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游击队故地

上节说到，驻守松山的日本鬼子正在被国军炸毁的惠通桥西岸加强兵力，并连夜调集了一个速射炮中队和一个野炮大队，准备天亮后对国军展开围剿。

5月2日早晨七点钟左右，东方天刚擦亮，几十发山炮炮弹突然向国军的阵地袭来，三名战士牺牲，七名受伤。

“二排长，准备战斗！”

一轮爆炸过后，钟振宇意识到鬼子的地面进攻又要开始了，他用沙哑浑厚的声音发出命令。

不久，身材矮小精干的侦察班副班长肖占杰匆匆跑向钟振宇：“报告连长，我们的前、左、右三个方向都发现敌人，正朝我们包抄 过来。”

他拿起碎了一边的望远镜观察，发现三个方向都隐约有日本鬼子的“狗皮膏药旗”（他给日本军旗取的名字）在晃动。

“小王，叫二排长把队伍拉开，以正前方为主，架好机枪，准备战斗！”他命令身边稚气未脱的警卫员王炬明。

几分钟后，正面的敌人离他们只有 300 多米了，侧面树林中的鬼子首先用迫击炮攻击。五名战士当场牺牲，十三名受伤。卫生员还没有包扎好伤员，正面敌人的步兵又开始进攻了。

鬼子的步兵越来越近，差不多能看到领头鬼子的髦须了。

“给我狠狠地打！”钟振宇的眼睛里迸射出愤怒的目光，大声命令。

他们居高临下，机枪，步枪，手榴弹一起向鬼子还击，走在最前面的一两个鬼子被击倒，其余的鬼子撤了回去。

一袋烟的工夫，100多号鬼子又往上攻了。

“准备投弹！”钟振宇命令。

战士们扭开木柄手榴弹后盖，取出拉环，上好子弹，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山下……

“打！~”随着钟振宇的一声令下，几十枚手榴弹几乎同时向半山腰飞去--两三个鬼子倒了下去，受伤后没有炸死的鬼子在半山腰 "咿哩哇啦"地嚎叫。

这时，他们左右两侧的鬼子也开始进攻了，战士们个个勇猛杀敌，二排长许志武紧握歪把子机枪边射击边骂：“小鬼子们，我叉你祖宗，来吧，老子送你们下地狱……”

由于阵地的位置十分有利，鬼子组织的多次进攻都被他们打退了，他叫二排长清点人数。不到一袋烟的工夫，二排长跑过来报告：

“全连战前72人，光荣12人，重伤14人，轻伤21人。”

"叫弟兄们原地休息！"钟振宇无力地甩了甩手，心中已经明白，眼下还能投入战斗的不到50人，鬼子估计正在等援兵，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惨烈。他环顾身边的弟兄，个个脸上都粘满了黑黄的泥土，像从污泥里捞出来似的，几乎辨认不出长什么模样﹣﹣只见一双双闪动的眼珠和偶尔露出的白牙齿。

高黎贡山一带绵延数百公里，山峦起伏，雨水充沛，森林茂盛，是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难得的一会儿平静，钟振宇居高临下，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想怎么应对鬼子的下一轮进攻。周围的群山大小不一的排列着，虽然霄烟还未散尽，但一片片绿毯似的充满生命的山林让他的精神为之振奋。想好御敌之策后，他不敢懈怠，密切注视着敌人的动静。在万赖俱寂的间隙里，他从心里发出感叹：多美的河山呀！要是没有日本鬼子，亲人还活着，回家过平淡的生活该多好啊！ 美好的思绪把他带回童年，他还记得那年他则满七岁，是个毛头小子，父亲给他理了个锅盖头，穿一件破破烂烂的对襟小褂，裤子又短又宽， 脚上穿一双父亲编的刚从水里泡出来的新草鞋。他们的村子后面有几个小山包，其中有一座叫龟山的，比四周的山高一些，但比起眼前的山来不知小多少倍。那龟山远远望去，头背分明，活像一只睡着了的大乌龟，村民们不敢砍上面的树，上百年的油杉树连成一片。初春的一天上午，他和三个小伙伴赶着猪羊去小山箐里放牧，每个小孩都从家里凑出半碗大米，板栗大的猪板油或板栗大的半干的猪肉，他从父母种的菜地里摘了一把青菜，这就是他们丰盛的午餐了，要知道平时一家人的菜汤里总共不超过那点板栗大的猪油。四个小家伙把猪羊赶进离家两三里的小山箐，猪羊欢快地啃吃着刚出土的嫩芽和草根，不用照看，太阳落山前只要一吆喝，它们便互相哼哼着聚拢，由领头的猪或羊带着往回家的路上走。这中间的时间自然成了小家伙们最幸福的时 光﹣﹣孩子们掰树枝做窝棚、编草帽，蹦跳着拾柴火，爬树，掏鸟窝， 捉小鱼小虾，翻螃蟹。最难忘的是中秋节前，油杉树的松子成熟那些天，孩子们从树上摘下一堆松子棒，因为年纪小，通常一个小孩只能提四五只，而且松子棒上分泌的松脂常常把衣服弄脏，让母亲们直到衣服破烂也不能洗干净。有一天，他突发奇想，牛马能驼重物，成年的山羊、母猪、架子猪为什么不能呢？他叫伙伴们拨来草杆，把两个松子连成一串，搭在猪羊的背上，一群猪羊一次就能驼回二三十个松子棒。下午回家的时候，伙伴们赶着那群驼了松子棒的猪羊，愉快地接受着大人们的夸赞，个个像凯旋的将军。

“吃点东西吧，连长。”通讯员的提醒让钟振宇回到了现实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节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