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耳癌那天我换了新助听器,听到的第一句却是周忍与赛车场兄弟笑谈。
「就是个聋子。」
「她不提,我就不娶。」
「反正玩玩罢了……」
他搂着青梅,说我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后来我死了。
众人却传周家那赛车手,手捧前女友的骨灰疯了。
1
我把耳癌化验单攥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告诉周忍时,他的声音却在我背后蓦然响起。
「就是个聋子,和她在一起都拉低了我档次。」
「她不提,我就不娶,反正玩玩罢了……」
他搂着青梅,说我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怔怔听着,难堪和不知所措砸的我晕头转向。
小青梅发现了我,故意往周忍怀里钻了钻,甜腻的声音响起,。
「嫂子你别误会,我手擦破了点皮,阿忍还是不放心才送我来了医院」
「不过嫂子也没必要跟踪我们到医院来吧?你是不放心阿忍嘛?」
我回头,见她如此得意,顿感无趣。
「我没那闲工夫跟踪你们,少点心理戏。」
「既然周忍不想和我结婚,那就分开吧,我刚好给你的小青梅腾位置。」
周忍也追了上来。
他悠悠开口:「姜幼青,你别太作。」
「非要在这儿无理取闹?」他的语气不耐中含带一点心虚。
「我还年轻,抵触踏入婚姻的坟墓不正常?你就非这么想拴死我?」
「没闹,认真的。」我轻声说,「你下家都找好了,我也不会赖着不走。」
小青梅脸色一变。
她眼里含泪,怯怯地望了眼周忍,又瑟缩着收回视线。
「迫不及待找好下家的不是你?」周忍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怪不得突然换助听器,他给你买的?」
「姜幼青,你怎么做到的,越来越让我感觉恶心。」
我望着他带好头盔扬长而去的背影出神。
换助听器的钱我打工攒了半年。
周忍,我啊。
我其实只是想,再好好听听你的声音。
2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东西。
确诊这些天我瘦了不少,许多衣服已穿不合身了。
最后整理出的只有一小堆。
装好,我望着那个青绿背包出神。
那是半年前,我跟周忍第一回吵架买的。
彼时我说要走。
周忍铁青着脸摔门出去。
待我窝在床上默默掉眼泪时,他却折返回来,手里提着一小只背包。
他斜我一眼:「不是说走?给你买来装行李的。」
我愣住:「这么小,什么也装不下啊?」
「装不下,那就别走了。」
他弯下腰,把脑袋深深埋进我的颈窝里,哑声道:「以后不准提分手,行不行?」
我笑说太容易得到的不被珍惜,周忍就把我按进怀里一板一眼否认。
可什么时候变了呢。
是从我熬好粥饭等他等到睡着,却在凌晨接到「来车场接忍哥」的消息时。
还是从他一次次带女人去喝酒飙车兜风,发朋友圈故意展示给我看时?
又或者是,名为沈甜的青梅回国那晚,他一副颓废模样,抽了满地烟头……
「叮咚——」门铃响了。
打开门,小青梅沈甜表情人畜无害,用不大不小刚好我能听清的声音嘟囔。
「姜姐,你皮肤黄黄的,还瘦成这样,哪个口味独特的好男人给你换的助听器啊?」
「我只是问问而已,没有恶意的。」说完她又忙补充。
我一愣。
然后下意识朝玄关镜看去。
镜面里女人神情憔悴,瘦得近乎脱相。
像枯黄的野草,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宿。
沈甜继续探头进来:「阿忍为什么让你住又小又挤的房子啊?我以为你也住独栋别墅呢,原来他不对所有人都大方?」
「阿忍有个兄弟说你像我,我就来看看,但也不像呀……你应该比不上我吧。」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沈甜,你去找姜幼青麻烦了?你不知道她对周忍多重要!别玩脱了!」
外放的声音很大,导致我都听到个七七八八。
沈甜尴尬地瞥我一眼。
我听出了她话中的不服气:「开什么玩笑,她难道比我还重要?」
而我只是看向被踢倒的背包,喃喃说:「……出去。」
3
「什么?」沈甜不甚在意地挑眉。
我重复:「出去。」
沈甜大概没猜到我会这么直接,面子一下被拂的彻底。
她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
干脆不装了,压低声音嗤笑道。
「……你在赶我走?你以为阿忍把你当什么,你在他的地盘赶我?」
或许是对小家的保护欲使然,我全然不顾她的喊叫,心里满是领地被入侵的不适。
「我确实不知道周忍把我当什么。」我语气诚恳。
「但你回国了半年,周忍身边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他保护你保护的很严实啊。」
看着她被戳中痛点的扭曲神态,我略有些不忍,但还是坚定向前。
「其他无所谓,这是我家,请你出去。」
沈甜下意识后退一步。
高跟鞋却忽然崴了。
她没站稳跌倒在地,刮蹭过伞骨的手流着血。
我伸手去扶时。
正上楼的周忍看到了这幕,三步并两步奔来,一把揽沈甜入怀。
他眉眼狠戾:「你弄伤她的?」
那个好似要把我千刀万剐的眼神,陌生得让我心尖发颤。
我面色苍白地摇头:「她自己弄的。」
「是我自己弄的!」
「无论被步步紧逼摔倒,还是爱上错误的人,都是我有罪。」
沈甜垂眼,一滴泪滑落在周忍手背。
「喜欢你喜欢得这里好痛啊。」
她指着自己心脏位置,声音哽咽,语气却坚定得可爱:「我不怕痛的,阿忍。」
周忍终于按耐不住起身。
他死死握住我的手腕,将我粗暴拽过来。
「给她道歉。」他厉声道。
听到他偏袒的语气,眼眶顿时湿润。
我笑自己不争气。
不光没完没了地病,连泪水都控制不住。
明明知道不被偏爱,还收不回软弱模样。
我这样的人啊……果然死了也没事。
「让你道歉没听见?还是说……」
「对不起。」
我声线颤抖,笑得勉强:「没听清吗?周忍,沈甜,对、不、起。」
周忍大概没想到我这么快妥协弯下腰杆。
他沉默半晌,脸色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看到他攥紧拳的手背青筋突起。
然后,他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姜幼青,是不是我以前太惯着你了?嗯?」
他的语气没来由含着恼怒。
「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我被狠狠推出门外,跌在地上。
关门前一刻,我看见沈甜露出胜利者般笑容。
她对口型:「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哦。」
4
初冬的寒风凛冽刺骨,只穿了件单衣的我冻得瑟瑟发抖。
「周忍,开门。」我声音绝望。
手机零钱,病历和药,我的一切都在那只小背包里。
「求你把我的东西还我……」
「姜幼青,你最好搞清楚,你的东西都是我花钱买的,哪来你的东西?」
隔着扇门,周忍语气散漫。
许久。
我从地上爬起来,吸了吸鼻涕。
爱这么贵,我这么穷,却还是想要。
所以才得付出贪婪的代价不是吗?
我一步一步踉跄走到楼下绿化带间,熟悉地缩进小草灌木。
记忆里的童年。
每当我挨父亲毒打,母亲谩骂,就会偷跑进屋后灌木丛。
细小的尖刺划过我的皮肤,扎出浅浅血痕,会让我感觉身体上的淤血不那么痛了。
小草灌木们在用他们的方式拥抱我。
那么爸爸妈妈是不是呢?
虽然很痛,但爸爸妈妈是在拥抱我,一想到被爱着……我好像连想都不敢想呢。
后来我长大了。
周忍表白那晚,我一边看他认真将草绳编的戒指套在我指尖,一边暗自将手背掐出血。
原来这不是梦……原来我也能得到爱吗?
周忍的答案是紧紧抱住了我。
「姜幼青,我对你好一辈子,你等着我行不行?」他不知怎么就红了眼。
我心说,他不用问我也会等。
他一无所有,我也会等的。
恍惚间,我好像又看见周忍奔下楼的身影,他正慌乱地不知喊些什么。
可现在的我好像不能等了。
我太累了。
对不起啊,周忍。
5
太阳照过树梢时,我从地上爬了起来。
竟然还会醒……
可接下来呢?
我思考许久,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至少和给过我最多爱的地方告个别。
吃力爬上楼梯,门没关,我轻轻推门进去。嘶哑的声音顿时在耳旁响起。
「姜幼青,你昨晚跑那男人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