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严大师把本因堂中所有人环视一眼后说：“这些年你强力自任，天龙寺振废起滞，生机勃发，足见恩师明光烛照，最有识人之明，也可见你能力着实不错。” 鲍素娟在旁插嘴说：“这些我们谁都看在眼里。” 法严大师并不理会她的话，又自顾自地说：“恩师在病中，只叫我一人服侍。我自小入门，从在本寺做沙弥开始，就一直跟随师父身边，可以说，老人家一举一动，随意一个神情，我都能判断他在想什么，想做什么，你们比我晚入门十年，这点你们无论如何是没法做到的。何况白云师太走后，天山派还有没有别的人前来造访，不可逆料，恩师这样的安排，在内有我在天龙寺，对外有你们防着有人趁虚而入，天龙寺数百年声誉，方能保得安稳如磐，无懈可击。” 说完，他转过身去，约莫踱了十来步远，又回过身来，问道：“话说到这里，有点扯远了。恩师少年成名，为人处事向来谨严，用心深沉，机警过人，应付得体。白云师太走后，他由白云师太的剑法引起阵阵疑虑，认定这白云师太能使出这般剑法，决不是等闲手段。当年天下四大高手中，他老人家和天山派神龙先生的剑学修为难分轩轾，神龙先生的剑术他老人家谙熟于心，白云师太用的虽是中规中矩的天山剑法，但所使内力，隐隐有别，就算神龙先生复生，只怕也无法与白云师太相比。只是这个白云师太藏得极好，恩师也是直到一百五十招后，才想明白。” 法严大师说到这里，陆天照等人不禁一惊。陆天照问道：“大师兄和恩师当日怀疑白云师太敢于单人一剑挑战天龙寺，背后有人指使？” 法严大师冷笑一声，说道：“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事了。当年的武林格局，秩序井然。武林四绝，北有神龙先生，南有南岭神尼，西有恩师坐镇，东有六如上人。这四位大宗师中，恩师的剑法与白云师太的师父神龙先生比肩齐名，白云师太何德何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向恩师挑衅？那么如果我和恩师的揣度都成立的话，白云师太背后一定有人在拨云弄雨。但放眼当年的武林，四大高手从六如上人起，接着神龙先生，再南岭神尼，三年之中，其中三位先后驾鹤西游，他们三位去后，僻处大雪山上凌霄城的独臂神尼亦随之坐化归天。放眼天下，武功剑法足以远胜白云师太的，除了恩师之外，已数不出第二个人。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能让白云师太俯首听命？” 竺可蓝道：“原来从那时起，一乘尊者就已在怀疑贫僧的兄长了。” 法严大师道：“算来天下只有逐鹿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役鬼驱神，恩师想到逐鹿侯身上，是情势使然，绝无专门针对之意。武林四绝盛名极于一时时便约定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其实是在防备逐鹿侯一家在武林中再起波澜。他们四位在世时，逐鹿侯不敢轻易露头，四去其三，他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其实一开始恩师也并未想到令兄身上，他见白云师太剑法如此神异，以为她练功取得了什么突破，练成了天山武功中最为难练的天山冰鉴，到后来才知并非如此。这种武功，七妹大约是最清楚不过的。” 高七娘子点头说道：“天山冰鉴始创于隋末，乃是天山派开山祖师心月神尼最得意的武功，自心月神尼之后，只有剑侠公孙大娘和卫空空等少数几人练成过天山冰鉴，神功的古谱几经遗佚修补，传到今时今日，已不足心月神尼始创时的七成。天山冰鉴原本就深奥之极，古谱残缺，后来人便修练愈艰，最近四代的天山弟子，包括神龙先生在内，再没听说谁练成过了。” 法严大师道：“这就对了。以神龙先生如此震烁今古的武学修为，尚且只练成天山冰鉴的四成上下，白云师太就更不可能取得更高的成就了。神龙先生生性豁达，无所不可对人言，他的徒弟练功出色，他绝不能丝毫不知。恩师想通了这些关节，就怀疑白云师太能以寒气攻入自己体内，绝非天山冰鉴内功，而是另有出处，后来才想到逐鹿侯。竺可蓝对我说起逐鹿侯见过戒日神功的石刻全文，也知这戒日神功的六种武功来历，他天赋超然，在没找到戒日神功总纲的情形之下反推练功原理，这并非不能。那时恩师去世久矣，竺可蓝的话正好印证了恩师在世时的推断，正是逐鹿侯向白云师太传授过戒日神功的武功，她才有机会和恩师斗到两百招开外。而恩师一时不查，以至于白云师太内力中的阴寒之气才在恩师不知觉中侵入体内，天龙寺对外说恩师是因寒疾去世，说法也是因此而来。” 竺可蓝道：“按时间推算，大师的意思是说家兄很早就已开始修练戒日神功，白云师太伤到一乘大师的剑法，正是从戒日神功中变化出来？” 秋山大师点头说道：“不错，当年的了空大师就是这样推出了戒日神功残缺的经文，逐鹿侯聪明天纵，要做到这一点，对他而言并不为难。在没有总纲经文引导之下他能反推经文，并且取得如此成就，的确令人大感意外。” 陆天照豁然一省，说道：“所以，无忌所遇见的那些事，都与逐鹿侯有关？” 法严大师道：“不止如此，听说逐鹿侯投靠雍正，做了清廷国师，其中企图，恐怕远不止对权力的追求而已。” 陆天照道：“为何？” 法严大师道：“你们想想，甘凤池的‘腐骨神掌’从何而来？” 陆天照道：“江湖传说，当年雍正为了笼络甘凤池，特意赐给他一份戒日神功古谱，甘凤池如获至宝，以凌霄城正宗玄门内功修练腐骨神掌，正邪合一，武功便一日千里。” 法严大师道：“雍正的戒日神功又从何而来？” 他这么一问，不但陆天照，其他几人也登时默不作声。戒日神功历来神秘，更无人知道为何千百年来一直在世上流传。 秋山大师咳嗽一声，说道：“师弟，他们不知那一段江湖往事，你这么问，他们怎会知道？” 竺可蓝道：“别说陆掌门他们，就算贫僧是逐鹿世家的人，也不大知有关于戒日神功在世上流传时中间缺少的一段。” 法严大师点了点头，说道：“对，你也不知道戒日神功在这流传千年的经历中，发生在南宋时期的那一段往事。这段故事，非得从两个人说起不可，而这两个人，曾经做过天山派的掌门人，又与一位声震古今的剑学大师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同时，他们还做过一个著名教派的两大护法。这两人一个叫萧天野，一个叫萧天鸣，他们的那位亦师亦友的剑学大师朋友，名叫独孤求败。” 陆天照等人没听过萧天野和萧天鸣的名字，赫赫有名的剑魔独孤求败的大名，可是几百年来妇孺皆知，几乎可以与唐代著名剑客公孙大娘比肩，陆天照他们是不会不知的。但剑魔独孤求败的名字在几百年中近乎成为神话的民间传说，江湖典故对于他没有太多记载，也就谈不上事实上的流传了。 过了很久，法严大师才接着说道：“关于剑魔的传说，我想你们大概未知其秘。剑魔去世前在福建一个名叫小微山的地方隐居，后来留下一本武学著作《小微山堂剑经补遗》，乃是这几百年来天下剑学之士梦寐以求的圭臬，这件事你们大概知道。不过你们不知道的，应该是萧天野和萧天鸣这对兄弟。我可以告诉你们，不管这两位前辈姓什么，来自何处，他们在没有和剑魔成为朋友之前，都是为国为民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好汉。他们是天山派弟子，这对兄弟的哥哥萧天野，还做过天山派的掌门。为了天下苍生，这对兄弟毅然抛下安逸的生活，不远万里从西域来到中原，加入了一个名叫‘屠龙教’的教派，最终成为金国人的死对头，剑魔就是因为这点，和他们兄弟折节下交。” 王剑清这时才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小弟那一年从海外观风回来路过福建，曾慕名去小微山瞻仰剑魔陵墓，到了那里才发现剑魔的陵墓收拾得干干净净，墓碑和墓亭纤尘不染，仔细一看剑魔陵前留下的祭文，才知原来近期打扫墓园的人，就是一位姓萧的，这位姓萧的扫墓人和加入屠龙教的这对萧氏兄弟有什么关系吗？” 法严大师面色平静，微微一笑道：“给剑魔扫墓的人，就是萧氏兄弟的孙辈。这人的俗家名字叫萧奉日，他家祖上，却是辽国旧贵族。金国崛起，先后灭掉西夏、辽国，后来兵锋南下，蹂破东京开封，灭亡北宋，国势空前强盛，达于一国之巅峰，长江以北汉家疆域，皆为金国所有。辽国灭亡前夕，皇族萧家的一个孩子萧闼儿给家中死士秘密送走，他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天山。 萧闼儿在天山躲过了灭顶之灾，长大成人，拜在当时的天山派三十一代掌门冷天星门下学得一身惊人的艺业，传下一支香火，萧天野萧天鸣兄弟就是萧闼儿的后人。萧氏兄弟在天山的学艺经历和他们的祖父辈大同小异，稍有分别的是萧闼儿毕生穷究武学巅峰之学，没离开天山半步，萧氏兄弟却为百姓四方奔走，成为一对著名的大侠，这也是萧闼儿百年之后无法预知之事。辽国强盛时，亦曾对大宋用兵，其间杀伤又不可以道里计，可是他们的后人，却为汉家子民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耿耿之心，天日可昭，这不能不说是一段奇缘。” 陆天照道：“这个扫墓人还在世？” 法严大师笑了笑道：“这个扫墓人就是愚兄。” 陆天照等人闻言不禁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诚然，法严大师佛法高深，四方知名，向来不显山不露水，平静得像一口古井，他不常与外人沟通，甚至连他的师弟师妹的交谈，也仅限于一杯茶的功夫，在天龙寺里，他是最淡然也最神秘的一个。非但如此，自从他在天龙寺以来，极少有人能亲眼见他施展武功，但一谈起武功，他的见地又往往令人不得不服。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小拜在一乘大师门下，却竟是天山派掌门的后人，还是一位辽国贵族的后裔。 难道一乘大师那么敏锐的一个人，将他收作门徒时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陆天照呆坐片刻，方才强自镇静下来。他刚要起身说话，忽见法严大师缓缓走到他的身边，用他惯常平淡而又略显苍老的口气对他说：“恩师在世时，常说人有得失，天有阴晴，凡事不必介意。你们听我把话说完。” 陆天照闻言不禁暗暗一阵纳闷。他已依稀从这位身世奇特的大师兄的话中听出话来，无非是劝他耐心仔细地听下去，发生在武林中乃至无忌身上的所有事没准就迎刃而解了。这位大师兄竟是何人，然何竟会来到天龙寺，在他没说之前，竟是无法得知。 相较于陆天照的错愕，王剑清却是不诧不惊，只在一旁冷眼旁观。大师兄说出来的话不算晴天霹雳，最少也是心头一个闷雷，余音犹在，缭绕心头。他城府已深，较之陆天照又稍见功深，但在他看似平静的面容下，藏着的狂风骤雨，又不可与陆天照同时而语了。 法严大师见陆天照等人沉默不言，从陆天照面前离开，又走到西方三圣金像前，拈起一炷香点燃，缓缓举过额门，然后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回身感慨万分地对几位师弟师妹说道：“我自幼入门，非为别事，一来是身负使命，二来是末路穷途，但求一瓦，遮风避雨；一饭之资，果腹充饥。恩师知道我的来意，不以为忤，反对我推诚相待，悉心授我天龙绝技，我之于天龙寺，实受赐过多，每每念之，不胜涕零。我佛在上，实鉴我心！”说完，又向西方三圣三拜九叩，站起身来。 王剑清和陆天照等人闻言，顾视着大师兄清癯的面容和萧瑟长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在双方都感为难之际，秋山大师站起身来，走到法严大师面前，轻声地说道：“剩下的故事，还是由我来说吧。”陆天照等人没有应声，但眼神中满是期待。 秋山大师已经注意到了众人的表情，说道：“江湖武林，正邪对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实不必过分深究。当年萧氏兄弟雄踞西域，论武功已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他们与剑魔的结交，却成为一段佳话。想必你们都知道，传说中剑魔独孤求败也曾是给人认为是介乎正邪之间的一位怪杰，并非一开始就是人人钦敬的大宗师、大侠客，至于他身份的转变，那也是经过了漫长岁月的演变，后来才臻于化境。所以，他们的交往，没有正邪对错之分，有的只是相互之间的钦佩。” 陆天照想了想，说：“大师此言甚是。恩师在日，对于正邪之说，也是有独特见地的。” 秋山大师点头说道：“不错，一乘尊者之所以受人仰慕，正是因他对一事一人的看法豁达大度，最有容人之量。至于剑魔和萧氏兄弟的交往，则是另外一种情况了。当年萧氏兄弟纵横西域无所抗手，渐渐生出壮志雄心，兄弟俩合计道：‘西域辽远，终究不如中原地大物博。你我辛苦十数寒暑练成不世之功，不能扬威奋名，岂不同土鸡瓦犬？中原高手浩如烟海，你我何不仗剑游历，以广眼界？’兄弟俩一拍即合，于是离开西域，来到中原。岂知他们一到中原，却碰上了一个厉害之极的对手，这个人就是剑魔独孤求败。剑魔夫妇游历天下，在东岳泰山与萧氏兄弟相逢。独孤求败对萧氏兄弟说道：‘武学之道，不以好勇斗狠为喜乐，当胸怀天下，包容万有，拯危救亡，方能以德而立，赢得普罗大众的赞扬和尊崇。贤昆仲血气方刚，只知剑下论高低，徒负绝艺，却鼠目寸光，不免令人惋惜。’ “萧天野虽知他所说道理不错，心中却大大的不服气，说道：‘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不知你我年岁相当，所历相差不多，你凭什么以长辈的口气来训斥我们？除非你武功在我们之上，我萧天野才服气。’ “独孤求败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对萧氏兄弟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们不服气。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来赌斗一场，二十招之内，你们能用剑劈断我手里的树枝，就算你们赢，如果你们劈不断我的树枝，就算你们输。输家听赢家的话，赢家要输家做什么，就得老老实实去做。怎么样，你们敢不敢跟我赌？’萧氏兄弟一听，不禁面面相觑，心道：‘他手里不过拿着一根手指都可以弹断的枯枝，我们的宝剑虽不比龙泉剑池所产，也能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岂有削他不断一根树枝之理？’ 当即便应诺动手。殊不知一动手之下，却令他们大吃一惊。他们纵横西域，已无敌手，面对独孤求败，却别说二十招之内削断他手里的枯枝，双剑并举，连独孤求败的衣裳也沾不到。萧天野斗到这时才觉心惊，原来这个貌不惊人的敌人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剑学大师，以自己兄弟穷尽所学，也未必是人家对手，他虚晃一招跳出圈子，说道：‘你轻功在我们之上，躲闪得法，我们当然没法削断你的树枝，如果认真动手，岂有枯枝碰上利剑还能完好如初的道理？’ “独孤求败哈哈大笑道：‘你这是以常理而论，揣度我的剑法不如你。好，我们打了十三招，还有七招，在这七招之中，我以枯枝来攻你们，如果七招之内我夺不下你们的宝剑，这场赌斗还算我输，你们提出任何条件，我保证不折不扣地兑现，如何？’萧天鸣道：‘好，一言为定！’抢步上前，当先出手，独孤求败手拈枯枝，不到五招，就将兄弟俩的宝剑击落在地。萧氏兄弟只觉独孤求败的剑术真是神妙得不可思议，重新捡起宝剑再战，依然还是五招，又是双剑落地，如是者三，方才心服口服。独孤求败见兄弟俩虽然认输，面上疑惑未解，于是笑道：‘其实以贤昆仲的剑法，已足以横行天下，我聊以试之，二位不可当真。’萧天野道：‘不管怎样，这场赌斗你赢了，你要我们做什么，只管吩咐，我们绝不食言。’ “独孤求败收敛笑容，说道：‘我要求贤昆仲一件事。’ “萧天野大为好奇，问道：‘你的剑术神乎其技，我们望尘莫及，你何用求人？’ “独孤求败道：‘武功的高低只是练武的人个人的修养，家国大事，武功练得再高，却非一人之力可为。你们承认输在我的剑下，听我驱使，这个赌约还算不算数？萧天野豪气干云，大声说道：‘天山弟子岂有说话不算话的？但如果你要我们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我萧天野宁愿给你一剑刺死，也不会屈服于你！’独孤求败又是哈哈一笑，说道：‘我纵横天下，从未做过卑鄙无耻的事，你只管放心好了，我要贤昆仲去做的事是一件大大的好事，这件事做成了，天山派也会受益匪浅。’说完他从妻子手里接过两件兵器，对萧氏兄弟说道：‘我要贤昆仲帮我远赴金人腹地，偷一件东西回来。你们的兵器不堪恶战，用我的兵器吧！’ “那两件兵器，一件是一口锋利无比的长剑，另外一件是黄金打制成的金杖。萧天野剑法在弟弟之上，便选了那口宝剑，萧天鸣膂力过人，用那根金杖，正好趁手，原来那条金杖杖腹中空，还藏有一口利剑，行出其不意之道，可以杖剑同使，收到奇效。兄弟俩心中疑团未解，接了兵器，问道：‘偷东西？偷什么东西？’ “独孤求败道：‘你们也是老江湖了，有没有听说过戒日神功这种武功的名字？我要你们去偷的就是戒日神功。’萧天野大吃一惊，说道：‘我一直以为戒日神功只是飘渺的传说，没想确有其事？’独孤求败说道：‘不错，只是你可能对戒日神功知之甚少，等你们回来，我再把原由说给你们听。’萧天鸣道：‘你刚才说这件东西偷回来，对天山派也大大的有好处，有什么好处，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们？还有，天下武功比我们高的人多如牛毛，你为什么偏偏选中我们？退一万步说，你的武功高我们不止一筹，由你亲自出马，焉有不成之理？’ “独孤求败道：‘你们从西域而来，西域关东连成一片，你们从西域去金国，不易引起金国鞑子的注意，偷走经书成功的把握就多了一半。这几年我处心积虑谋划此事，因此而死的宋国志士赴难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屡遭失败，早已给鞑子的密探注意上了，我只要一踏足金国疆域，铺天盖地而来的杀手也会活活把我累死，所以我的谋划不得不终止，直到我听说贤昆仲入关的消息，才故意在路上等着。至于贤昆仲此行带给天山派的好处，我只说另外一种武功的名字，贤昆仲自然就知道。这种武功名叫天山冰鉴。’ “萧天野听了又是一惊。原来天山冰鉴内功秘本早已遗失，天山派前后三代前赴后继找寻这本祖师传下的经典，亦无所得，没想到是不知何时落在了金国人手里。只听独孤求败道：‘天山冰鉴找回来自是完璧归赵，戒日神功若带不回来，则须将它毁掉，以免金人练好了里面的武功，用来荼毒我们大宋的子民。’原来靖康国难中，保存在少林寺达摩洞的戒日神功石刻拓片为金国名将完颜小我所得，神功封存内府，严密看守，一点风声也未外传，独孤求败不知耗费多少心力，才打听到了经文的一点点风声。” 高七娘子问道：“这两位前辈前往金国，可曾得手？” 秋山大师道：“前去金国的不止他们两位，一共是五位。萧氏兄弟智勇双全，前往金国，自是早做打算，精密筹谋，特地由独孤求败出面，在武林中请了志同道合的二男一女三位高手，与萧氏兄弟一同前往，终于将这两大神功从金人手中盗回。但恶战之下萧氏兄弟受了极重的伤，为躲避金国大内高手的追杀，迫不得已回转天山。那以后，独孤求败夫妇以及那三位高手也在天山剑宫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十年。 十年中这几人惺惺相惜，萧氏兄弟更与独孤求败结成了生死之交。独孤求败见萧氏兄弟不贪图人人都想得到的戒日神功，实是难得的君子，便将自己一身剑法倾囊而授，萧氏兄弟得到他的指点，失传两百余年的部分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神剑终于得到复原，比心月神尼手创剑法时还多了无数精微之极的变化。今日的天山武功，其实是独孤求败与萧氏兄弟合作复原的，并非全是心月神尼原创。当年同去帮忙的三大高手，就是六如上人、南岭神尼以及天龙寺三方的先辈，武林中人不知这段往事的真正由来，以为当年的武林四大高手仅是情投意合凑在一起而成名，其实他们的先祖几百年前就已是肝胆相照的生死之交了。” 陆天照听到这里，忽地说：“四位前辈的后人一直在一起，难道他们有所谋划？” 秋山大师微微一笑道：“谈不上谋划，他们一直在守护。” 陆天照心中奇怪，说道：“守护？” 秋山大师点头道：“对，他们是在守护。他们守护的不是某一样东西，而是为武林安危而守护。他们的先祖当年深入金国浴血而战，所以会个个身受重伤而回，就在于金国的第一高手完颜小我练成了第七重腐骨神掌，五大高手拼死恶斗之下，竟敌不过他一人双掌，若非独孤求败在半路接应，他们五位无一能从完颜小我掌下逃生。 完颜小我只练了戒日神功六种武功之一就已如此厉害，若真给他将其它五种都练成，那还了得？所以他们五位留下遗训，子子孙孙务必以此为大事，不可等闲视之。于是这五位先贤的后人，担负起了守护武林安危的重任，严密监视戒日神功在金国的动向，守护先祖留在天山的戒日神功经文残本，代代如此。他们的后人遵循先祖留下的警告，没有谁练过或推演过经文残本。可惜这种默认下来的传承传到这一代，随着神龙先生他们四位的去世，后人没有先贤的胸襟，而渐渐名存实亡了。 “萧氏兄弟夺回戒日神功拓本的八十年后，戒日神功又在金国重现。原来当年的金国第一高手完颜小我得到戒日神功的拓片之后并未立刻就练，而是只练了其中的一种，就是腐骨神掌。他思忖后来若子孙不肖，令经文沉沦不见天日，之于武学的传承，未免可惜，于是便请得金帝允准，将整份经文抄录了一个副本留在手中，又费了不少气力，希望推演出完整的神功总纲。完颜小我穷毕生之力而为之，最后也没达成愿望。 完颜小我死后，拓片副本在金国贵族中秘密流传，但因缺失了总纲的指引，真正练成神功的人却一个也没有。直到金国灭亡前几年，完颜小我的子孙中才又出了一位武学奇才完颜骁，他循着先祖留下的练功心得，也练成了七重腐骨神掌。不过那时金国已是落日余晖，国君穷兵黩武，国力逐渐衰竭，已没有足够的财力人力来支持推演戒日神功了。完颜骁万般无奈，想到了武林之大，敌国南宋或有人愿意与他合作，便请旨找了个事由，以遣宋使的名义率队出使宋国。可是他这不来还好，一来宋国，几乎给他招来灭顶之灾。” 高七娘子十分奇怪，问道：“这是为何？” 秋山大师道：“他遇见了一位南宋的绝顶高手，也是萧氏兄弟的隔代再传弟子，这人名叫东方隽。” 陆天照愕然，说道：“屠龙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