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春夏,我曾遭遇了一次“不该发生的劫难”,这就是年纪轻轻的做了破腹手术,因而给我造成终生的伤疤,也给我的人生蒙上一层抹不去的阴影。时过40多年了,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挥之不去,每每想起都是既后怕又感慨,酸辣苦咸一并涌在心头。
1975年5月我高中毕业,前几个月在村里搞壁报宣传,稍有“春风得意”感觉。后来因遭嫉妒排挤而滑落低谷,冬季出外河工,去韩刘村参加干渠清淤,下水挖泥、胶轮推土、拉钩接短,吃着“杂交高粱”饼子,睡着“一顺头”的地铺,一个冬天过来,折磨的近似“皮包骨头”。转年春天“早出晚归”整稻田,每天累个臭死,低落的情绪,瘦弱的身体,时常无精打采。“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年春天经常的肠胃疼痛,时重时轻。母亲有时为我沏碗姜糖水,有时还给我“剜肚子”,也就是按摩腹部减轻疼痛。一次,母亲突然发现我腹部有个包块,仔细抚摸就像个不大的“鸡蛋”,当时就以为是包块引起的疼痛。事情往往这样,没有发现还无所谓,一旦发现异常就感觉“了不得”,本来的小恙也疑为大病,那段时间,真的有些“失斧疑邻”。当即向生产队请假,去医院诊断治疗。
起初,先是到公社医院检查,坐诊大夫程其讯大夫,一番检查后没有确诊,只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会是游走肾吗?”,他没有过多解释,更没有给出治疗方法,只是给我开了张到齐河县医院求诊的介绍信,要我去那里检查。无奈,回家告诉了父母。这年我20岁,加之腹疼也不厉害,需要求医的重点就是诊断肚子里的那个“包块”。所以,接下来的求医问诊就由我个人去跑了。
1976年5月7日6:30,我借用叔父的自行车,独自赶往晏城。那时,县境南部通往县城的主干道只有黄河金堤,就在我村的西边,俗称“大坝”。顺着金堤,迎着微风,坝上坑洼不平,两侧槐柳茂密,顾不得赏绿,忘记了疼痛,一路疾行!
9:30到县医院,挂号,排队,问诊。记得是一位姓“马”的大夫坐诊,先是让我躺在床上抚摸了一番,然后做了个很普通的“腹透”,其结果为:“心肺膈正常”。那时候没有B超、CT之类的先进仪器检查,未能确诊且怀疑肿瘤,马大夫在病历上写到:脐右下可触及一包块,活动度尚可,压疼不明显,中等硬度,大如鹅蛋。最后建议为“去上级医院检查”。一头雾水,无奈无助。
从医院出来已近晌午,走在大街举目无亲,只好去了县农机修配厂,找到了在那里上班的街坊长岱大哥蹭饭吃。饭后又去了晏城街的族家玉英姐家,这是我绞尽脑汁搜寻到的熟人。人在无助的时候,往往是想寻得帮助或鼓励,那怕是一句“暖心话”也觉着是个“天”。当时我身上只装着七八块钱,且从没有去过济南,拿不准是去还是不去、啥时去,既怕又怵,犹豫不决。“初生牛犊不怕虎”,后来还是下决心当即就去了。12点多登上自行车,一路走,一路问,4点鈡找到了山东医学院附属医院,可已经不再挂号。怎么办?再去哪儿?刹那间六神无主,愁忧无济,决计睡在马路等到来日。恰在这时,听到路人说看电影,年轻好奇,“一不做二不休”,立马去了“光明电影院”。花了一毛钱买票进场,看了一场《年青的一代》电影,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大城市、大影院看演出。一时的快乐忘记了忧愁。从影院出来已近晚上9点,突然想起父母曾说过,我有个族家姑母在泺口,还说过她家的大体方位。当时在马路上担心睡着丢了车子,躺立不得,只好莽莽撞撞的去寻亲投宿了。一番周折,几经询问,还好,时间刚过12点,终于找到了家。开门见到一中年妇女,我马上自报家乡、姓名,这时她对我一番打量,很快喊我“你是老二吧’!听到喊我名字,突然眼泪止不住,激动和为难一并涌上心头,我赶紧说明来由,请求姑母恩惠。她家就是三间小平房,有五个孩子,姑父姓崔,是个航运工人,家境很是一般。姑母赶紧给我对付了饭吃,安排我和姑父、表弟睡在内间的床上。这一夜,总算没有流浪街头,也很知足。
5月8号5点,姑母让表弟崔兴玉陪我一块去医院,7点多挂上号,挨到9点半才轮到我。坐诊大夫是彭书华,他一番检查后,同样诊断为“脐部下可触及鸭卵大包块,可活动边界”,建议行“血常规和胸透”检查。遵照医嘱,交了6毛钱查血,又交2毛5分钱透视。在等待结果期间,我和表弟花3毛3分钱和6两粮票买了油条吃,还大方的花1毛钱买了2个苹果。然后又去了济南大观园和百货大楼闲逛,那儿的“灰瓦、白墙、红柱、飞檐抖拱”至今依稀记得。转了大半天,其它啥也没买,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洗衣粉,感觉很新鲜就奢侈的花了0.62元买了一袋,当作礼物感谢姑母一家的帮助。下午5点到医院拿出检验单,其结果为:“胸部正常,腹部未见异常改变”。给彭大夫看后,所给出的建议是“住院后可行手术探查”,同时写到“也可在县级医院手术”。拿着“可怕可气”的病历,搞得“六神无主”,庞大的省级医院竟然没有给个“说法”,无奈之下又回姑母家住了一宿。5月9号一大早告别姑母家人,登上车子返程回家。
回家给父母告诉了两级医院的诊断情况,当说到“要住院行探查手术”时,父母不甚明白,我解释说“就是剖开肚子看看”,这可把老人吓坏了,怎么办?不治疗,担心是“肿瘤”;要治疗,开膛破肚,既疼又怕,一片茫然。无奈在家窝了几天,总想弄清病根后再治疗。5月20日,借了兴刚大哥的自行车,又去了长清县人民医院。那天坐诊的是李大夫,看上去年龄有50多岁,他一番检查后,在诊疗记录上写到:脐右摸到腹部包块8x6x3cm,长圆形,平滑,建议住院会诊。面对这差不多的模糊结论,只好回家再想办法。
前后跑了省县几个医院,都没搞清肚子里那个“包块”,这期间虽然时而隐疼但还是能忍得住,最受折磨的是思想压力:是啥病?会怎样?甚至想到死。老人为此还拜过神、跪过天,可都无济于那个“包块”的游动,且下意识的感觉在变化。根据后来的治疗情况,再去想想当初,那时候我是多么的无知、多么的可笑。这也说明,一个人的意识支派能力是何等重要,假设根本不去想它、不去管它,绝对也不会出问题。这是后话。
为了治病更重要是解除心病,1976年6月9日,父亲带我住进齐河县人民医院,病房是西排平房202室里间。前几天是例行验血、查体等常规性手术准备。6月12日8点30分,我被推进手术室,赤裸的躺在手术台上,望着一圈的“白衣天使”,刹那间,脑子里并不是空白,而是产生幻觉和对人生的留恋:似乎已经走上“奈何桥”,却极力拒接那碗“孟婆汤”。恐惧,无奈,任其宰割,坚忍,渴望,化险为夷,好的坏的都充满了脑海。8点53分开始脊椎麻醉,不几分钟就没有什么知觉了。当我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下午4点多,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后来经过了解知道,手术时间不长,10点51分就结束了,主刀是赵汝才、王玉礼大夫。之所以手术较快,是因为剖腹后发现,肚子里那个“包块”并不是什么“肿瘤”,也算不上病,而是先天性的“游走肾”,也就是说两个肾其中的右肾在游动,对此,大夫给于固定。事实上,这种人为的“硬缝合”事与愿违,后来发现仍是在游走,对身体健康并无大碍。白白的挨了一刀,花钱遭罪,啥作用没起,还留下终身的疤痕和抹不掉的阴影。至今想起来,对那时的医疗水平真的十分遗憾,也对当初自己的疑病求治而后悔。
住院期间,主要是父亲陪护我。不管病情如何,毕竟“开膛破肚”拉了一刀,前几天卧床不能动,吃喝拉撒全靠父亲。家人担心母亲承受不了刺激,开始没有让她来医院,手术后第三天母亲来看我,在那个场景下母子相见,犹如生死重逢,拥抱大哭。自我入院后,母亲在家吃不下睡不着,念叨挂心,直到见我后才算放心。这次手术并非疾患,除了前几天伤口疼痛,后来主要是等待刀口愈合、身体康复。入院前,我特意到处借书,记不得是从那里找了一本《资本论》带到医院,虽然看不太懂,躺在病床上,随时翻开看看,既打发时光,也多少留下点印象。术后过了一周,刀口愈合良好,6月20日就拆线了,可不知何故引起,又出现肺感染,高烧不退,只好再次输液,拖到6月26日才办理出院,总计花了58元的医疗费。离院前大夫出具了“诊断证明”和一张“术后休息1个月”病休信。“诊断证明”是这样写的:“患者入院后行剖腹探查术。术后诊断为右侧游走肾,做手术固定。术后伤口愈合良好”。带着这些东西回家康复,也作为我个人的“文物”保存了下来。
记住这次折腾折磨,也记住这期间的一切一切:感恩父母在我成年后的精心呵护;感谢在县农具厂工作的长岱大哥,在我住院间,几乎天天晚上提2壶开水来陪我们父子;感激村支部书记同文为我在公社申请了10元救济款,还有街坊邻居的探望慰问;······
出院回家正是“三夏”大忙季节,我凭着病休信没有下地干活,在家休养。这年7月28,康复期刚满一个月,发生了“唐山大地震”,各地加强防震预报,村里按上级要求组织人员值班,日夜轮流监测和上传下达,为照顾我不干重活就参加进来;到了9月份,黄河涨水防汛,多数男劳力盯在黄河大堤巡逻,又是得到照顾让我做通讯员,兼着给他们来回送“干粮”。总之,打这开始,我被沦为“残弱劳力”,挣到的工分也仅是个“三八工”。由此,我很难靠“拼力气”与他人竞争,只能暗暗地寻找新的出路,开始学着“舞文弄墨”,这也是我后来逐渐走上了“文墨生涯”的原因之一。这里不再多说了。
1977年6月27日,我曾到县医院复查,发现手术固定的右肾并没有固定住,仍是术前的状况,对身体健康没有任何妨碍,直到现在也没异常,我很庆幸。
今年正是这次医病46周年,在回忆的过程中,再辩证的看待这件事情。我想,当初的“疑病求医”,表面上是在遭罪中弄了个“明白”,实质上也可能是冥冥之中的一个“坎”,正因为迈过这个“坎”,才使得我人生轨迹发生了新的转折。
抄袭必究,版权所有,图文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作 者 简 介:鲁文可,男,汉族,1957年9月生,山东省齐河县人,中共党员,齐河县委退休干部,曾发表新闻、政论、随笔等各种文稿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