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公元880年十二月,黄巢大军杀进长安城。唐僖宗狼狈逃往四川。黄巢定国号为大齐,改元金统。
已经建立政权了,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新政权就要有新举措嘛!黄巢首先要做的就是如何结束长安城内混乱的状态。他采取的措施是只要见到穷人就加以赈济,对于长期为非作歹以及顽固不化的官吏则施以重刑镇压。由于唐僖宗偷偷出逃没有通知大部分朝官,包括宰相豆卢掾、崔沆、王徽以及京兆尹李汤在内的一大群朝馆都因为来不及逃离长安而成成了瓮中之鳖。他们只得藏在先前向黄巢投降的张直方家中。
对于如何处置这些朝官,黄巢采取分化的策略。先是宣布超过三品以上停止任用,四品以下官复原职。然后发布通告,命令在逃的朝官自动到部将赵璋的府邸自报姓名与官衔。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到这一点,可以自动官复原职。
当然,黄巢也十分明白有奖就必须有罚。除了宽赦大部分朝官之外,也必须找出反面典型施以惩戒。所以他将目光锁定在了先前代表朝廷向自己投降的张直方身上。张直方本性残暴,一名军将曾经犯有小过错便被他杀死;家中的一名奴婢曾经因为一点小闪失而被其杖责致死。当黄巢大军打进长安城之后,张直方虽然迫于形势,表面上投降了。但众多官员都藏在他的家中,而且伺机准备东山再起。
对于这一点,黄巢心知肚明。那些窝藏在张直方家中的官员,本以为张直方投降了,一定会受到善待,进而自己也会得到庇护。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黄巢早已经定下了釜底抽薪之计。为了杀一儆百以及灭掉他们东山再起的念头,黄巢在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之下,派兵突袭张直方的府邸,捕杀张直方等数百人,并诛杀了李唐皇室在京的全部成员。
与此同时对于百姓的施舍活动也出现了变化。起义军的核心将领都是强盗土匪、绿林好汉。黄巢虽然招收了许多老百姓,可他们从军的本意都是为了发家致富。如今的钱财都是他们用命换来的,凭什么施舍给素不相识的老百姓啊?施舍活动持续了几天之后,黄巢大军突然翻脸,随后的剧情变成了一场浩劫。黄巢无法约束手下的盗贼们。当他们看到富足的长安时,人性深处的兽性爆发了。他们开始出来大肆抢劫,挨家挨户地搜刮财务。搜到财务之后,男的又开始掳掠富人的妻女,强行霸占。坊市被点燃,到处都在杀人,到处都是死尸,犹如人间地狱。
而这一切,黄巢都无法禁止。黄巢试图约束他的部下们,却被部下集体抗议。长安的局势彻底失控了。整个长安都在经历一场噩梦。这座伟大的帝都,在经历着一场血洗。精美的琼楼玉宇,还有文人荟萃数百年的公卿士族,全都在这场大清洗中化成了血水与飞灰。世人感叹道“华轩绣毂皆销散,甲第朱门无一半。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楼前荆棘满。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
就在黄巢大军发疯一般在长安城烧杀抢掠之时,唐僖宗在田令孜和神策军卫队的护送之下,沿着唐玄宗当年难逃的道路昼夜不停地向四川仓皇逃命。一个从来没有吃过苦的大唐天子,就这样风尘朴朴、失魂落魄地去往群山环绕的巴蜀之地。这是大唐的帝都第四次被攻陷了。和以前三次不一样,这次没有所谓的什么狐媚妖妃祸国、没有强大的邻国进攻、甚至没有什么桀骜不驯的藩镇叛军。攻下长安的,是一群草莽流寇。当年君临万国的昭昭大唐脸面都被丢尽了。
那局势为何会这样急转直下、糜烂到家?其实并不是大唐的军队不行。唐军不久之前才刚刚南击南诏、北逐契丹。难道契丹的正规军战力还不如那些草寇吗?真正的原因是大唐统治的根基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在帝国的各个州县乡村,朝廷的统治早已经分崩离析了。说话算数的不是州府县衙的朝廷命官,而是那些越来越强大的地主豪强们。朝廷早已无力控制这个帝国。从朝廷六部到藩镇州县,到处都是欺上瞒下的行径。帝国如同一个被白蚁蛀虫啃食的千疮百孔的高楼。而当黄巢像一头失控的野牛冲进房子里。这栋高楼终于瞬间垮塌。
广明二年正月,唐僖宗抵达了成都,随后向淮南的高骈、关中的郑畋等各地大员发出了一道诏令,令天下发兵收复京师。同时由于四川蜀道不便,高骈等诸道藩镇节度使可以便宜行事。这道允许便宜行事的诏令,固然是唐僖宗急于收复长安因此将临时的处置权下放给地方军政官员,以提高决策的效率。可这对大唐来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因为这意味着朝廷已经将他所能给的权利,包括军权、财权,甚至是人事任免权,全都交给了地方政府。
而此时此刻的黄巢,接下来又在做些什么呢?客观地说,如果黄巢想坐稳江山,那最好的选择不是逗留长安,而是应该派遣精兵追击唐僖宗。要么斩草除根,要么挟天子以令诸侯。很遗憾,不管是安禄山还是黄巢都没有走这条路。也许他们有自己的迫不得已,也许是他们的目光短浅,也许这是宿命的安排。无论如何,形势已经悄然出现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