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男神五年,我却拒绝他求婚

二哈成长记 2024-09-23 08:32:28

我爱上陆邵之时,是他最落魄的时候。

陪他走过人生低谷,陪他创业发家。

我问他:“五年内能和我谈恋爱吗?”

他说五十年都不可能。

可是五年后,他拿着戒指站在街头求婚,我却已经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我离开宁市那天,是夏季最后一个雨天。

只记得那日陆邵之依旧很忙,而我几乎没拿什么行李,仅仅带着证件和一两套衣物,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在浓厚雨幕和夏末残存草木气息中,登上回海市的航班。

手边行李太少,和人潮涌动机场中每一个短途出差的公务人员无异。

回到海市后,我短暂地停止了无休止的投融工作,回归不学无术的富二代生活,和三两好友休憩喝下午茶,茶余饭后逛街购物消遣。

再次看到陆邵之的消息是两个月后,在半导体研究板块的周报中,看到他公司在港岛敲钟上市的新闻。

照片中他依旧不爱笑,下面评论纷纷夸他极富战略目光,身价暴涨,是实打实的人生赢家。

但我知道,他只是回到自己该有的赞誉中去而已。

新闻看也就看过去了,不稍两分钟我就将这事抛之脑后,和朋友踏上去公海度假的游艇。

等到海市下雪时,我终于休息够,又开始日夜关注市场数据,重新杀回金融市场。

在一个冬日清晨,陆邵之陡然出现,将我拦在公司门口。

他招呼都没打,没有礼节得不像他,将我一把拽住,厉声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手腕被他扣得很紧,骨头有些痛,我顿了很久,平静地反问,“为什么要接你电话,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业务往来。”

他神色瞬时就变了,一字一顿,不可置信问,“宋乔,你在说什么?”

“不辞而别后在我这儿装不熟?你这玩的又是哪一出?”

我很轻地将手从他禁锢中抽出,抬首看这张我看了数年的脸,轻声问道。

“我们能算得上很熟吗?

“你是什么立场,要求我事事向你报备呢?”

“怎么可能算……”他话说一半卡住,我猜他想说“怎么可能算不熟”,却后知后觉被我第二个问句问住,顿时脸色更不好看。

他和我对峙很久,说,“谈恋爱的立场。”

他说这个答案说得像在陈述事实,只是我们从来不是情侣,所以这回发怔的变成了我。

“跟我回去。”他不由分说,“我们在一起。”

这句话我等了很多年,也许等得太久了,一时之间竟然只有恍惚,没有震惊和狂喜。

海市雪势渐大,我努力对着陆邵之笑了笑,“可我已经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和陆邵之,严格论起来,算是一段孽缘。

因着海市商业交际圈子的缘故,我们相识很早,关系却不熟络,仅限同学之情,点头之交。

所有人的年少校园记忆中大概都有这样一个人,长得好看,好像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永远笼着一层薄薄的午后光圈,他不用做什么,就会是大家讨论的中心。

陆邵之就是这个人。

不过那时候如高岭之花的他竟也很纯情,在高中时,就和一位文科班的女生在一起,然后开启了多年恋爱长跑。

凑巧的是,我们三个读了同个中学,同个高中,我见证过他们相爱的开始,而后便出国镀金,有时会在和朋友闲聊时,偶然听到一些关于陆邵之的爱情故事碎片,感慨一句磕到了。

如果陆家没有那场变故,或许陆邵之会打破我们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固守的“金钱至上,真爱缥缈,商场无感情”的理念,真的做到从校园到婚纱,成为一段佳话。

可惜陆家有个项目出了问题,现金流突然断裂,对家蜂拥而上,多年基业一夜崩塌。

而陆邵之那位女朋友,果断和他提了分手。

我那时在外浪荡多年,被家人勒令回国,刚在圈子内有一点小名气,骤然就碰上了四处拉投资的陆邵之。

他没有因为家族坍塌一蹶不振,而是扛起家中大旗,又和几个同学创办了一个无线音频芯片公司,放低身段,苦苦寻找有伯乐眼光的投资人。

可惜四处碰壁,毕竟集成电路公司太多,谁能指望他们一个新兴工作室能做出什么成就来?

自然,陆邵之深夜到我家拜访,最终也被我父亲婉言拒绝了。

他早已习惯这种受挫,被拒绝也不恼怒,礼节十分周到,宛如当年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模样,道别后出门离去。

却离开我家数十米,昏暗路灯下点了一根烟,倚在车边站了很久。

我站在屋内阳台,远远看他萧瑟落寞的身影,突然体验到一见钟情的感觉。

后来我形容那时的心情,只觉得简直跟疯魔了一样,一点儿也不希望他再这样受挫了,觉得他应该像多年前一样飞扬恣意,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去。

所以我变卖自己名下所有资产,给陆邵之的公司投了钱,又义无反顾开始追他。

我这个人做事之前很少想“行不行好不好”,我喜欢他,我也就去喜欢了。

为他从海市搬到宁市,日日挑着饭点给他送早中晚三餐,顶着投资人的名头旁若无人在他们公司大剌剌坐下,偶尔还跟他说,“我不在乎投资回报率,我投资只是希望你能以身相许。”

但那么多钱,换来的只是他的冷言冷语。

他痛恨我这种轻飘飘撒钱只为游戏人间的模样,痛恨他自己没办法不接受那笔钱,更痛恨我们这种类似金主与小白脸的关系。

我的存在对于他而言,应当是提醒他自己失败的证明。

所以正如他厌恶自己的苦难一样,他也厌恶我。

没有一个金主爸爸过得像我一样憋屈,不仅没被阿谀奉承地贡着,甚至天天听他说,“你别在我面前晃悠,影响工作,喜欢男人会所多得是。”

我却笑眯眯,打诨插科,“没事,公司能不能成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独一无二的人。”

他冷冷作保,“你放心,产品五年内一定能研发出来,保证让你一本万利。”

我问,“那你呢,五年内会跟我在一起吗?”

他将没吃几口的午餐一把推还给我,继续他的工作,下了逐客令,“五十年都不可能。”

我自然没气馁,甚至变本加厉,直接买下了他隔壁的公寓,天天堵在他门口说早安晚安。

他第一天见到我这个新邻居时脸都黑了,直接骂了句,“你有病吧。”

我说,“是啊有病,恋爱脑晚期。”

他甩手就走了。

后来几年,托了这邻居身份的福,我无数次在他和客户喝酒喝得烂醉的时候把他扶进家门。

在他头痛的时候顺势摸他的帅脸,半夜去砸他的门,说我重仓的期货暴跌了,实在需要和他待在一起才能缓解我心中悲痛。

我对自己的评价完全没错,我是真的恋爱脑晚期。

父亲因为我离开海市,不愿回归家族产业这狂悖举动,把我骂了一顿,说,“那个公司没有任何投资亮点,你这钱就是打水漂。”

我沉默不语,父亲继续数落我,“宋乔,我看你是运气太好,年纪轻轻做成太多项目,于是开始飘了,非要剑走偏锋去投这种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小破公司,你真以为你看中的每个项目都能成功吗?”

父亲以为我是事业心太重,以为我是要证明自己投资眼光,才去投的陆邵之公司,又担心我在这儿摔坑,被业内嘲笑。

我淡然笑了一下,和父亲说,“爸,我并不是觉得那个公司能成功。

“只是因为那个人,是陆邵之而已。”

父亲一时之间十分震惊,却更疾言厉色地呵斥我,“他有什么好的?放以前他家没倒也就算了,如今要身家没身家,你图他什么?”

我轻声道,“可是爸爸,我喜欢他呀。”

对峙很久,父亲叹了气,眼底有不忍,“乔乔,这种男人不好,他见过太多冷言冷语,心里恨意太重,只想重振他们陆家,不会花心思在感情上的。”

我说,“没事,我自愿的。”

父亲大怒,“喜欢能当成饭吃吗?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他说得对,为了陆邵之,我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完全抛弃了自己作为一个商人的原则,从理智判决变得感情用事。

那天最后,我和父亲道了句“爸爸对不起”,转头出了门,从此再也没碰家里给的银行卡。

家里人个个都来劝我,到后来,朋友们也来劝我,邻家兄长蒋辰听闻此事,百忙中赶到机场拦住我,前去劝和,问我,“乔乔,为什么?”

所有人都问我为什么,但我根本说不清真正原因,喜欢就喜欢了,哪有什么理由?

我喜欢陆邵之,所以他在我这儿,就是千般好,万般好。

我说,“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想他难过了。”

蒋辰看了我很久,最后说,“但你不要伤害自己。”

我说好。

和家里断了联系后,我不再做项目投资,转而沉入高风险的二级市场中,加了高度的杠杆,开始炒贵金属和期货。

这事压根不是人干的,几乎24小时都不用睡觉,半夜还得精神高度集中盯着市场涨跌,每天心跳速度都是大起大落。

同行好友得知此事,不可思议地骂我,“你疯了?你这是拿天赋在赌博。”

但我没办法,我太需要钱了,太需要赚快钱。

否则我也不会像一个赌徒一样,时刻盯着市场价格变动不断换手,杀红了眼。

我必须保证,哪天陆邵之真的没做出产品,赔得血本无归的时候,不依托家里支持的我,能跟他说,“没事,还有我。”

我在工作上做反人性的买卖,追涨杀跌,永远思绪清明地做出最优的判断,对于感情,却永远地不计成本,优柔寡断。

我在宁市第三年的时候,陆邵之的公司已经开始稳步运行,有日夜里,他依旧应酬,喝得酩酊大醉回来。

好在那天是周末,我无须盯着电脑看,这时候的我处理酒鬼已经十分游刃有余,轻车熟路将他扶回他的公寓,替他盖好被子,又拿着温热的毛巾替他擦脸。

他却忽然抓住我的手,昏暗灯光中他睁开眼,神色是醉后的朦胧,眼底全是血丝和醉意,问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愣了一下,看他面上全是藏不住的痛意,“白妍,为什么就不能等我几年?”

白妍,是他那个,谈了六七年的女朋友的名字。

看他难过,我也会跟着心疼,不知道是痛他没认出我是谁,还是更不愿他伤心,痛他所痛。

我觉得是后者。

我任由他牵着手,很久,才和他说,“邵之,我不走。”

“别走。”他说,又安心睡去。

二十七岁的生日夜晚,我坐在陆邵之床边,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大亮,手中那条温毛巾早已变凉变干,才轻手轻脚起身,双腿麻木,缓慢走回自己的公寓去。

我常常想,为什么会那样喜欢陆邵之。

或许起初是一见钟情,后来就开始飞蛾扑火,如同悬崖纵马般,奋不顾身跃入绝无圜转余地的深渊,越坠越深。

起初只是喜欢,喜欢到最后变成一种执念。

在和陆邵之的关系上,我完全违背了自己遵从的经济学理性人原则,不遗余力地付出,一点也不看收益率,连自己都觉得疯狂。

又看着沉没成本自我感动,执着地幻想陆邵之有朝一日幡然醒悟。

许是时间缘故,日日推拒我久了,陆邵之也逐渐放低了底线,加班到深夜从公司出来时,被我牵住手时,也不再瞬间抽开了。

他的公司做得越来越大,早就不需要挨家挨户去求投资,愿意给他送钱的资方一抓一大把。

我以为生活或许会如此平静如水下去,温水煮青蛙再过上几年,或许我和陆邵之也就顺理成章地牵手,接吻,在一起。

甚至和他开玩笑说,“为了牵上你的手,用了四年。按这个进度,是不是要再等四年,才能和你接吻呀?”

可是阔别四五年,陆邵之那位前女友,却忽而出现在我们小区门口。

我有幸看了那场大戏,楚楚可怜的美女哭得梨花带雨,问陆邵之,“难道我们之间一点感情也不剩了吗?”

我像个吃瓜群众,拎着一杯咖啡路过,置身事外一样站在四五米远,心里戏谑地笑了笑。

天下冉冉皆为利来,白妍太蠢,把爱慕名利赤裸裸写在脸上,实在是太难看了。

又见陆邵之把自己的小臂从白妍手中抽出,冷冷上了车,扬长而去。

之后一段时间,我常常能看见白妍。

我在宁市虽然没什么根基,却实在和陆邵之公司的同事们关系要好,白妍一出现,翻来覆去有人暗暗来提醒我小心。

白妍的话一句不落被人传到我这儿来,她和陆邵之说,“我没有办法不和你分开,可是邵之,那时候那种境地,我能怎么办?

“父母还需要我赡养,他们也不能容许我把未来交给充斥着未知风险的境地。

“分开的这些年,我从没喜欢过别人,也没和别人在一起过,从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后续他们如何发展,我不太清楚,那段时间我母亲做了个小手术,和家中断联多年,我又一次和家人在医院见面。

母亲一见我就开始落泪,我知道我实在不是个孝顺的女儿,甚至比不上深夜看到我家灯火突亮,寻思片刻就去我家敲门,帮着将我母亲送到医院的邻居蒋辰。

父亲依旧板着脸,碍于母亲的面上没大声训斥我,只说,“你还知道自己有家?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吃个饭?”

姐姐和兄长在一旁打圆场,说小妹这个年纪贪玩也是正常的,回来就好。

我眼泪几乎要掉下来,那一个月,愧疚得几乎三天两头两个城市来回飞,守在母亲床头,沉默地当一个陪护。

天底下的感情,都遵循谁爱得更深,谁退让得更多的原则。我爱陆邵之,所以委曲求全也乐在其中。父母亲人爱我,所以让我有恃无恐。

这么多年,我敢那么任性地离家出走,敢那么大胆地高风险炒期货,不外乎是因为,我知道不管我做错了什么,做坏了什么,家人永远会站在我身后。

我实在是个,太任性自私的人。

只知道等到母亲出院时,我又回了宁市,陆邵之公司产品到了正式上线阶段,压根不眠不休,那时他已经将白妍打发走,一个影子都没让我见着。

陆邵之的合伙人和我八卦,说陆邵之对着白妍,道,“当初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出同样选择,我不怪你。

“但一切已经结束了,我们也已经回不去了。”

他的合伙人玩笑道,“邵之倒是不拖泥带水。”

又说我,“我们个个替你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生怕你被这绿茶前女友撬了墙角,结果你倒好,这么淡定,显得我们皇帝不急太监急似的。”

我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我太清楚了,陆邵之那种人,怎么可能容许自己和白妍复合。

他商场上杀伐果断兵不血刃,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说他不怪白妍,呵,怎么可能?

他走到今天这位置,不就是靠着受挫的痛苦,家族败落的难堪,以及对白妍的恨意,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吗?

当年他有多爱白妍,后来就有多恨她。有多恨她,才有多拼命咬牙往上走。

两个城市来回飞,掏空了我的气力。

我开始减少高强度的夜猫子操盘工作,快速降低了自己的持仓,凌晨时分坐在陆邵之办公室,心安理得问他,“你公司是不是市值要大翻倍了?”

陆邵之从一堆文件中抬头,揉了揉眉角,笑道,“是,只要不出大问题,你下半辈子躺着赚钱,我们给你打工。”

白妍来了又走,时隔几个月,他都没打算和我解释过一句。

或许是觉得没必要和我解释,也或许只是单纯地觉得没必要解释。

而我在宁市海市频繁往返,他也无心问我去哪,只以为我是和朋友相约旅行,让我好好享受旅程。

他不知道我母亲生病,当然,也不会知道我和家人断联过好几年。

我陡然问他,“五年上市这个目标,可能你要做到了,我当时问你,五年内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现在呢,还是那个答案吗?”

他翻文件的手顿了一下,说,“再等等。”

抬头看我,和我目光相接,眼底不似多年前有厌恶,而是很温和,“好吗?”

我说好。

夏日宁市多雨,陆邵之要去港岛的前夕,有天夜里,时间很晚,我和他反复看那些已经递交的材料,看了一半,我放下文件,说,“突然很想吃栗子蛋糕。”

他说,“那我们现在回去,看看路上哪家店开着,去买块蛋糕。”

可惜从公司回公寓的几公里内,沿途商业街道的店面都关了门,唯一一家开着的咖啡店,只有冰冷的培根三明治。

他说,“明天给你买。”

次日果然带了一整个栗子蛋糕回来,包装精美,价格不菲,但那时我已经没有品尝的冲动。

早年我听过一个传闻,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

说陆家少爷是个情圣,读大学时,女朋友和他说,自己室友收到别人送的一束罕见的反季节郁金香,觉得很漂亮。

那一夜陆大少开车,通宵把整个城市的花店找了一遍,又夜半跑到郊区的花卉市场,拿着手机的照片挨家询问。

第二日女友醒来时,他早就在宿舍楼下等着,身旁是一车满满当当的鲜花,几乎把全市为数不多的郁金香都买下。

论起来并不算昂贵,但实在这故事太纯情,所以广为相传。

从前我去过一个山里的村庄调研,曾经见过旱季过后,村民重新去打通石井。

村民笑呵呵告诉我,“得往里面先注水,这井才会活过来嘞。”

我有时觉得,陆邵之就像那口井,好雨时节时,源源不断供以甘露,把所有的一腔热血、喜欢、爱意和温情都赠与了白妍。

后来井水枯竭,喝水的人走了,而我却发现了这口无人想要的枯井,于是日日挑水往里头灌溉,希冀哪日它能同从前一样活过来,重新涌出水源回报我。

原来我还是个实打实的投资人,依旧期待投资会有回报。

但我突然一夜之间,就什么都不想要了。

虽然我深知,一个合格的投资人就应该及时追涨,及时止损,但在感情这件事上,我永远不及格。

我不仅没学会及时止损,甚至在它跌停时不断加资,最后,却在这个股票终于开始有所缓慢上涨、有回本可能时,突然没有耐心,想要直接全部亏损抛售。

简单而言,就是突然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破罐子破摔,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六年,我日日往那口井灌水,不顾日晒雨淋,不顾艰难险阻。

我知道,也许我再坚持坚持,不需要多久,井可能也就活过来了。

但我卸了力,忽而就一点儿水都不想往里倒了。

白妍和陆邵之在一起六年,用尽了陆邵之所有的情意。

把陆邵之伤得太重,以至于我同样陪了他六年,把我也掏空了,他也没能恢复如初。

我像是个技艺不精的焗瓷人,妄想将碎裂的瓷器修补,最后瓷器依旧裂痕满身,而我双手鲜血淋漓,伤痕累累。

我累了,不想再继续爱陆邵之了。

陆邵之和我在雪中相望,一个不可置信,一个淡然垂眸,这画面如果拿个摄像机来拍,应该算唯美。

“你在说什么?”他问,却放软了语调,“怎么了,闹什么脾气?”

事到如今,他可能还以为我只是欲迎还拒,换了一种姿态和他故作情趣。

我不知如何作答,觉得喉咙有点苦,最后只是长长地舒了口气,呼出的二氧化碳在冬日中化成一团白雾。

“字面意思,我累了邵之,我放过你了。”

相顾无言,他的手有点抖,问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像当时喜欢你,我也讲不出为什么。”我顿了一下,“我只是觉得这几年如同恍然大梦,忽而精疲力竭。”

“不。”他摇头,或许觉得这样的我让他觉得陌生,“宋乔,你别这样。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我笑了笑,“我看到上市的消息了,很为你高兴,你所失去的,也悉数回到手上了。

“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难道不好吗?”

“不好。”他斩钉截铁,“你知道吗,在港岛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我第一通电话,就是打给了你,但是你没接。

“我唯一想分享喜悦的人,只有你。”

陆邵之声音有点痛,“当时我想和你一起去港岛,你不愿意去,我只以为你最近项目繁忙。

“我回了宁市,你那间公寓东西都还在,我也只以为你短暂出差。

“结果你竟然是准备什么都不告诉我,说分开就分开吗?”

他进了我的公寓。

公寓用的是密码锁,他那间的密码,是我百般窥探而来,几年间踏进无数次。

我那间的密码,是我毫不掩饰告知他,他却从未输入过。

“可是,”我轻声提醒他,“我们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啊。”

他接话接得很快,“现在开始在一起,好吗?”

明明句子是个告白,从他口中说出时,却没恋爱和暧昧的期许,他声音有点哑,语气有些恐慌,显得像个祈求。

我是第一次在他眼神中看到害怕。

我看了他很久,这张脸看了这么多年也不觉腻,最后突兀地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如果我们在一起,你会记得恋爱纪念日吗?”

陆邵之愣了一下,很肯定说,“当然会。”

我却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我听过一件有关你的事情。

“据说你有一年,在美国一个研究所进修,学业压力很大,每天都在做实验和写论文。

“通宵做完一个实验,就马不停蹄坐红眼航班飞回国内,在你和女友恋爱纪念日的零点,亲手在她家门外点燃烟花。”

我缓缓道,“读高中时,偶尔会碰见你和她,别误会,我那时还不喜欢你。

“你是个实打实的工科生,却找了个想读中文系的女朋友。和她聊欧洲近代史,讲你旅行走过的地方,夕阳西下站在走廊,一字一句为她念那些矫揉造作的散文诗。”

我阐述这些小事时,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有趣。

我这种人满心满意只有金融量化模型,听人读诗这种矫情、不创造收益、浪费时间的事情,不是我会做的事情。

但我曾经那么渴望得到。

陆邵之打断我,“那些也只是从前,那时候……。”

我补充了最后一句话,“那时候你们才在一起一年。”

陆邵之僵住。

海市雪势渐大,落在我肩上,我裸露在外的双手和脸部皮肤却不觉得冷。

我自幼就适应了海市的雪季,不能适应的,是宁市长达多月的雨天。

他沉默良久,艰难地开口,“这些你也可以有,想要我给你读什么,我都给你读,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想要什么时候见我,我都立马出现。

“喜欢和爱,全部都给你,翻倍给你,好不好?”

我没接他的话,“你知道吗,我们那个公寓住宅三百米远的地方,是宁市最有名的城市公园。

“夜里会有居民在那儿漫步,春水初生,夏林茂密,很漂亮。我有时压力太大,就会去那里小坐。

“我问过你要不要去的,问过很多次,不过都没机会。”

起先我只是想和陆邵之闲聊两句,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也是怨的,恨的。

我曾经恶毒地想,凭什么白妍那样肤浅、庸俗、空有一副皮囊的人,明明什么都没有给,却能轻而易举换到陆邵之那么多年衷心。

而我百般努力,苦苦追逐,所拥有的,或许都赶不上她和陆邵之刚相识时的十分之一。

我痛恨白妍,当然,并不是因为她得到过陆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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