了我。
一份是他的名下私产,市区的几处房产都是他悄悄给儿子置办的。
还有两只信托基金,也是那个孩子的。
还有一份遗嘱,他将大部分的资产,也都留给了那个孩子。
我冷笑着将这些摔到了他眼前:
「所以,我不是你的孩子是吗?」
「公司危机,你说资金链断了,却转身给儿子买房子,让我用卖身的钱来换你们的阖家幸福是吗?」
「你是个女孩,早晚要嫁出去的!」他却提醒我。
「是,我早晚要嫁出去……把户口本给我,我要结婚。」
「你要跟谁结婚?」
「秦川。」
我爸有些不敢置信?「你怎么能跟秦川结婚?」
「我让你求他只是没有办法的权宜之计,你以为他真的会原谅季家吗?」
「当年你的事,还有徐莹的事,他怎么能不在乎?」
「你不知道,徐莹当年是因为发现了小宇的存在,心脏病复发,没有抢救过来……」
「你说什么?」我手忍不住颤抖。
我爸皱着眉,无奈叹了口气:
「我实话跟你说,是秦川让我把你从国外叫回来的,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局。」
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我竟然像个傻子一样,全然不知。
甚至傻到以为,五年后,他还在乎我。
我玩弄了他的感情,我爸害死他妈,他应该是恨死了我们。
我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
走在街上,只觉胃里一阵阵的恶心。
心里一慌,忙奔进药店买了条验孕棒。
我望着手里的两道红色的杠,整个人都懵掉了。
秦川啊,他真是做了好大一个局。
午后阳光惬意,我恍恍惚惚打开门,秦川还在认真地熨着一件白衬衫:
「怎么了?」
他见我有些不太对劲。
「是你让我爸将我从国外叫回来的,是吗?」我怔怔问他。
「是。」
我苦笑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他身上:
「你给我吃的什么药?为什么会怀孕?」
「叶酸。」
好,很好……
「你们都骗我,都骗我……」我低着头,身体忍不住颤抖着,「秦川,你赢了。你将我的自尊击得粉粹,当年我骗了你,如今你报复我,是我活该,在我觉得自己最幸福的时候浇醒我,让我知道我是谁,我承认,我难受得要死,你满意了吗?」
「你还要怎样?像你当年一样是吗、可以,秦川,我错了,求你放过……」
我软身跪下去,秦川急忙扶住我:
「明初,你别这样……」
我压抑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地倾泻而出:
「秦川,你能不能放过我!你到底要怎样?」
秦川眼底一片猩红,他死死抓着我的肩膀:
「我他妈只想要你!只想要你季明初!」
「你为什么不能回头看我一眼?哪怕你回头看我一眼,我就能原谅你!」
「这五年,我每一天都在恨你,想报复你,可见到你后,我根本狠不下心。」
「我问自己怎么才能原谅你,我要你一辈子待在我身边,我们结婚,生个孩子,就像你的愿望清单里写的,我一件件去帮你实现。」
到最后,他红着眼无力说了一句:
「我只是想留住你……」
他扯起我的手,穿梭在别墅,打开一扇扇门:
「你说你喜欢蒂芙尼蓝的衣帽间,我给你做好了。」
「你说你喜欢大落地窗下铺上厚厚的鹅绒毯。」
「你说你想要个阳光房的画室,我也早就做好了。」
那个画室挂满了这些年我的画,还有我的照片。
「你为什么看不见?为什么看不见?季明初!」
秦川一时控制不住吼了出来,身体微微颤着,手捂着胸口,嘴唇也变成了紫色。
「秦川,秦川你怎么了?」
他缓缓倒下了……
16
抢救室走廊外,顾蔚一脸怒气地盯着我:
「也就你他妈信他是胃病!」
「他是心脏病,他妈就是这么死的!」
心脏病……我心里突然一紧。
他没有胃病,他吃的药不是胃药,他一直在骗我……
我还就真的没有发现……
「季明初,你是不是挺希望他死的?他死了,他的所有就都是你的了。」
「你说什么?」
「秦川立了遗嘱,他死后,所有财产都留给了你!」
我怔怔地坐在那里,顾蔚的一言一语像一把钝刀割着我的心脏。
「他从来没想过跟你争家产,他大三就开始创业,挣了第一桶金,三百万全买了钻石送给你,做成了你脖子上这条破项链,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傻/逼的!」
「因为手术有风险,他怕见不到你,这几年就吃药撑着。」
「这五年不知道偷偷去了多少次国外,买你的画。」
「你把他折腾成这个鬼样子,开心吗?」
我再也忍不住,捂住脸,泣不成声。
秦川啊,秦川,你骗了我这么多……
17
他睡了好久才醒来,苍白的脸色,眼睛缓缓睁开,声音哑哑的:「姐姐别哭。」
他拉了拉我的手,抬手给我擦掉了眼角的泪。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明初,能不能留下那个孩子?我问过医生,我的病不一定会遗传的,就算遗传了,小时候做个手术就好了。」
「你相信我,我会是个好爸爸的。」
秦川拉着我的手,声音里带着乞求。
「你连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怎么做一个好爸爸?」
我红着眼,直直地看着秦川:
「秦川,五年前你问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你,这个问题像梦魇一样缠着我。我一直告诉自己,我讨厌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可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死,你踏马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秦川,我不是不在乎你,是我一直在否认,一直不敢承认……」
秦川神色愣愣地看着我,颤声道:
「季明初,你又在骗我。」
我吸了吸鼻子,对上他的视线:
「我没有骗你,医生说宝宝一切正常,现在只有黄豆那么大,你好好配合医生做手术好不好?我问过了,风险没多大。」
我又忍不住瞪他一眼,威胁他:
「我告诉你,我可不当寡妇,你要是死了,我就带着你的遗产和你的孩子嫁给别人,让你的孩子管别的男人喊爸爸。」
「好。」
他最后无奈地笑了。

18
秦川的手术,邀请的世界最好的心脏专家主刀,几个小时的惴惴不安后,手术室绿色灯亮起,我终于松一口气。
出院第一件事,便是拉着我去民政局领了证。
我的画展就在城市广场的项目展开,人来人往,许多人驻足欣赏。
有个小女孩摇着爸爸的手说:「爸爸,我以后也要当画家。」
父亲揉了揉她的头笑了:「好,以后像这个姐姐一样优秀。」
我带着秦川去妈妈墓前送了束粉色康乃馨,告诉她,我现在很幸福,我也要当妈妈了。
至于秦川的母亲,我的父亲。
他们的恩怨与子女无关,我们只会向前看。
整个孕期,宝宝在肚子里很是安稳,除了前期有些孕吐,后期一切都平稳。
秦川趴在我肚子上听胎动,等了好久,里面的小家伙才懒懒伸腿动了一下。
我暗暗猜想,应该是个和秦川一样性子安静的男孩。
秦川猜,是个乖巧的小姑娘。
卸货那天,从手术室推出来后,我嘴里一直骂骂咧咧:
「秦川你个混蛋,疼死我了!」
始作俑者心疼地吻着我的额头安慰我:
「都怪我,都怪我,再也不生了。」
我坐月子的时候,他就去做了结扎。
忘了说,我猜对了,生的是个儿子。
孩子抱过来那一刻,我没忍住,哭了出来:
「这是个什么玩意?丑死了!」
我辛辛苦苦生了个皱皱巴巴的小猴子。
秦川却抱着稀罕得不行,不以为然道:「你看多可爱。」
「小孩刚生下来都这样,长开了就好看了。」
他安慰着我,我还是有点不开心。
他倒是一直开开心心做着全能奶爸。
一晃小半年过去了,小崽子竟然真的越长越好看。
皮肤白白嫩嫩,一双亮晶晶的葡萄眼,活像缩小版的秦川。
他在地毯上来回爬,牙牙学语。
我在画室,提笔描绘着一幅落日晚霞。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画布,镀上了一层金。
客厅传来宝宝的笑声。
秦川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抱住了我的腰,在我耳后说了句:
「明初,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