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蔡素芬刚接孙子浩浩从幼儿园回来，就见儿媳莫莉兴冲冲走来说：妈，我怀孕了！
乍一听这个消息，蔡素芬脑袋嗡了一下，愣了半晌，她才问：你打算生下来？
莫莉有些不高兴地说：妈，你说的是什么话呀？
我当然得生下来。
我有预感，这回是个女孩。我和林泽都希望有个贴心小棉袄。
再说了，我也是响应国家号召嘛。
蔡素芬见莫莉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知道劝她打消生二胎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又问：那生下来谁带？
莫莉看了她一眼说：当然是你带呀！
现在浩浩上幼儿园了，你除了接送他，也没有什么事了。
你看这个二胎来得多么是时候，以后你孙子孙女都有了，多幸福！
蔡素芬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她压根不希望莫莉再生二胎。
因为莫莉生孩了，高兴的是大家，累的只有她。
这一点，在浩浩身上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她今年已经54岁了，身体有各种毛病，有大有小。
什么高血压、滑膜炎、腰椎间盘突出、头晕⋯⋯身体的各种不适，让她带浩浩一个都力不从心。
好不容易盼到浩浩上幼儿园，她心想终于可以歇一歇，调理调理身体，没想到莫莉还想生。
蔡素芬倒吸了一口冷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有些话，当婆婆的不好跟儿媳说，只好跟自己儿子说。
她没再说什么，心不在焉地去厨房做饭。
吃晚饭的时候，蔡素芬见儿子林泽喜气洋洋的模样，知道他已经知道这个好消息了。
她趁莫莉洗澡的时候，悄悄把林泽叫到阳台，问他怎么打算的？
林泽诧异道：打算？当然是生下来。浩浩上幼儿园，你一天也挺无聊，多一个小宝贝陪你多好！
蔡素芬一听，心都凉了半截！
02
她心想，儿媳不心疼她就算了，怎么连儿子也不心疼她啊？
林泽爸在林泽十岁就出轨，与她离婚后立马再婚。
她独立养大林泽，供他读书，给他娶妻生子⋯⋯多难啊！
那时候她为了多挣点钱，除了上班，休息时间和周末还会打临工，做手工。
由于长期疲劳过度，身体严重透支，才会出现各种问题。
自从莫莉怀孕，儿子就把她从老家接来，要她帮忙照顾着。
起初，蔡素芬可开心了。
毕竟，儿子儿媳才结婚三个月，这么快就有喜讯，她很快就能当奶奶了。
莫莉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了，一会儿说胸闷，一会儿说头晕，一会又说浑身难受。
最后干脆辞职，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完饭就躺在沙发上刷手机。
蔡素芬每天买菜做饭，拖地打扫卫生，按照莫莉的口胃刷视频，学做一些美味佳肴。
她觉得自己像砣螺一样，停不下来，心想孕妇有要求，有情绪是正常的，熬一熬，等孩子出生就好了。
哪知孙子出生后，她更累！
浩浩难带，爱夜哭，她得整宿整宿抱着，摇着，一会儿要喝奶，一会儿拉了，折腾得蔡素芬头昏眼花。
白天，孩子睡了，她得出去买菜，给莫莉炖汤，做饭，做家务。
没熬几天，她就累得腰酸背痛，手臂都抬不起了。
她想让儿子儿媳带一晚上，儿子说他第二天要上班，睡不了觉影响工作。
儿媳说她得把月子坐好，不然落下月子病影响后半辈子。
蔡素芬欲哭无泪，只有硬撑下去。
03
那天她出去买菜，在小区遇上高桂芝。
起初蔡素芬刚来儿子这边，人生地不熟。
一次在超市，正巧遇上高桂芝正咨询孕妇奶粉，她也有兴趣，就站在一旁听。
两人一聊，发现她们儿媳的预产期只相差五天。高桂芝儿媳早五天。
更巧的是，她们还是同一个小区的。
从那以后，两人经常交流照顾孕妇的经验，还一起买菜，关系也热络起来。
可这段时间她太忙了，也顾不上给高桂芝打电话。
这会儿碰上，蔡素芬感觉终于找到一个知心人了，说：老高啊，我发觉，我这把老骨头快不行了。
孩子吵夜，儿媳一丁点忙都不帮，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我做。
这才不到一个月，我都快扛不住了。
高桂芝看到她憔悴的样子，也吓了一大跳，说：老蔡，你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我们这个岁数，禁不住这么熬的。
蔡素芬叹道：有什么办法啊？自己的孙子，再辛苦也得带啊！
你孙子肯定好带吧？
我看你容光焕发，神釆奕奕的。
高桂芝笑道：我没你那么好命，可以天天逗弄孙子。
我儿媳出院直接抱孩子回娘家了，说在娘家坐月子，怕产生什么月子仇。
我是无所谓的。
孩子不管谁带，始终跟我儿子姓，永远是我孙子。
我呢，有时间就去看看。
蔡素芬一听羡慕得不行。
04
她突然很好奇，莫莉怎么不爱回娘呢？
莫莉娘家就在城郊，开车不到半小时。
自从蔡素芬从老家来照顾她，就很少见她回娘家。
就算回去，也从不在娘家过夜，再晚都要回来住。
其实，亲家两口子只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在外地工作，也在那边安了家。
莫莉是离他们最近的孩子。
可莫莉生孩子，亲家只在医院呆了半天，就说：亲家母，莫莉和孩子就拜托你照顾了。
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之后也没来看过孩子，只是打莫莉视频，在视频里看看孩子。
蔡素芬听高桂芝这么一说，就想跟儿子儿媳商量商量，把莫莉妈接过来搭把手。
这样，她也不用太辛苦了。
谁知她刚一提这个建议，就遭到儿子儿媳的反对。
儿媳脸一垮，大声说：不行！我妈那人不靠谱，小时候差点把我和姐姐弄丢了。
况且，她年龄大了，身体不大好，哪里禁得住这样熬。
蔡素芬心里呵呵两声，暗想什么不靠谱呀！人家这是心疼自己妈。
她可比莫莉妈大两岁，身体毛病比莫莉妈多多了。
蔡素芬也不指望儿媳心疼自己，只是眼巴巴看着儿子。
林泽眼神闪躲，说：妈，浩浩姓林。
你照顾儿媳和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况且，他那么丁点小能有多少事？无非是喂喂奶，换换尿布嘛。
你夜里睡不了，就白天睡呗。
蔡素芬一听，心肝巨颤。
这就是她含辛如苦养大的儿子？他难道看不见自己的憔悴、辛苦吗？
05
蔡素芬没办法，只有咬呀硬抗。
她想，等莫莉出了月子就好了，至少能帮着带带孩子，她也能歇一歇。
可是事与愿违。
莫莉像往常一样，什么事都不管。
孩子不管，家务活不做，整天躺着刷直播，买买买。
有时候蔡素芬出去买菜，还得帮她抱一堆包裹回来。
就她去买菜那会儿功夫，让莫莉看看孩子。
可结果呢？
孩子哭了，拉了，她一概不管，听见开门声头也不抬地说：妈，快去看看孩子怎么哭了？
蔡素芬脸都气绿了，可又无计可施。
她找儿子打小报告，说：你看看你媳妇，这都出月子了，还是什么事都不管不做，快累死我了。
要不，她出去上班也好啊！至少能减轻点你的负担。
可林泽说：妈，家和万事兴啊！
反正这些事你也做习惯了，多做些也无妨。
莫莉要怎么样，你随她好了。
蔡素芬就骂儿子：你就惯着你媳妇，累死你妈好了。
林泽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蔡素芬气归气，又不能不管，心想再熬熬，等浩浩上幼儿园，她就能歇一歇了。
这三年多时间，蔡素芬肉眼可见地苍老了。
高桂芝一看见她就说：老高，你悠着点。
蔡素芬叹道：我哪有你那么好命？孙子一直由他姥姥带着。
就这样，她熬到了浩浩上幼儿园。
06
这些年，莫莉一直没出去工作，说不喜欢工作中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待在家里自己才能放松。
林泽都不说什么。
蔡素芬自然不会去管，否则会吃力不讨好。
为了减轻儿子的负担，她每月两千多的退休金，也全部贴补了进来。
可就在这时，莫莉又怀二胎了。
夫妻俩似乎也商量好了，一定要这个孩子，还非她带不可。
呵呵！他们当她是铁打的吗？
照顾一大家子，还再来一个婴儿，历史又会重演，那种辛苦她可不愿重来一次。
蔡素芬打定主意，这次不能再一昧妥协。否则，她半条老命都要没了。
第二天晚上，她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
蔡素芬拿出自己的身体检查报告说：林泽、莫莉，你们想生二胎我不拦着。
但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没办法再帮你们带了。
我血压高，熬不了夜；左膝盖滑膜炎，还有腰椎间盘突出，不能久站和抱孩子⋯⋯
所以，你们要生二胎，就自己想办法带。
蔡素芬说完，注意到莫莉剜了林泽一眼。
于是林泽清清嗓子说：妈，我们知道你带大浩浩不容易，很辛苦！
可我们想要二胎，也是为浩浩着想，有个弟弟或妹妹，他以后也不会孤单。
至于你的身体，这些都是小问题。
人老了，哪里还没有一点病痛呢？
你不是一直在吃降压药吗？滑膜炎和腰椎问题，痛的时候贴贴膏药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蔡素芬一听，被气得吭哧吭哧喘粗气。
这就是她养了二十几年的好儿子啊！非得把她熬到油尽灯枯才算完呐。
07
见蔡素芬这样，莫莉有些不高兴了，说：妈，别家婆婆巴不得儿媳多生几个，这样才人丁兴旺。
你倒好，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替你们林家开枝散叶，你还推三阻四。
生下二胎，你不带谁带？奶奶是那么好当的吗？
蔡素芬被莫莉一顿呛，再看看儿子一脸责备的表情，怒火中烧，说：我说不带就不带。
你们生下浩浩往我这儿一扔，什么都不管了。
你们觉得孩子一阵风似的，很快就长大了。
可是，我要费多大劲，操多少心，熬多少夜，你们一概不知。
我帮你们，是为减轻你们的负担和压力。
可你们呢？只把我当免费且倒贴钱的保姆，也不管我的身体能不能承受？
我算看透了，你们的心就是捂不热的石头。
谁生的谁带！
最后一句话，蔡素芬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泽愣了一下。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妈发这么大火，于是陪着小心说：妈，要不这样，孩儿出生后，我让莫莉帮着你带。
蔡素芬想起过往种种，冷哼一声说：你这话骗鬼呢。
浩浩长这么大，你们俩帮过一丁点忙吗？
你说要上班挣钱，现在养家难。
莫莉整天躺着刷手机，连顿饭都没帮忙做过。
有些话我不说，不代表我心里没数。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不帮忙带二胎。莫莉爸妈比我年轻，也该他们出点力了。
说完，蔡素芬也懒得跟他们废话，开始收拾桌子，洗碗去了。
她想，这次绝不能再妥协了。
08
在厨房，蔡素芬听到儿子儿媳进房间关门的声音。
谁生的谁带！这句话是她在网上看到的。
她一直觉得这话欠妥当。
毕竟现在年轻人压力大，得上班挣钱，老人有精力帮帮忙，带带孙子孙女有何不可？为什么要分那么清楚呢？
可自家的情况不一样啊！
莫莉不上班，不带娃，不做家务，总以替林家生了个男孙自得，想蔡素芬把她伺候得巴巴适适。
蔡素芬总想，就算莫莉去上班也行啊。
一家人卯足了劲儿才能把日子过好。
可人家不去，嫌累，嫌社会关系复杂，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有时候，蔡素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她一个当婆婆的，很多事不好说，怕引起婆媳矛盾。
而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总是护着宠着，只会叫她少说多做，完全不顾虑她的身体健康。
蔡素芬愁得一夜未睡，总觉得晚上的话她说重了。
次日清晨，她像往常一样，准备好早餐，给浩浩穿衣喂饭，一切妥当正要送他去幼儿园。
此时林泽叫住她，说：妈，我们想好了，二胎我们是一定会生的。
既然你不想带，那你回老家吧！我接岳父岳母过来，正好他们可以住你那屋。
蔡素芬心里咯噔一下，这是给她下逐客令了？
她想了想笑道：可以！我现在就去收拾，马上买票走。
其实，她早做好打算了，要是儿子不顾她的身体逼她带二胎，她就直接回老家。
他们现在就这样对她，还能指望以后会照顾她吗？
还不如，她早点走，过点轻闲日子。
既然别人不把自己当回事，那就自己爱自己吧！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