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一生,有过那种刻骨铭心却又痛彻心扉的失去吗?
或者说,现在的你身边的伴侣,就是你年轻时最心爱的那个人吗?
芸芸众生中,我就曾失去过那个心爱的人。
只是很多年后的今天,我却又突然不敢确定,我和她曾经拥有的那段情,是否真的是爱情……
一、茫茫人海初相遇:
1995年,中专毕业的我来到广东东莞,入职了虎门的高达电子厂。这家厂在当时的虎门颇有名气,想要进去求职不说难于登天,至少也得花费不少力气。
我是在老乡的介绍下进去的,凭着一张中专文凭,不错的形象与口才,就在同时进厂的同事里脱颖而出,一入职就成了小组长。
和我同一天入职的至少有上百人,但我只记住了她,高萍。
我和她一个湖南,一个河南,地理上相隔了千多公里。可茫茫人海里,我们竟然就那么奇迹般地相遇,而且还一发不可收拾。
我当着小组长,高萍最开始是我三十个组员里的一个。
近水楼台也好,我和高萍就那么从相识到相知,很快就走到了相爱的阶段。
记不清多少个黄昏与夜晚,我和高萍在厂区的榕树下相依散步,时而喁喁细语,时而耳鬓厮磨。
时光就在不知不觉中溜走,我从小组长慢慢爬到了系长,手下也有了三百多号人的队伍。
在我的帮助下,高萍调去了写字楼,成了名副其实的白领丽人。虽然工资未必有多高,但朝九晚五加上周末的假期,确实是打工人心目中的白领一族。
那时候我们心里唯一的遗憾,或许就是榕树是常青树,没有叶落叶绿的轮回,就那么让我们忘记了时间。
认识的第二年,我们就住到了一起,我们在虎门的大宁租了一间房,三百多块的房租,换来了我们心目中的爱巢。
那时候的我们,心想,这就是我们的家,等时机成熟了,等将来赚了钱,我们理所当然会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我对高萍百般宠爱,“家里”所有的开销几乎全部由我负责。因为我知道,她老家还有身体不好的父母,还有两个上学的弟弟。
这一切都压在她的肩膀上,痴情如我,岂能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吃苦?
在我的授意下,高萍几乎把她所有的工资一分不剩地寄回给了父母,同时也把我存在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出乎我意料的是,高萍的父母在来信中并没有表示反对,反倒让她和我说声谢谢,甚至还在一次通电话的时候和我说了几句:请你好好照顾她。
我当然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爱人,对我来说,高萍就是我的全部。以前如此,更何况如今似乎得到了她父母首肯?
转眼过去了七年,我自认为有了点积蓄,我和高萍也自认为不再年轻,于是便决定正式走进婚姻——我们决定先去见双方的父母。
令我所料不及的是,见面不如闻名,我们双方的父母,竟然那么巧合地阻止我们在一起。
二、情天难补鸾镜碎:
既然决定了,我们首先去见的是高萍的父母。在我的认知里,他们早就知道我的存在,甚至还曾让我好生照顾他们的女儿。
如今我这个“毛脚女婿”正是登门提亲,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我提着礼物到了南阳,高萍的家在农村,她的父亲问了我三个问题:家在城里还是农村,父母干什么的,家里有多少存款。
得知我家在农村,父母都是农民,我手里的积蓄就是家里的存款,高萍的父亲不出声了,坐在一旁的母亲开口,却只是轻轻地对他们的女儿说:
你们那个……那个过么?
高萍脸上一红,顾左右而言他,装糊涂地问母亲:那个啥、啥那个?
高萍的母亲狠狠瞪了她一眼,那模样,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我的心开始下沉,那一刻,我很想告诉未来的岳母:我和高萍已经在一张床上睡了七年,她为我打过两次胎。
我不知道,如果我这么说出来,高萍的父母会怎么想、会怎么做,但我终究没有说。
我认为,这是我和高萍两个人的隐私,即使是未来的岳父母,也不应该说。
未来的岳父母没有留我吃饭,只是把他们的女儿喊进了里屋,过了二十来分钟出来对我说:
既然你们都那样了,我们也不能蛮不讲理拆散你们,可并不代表就这样答应你们的婚事。
岳母意味深长地说出了条件:虽然我们不反对,但想要结婚,那就有两个条件:彩礼五十万,南阳买套房。
我不明白,我是娶高萍过门当妻子,为什么让我去河南买套房?难道是让我入赘吗?
我并不反对入赘,但既然是入赘,给彩礼的就应该是他们家而不是我家啊!
再说了,我虽然有点积蓄,但离五十万还很有短距离,更何况去陌生的城市买房,再少也是二三十万吧。
这个结果很难,但我没有知难而退,便提议先和高萍回我老家去见见父母。
这一回,高萍的父母竟然没有阻拦。我们俩当天就出发,第二天天黑进了家门。
在我的心里,高萍的父母不通情理,我自己的父母肯定会全力支持我。
但我再次失望了。
母亲一开始也很高兴我带了儿媳妇回来,忙前忙后做了一桌子菜。
但我们只吃了一顿饭,母亲就把我拉到一旁说:这姑娘不是过日子的女人,涂脂抹粉不说,还穿得那么暴露,肯定不是良配。
母亲吞吞吐吐还说了第二个原因:一个女孩家不知道自重,八字还没一撇就和你睡到了一起,可见裤腰带不紧……
我心里长长地叹息,想不到我和高萍七年的鱼水和谐,原本以为是通往婚姻最大的助力,到了这最后关头,竟然成了累赘?
父亲一向不会反对我的主意,但得知需要50万的彩礼,还要去河南买房,当场就否决了:
别说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钱,就算拿得出来,哪有娶老婆去岳家买房的道理?难不成想着有朝一日把你赶走,那房子就是搬不动挪不走的……
三、等闲变却故人心:
我们恹恹地回到了虎门,回到了我们生活了七年多的出租房。
刚进屋就接到了高萍母亲打来的电话,我清楚地听到,她母亲在电话里反复叮嘱,让她不要再住在租房里,要不就住到厂里的宿舍去,再不济就自己一个人租房。
这一晚,我鬼使神差地打了个地铺,这是我们相识相爱七年来,第一次分开睡。
躺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词:七年之痒。
是的,我们在一起七年了,如果这七年来算是婚姻的话,不刚好就是七年之痒的大限么?
我以为,高萍会叫我睡到床上去。
因为一直以来,她习惯睡在我的臂弯里,哪天我出差不在家,她都会打电话埋怨我,说没有我的臂弯,她睡不着。
但这一晚,她竟然放任了我,直到我关了灯,她也没有出声。只是我隐约看到,她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了一整晚。
床上的高萍,地铺上的我,似乎整晚都在辗转反侧。我知道,我有心事,高萍也有心事,却都不肯和对方说。
我只有中专文凭,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我认为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这还是这些年来的运气不错。
想要赚够五十万彩礼,还有一套房的钱,天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达到目标?
高萍在写字楼上班,别说这些年来的工资全部寄回了家,就算一分不剩全交给我去凑彩礼,也还是远远不够。
时间飞逝,我和高萍就这么有默契地没有说什么,当然也没有提及分开的事。我们继续住在一起,除了那一晚分开睡之外,我们依旧那么缠绵。
我隐隐觉得,我和高萍之间的变故,就在不远处等着我。
一个意外的际遇,高萍被调到公司财务部。因为她中专学的就是财会,再加上这几年来我一直“逼迫”她深造,金子终于发光了,成了公司的财务主管,说得高大上一点,那就是CFO。
高萍的收入多了,大概是我的两倍,地位也高了。以前我能去参加一些场合,她只能留守在租房里。现在反过来,她经常要出席公司的各种会议或者聚会,“独守空闺”的人成了我。
地位不同了,身边的人也发生了变化。高萍日常交往的都是公司的高层,当然也不乏一些青年才俊。
那一年高萍的生日,我给她买了一台诺基亚的7210手机,差不多是我一个月的工资。
高萍很高兴,当即就插上了卡,开机的那一瞬间,一条短信进来了。
我原本没有在意,但高萍却一定要给我看:一条肉麻的追求的短信,甚至还署了名:陈雷。
我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
高萍却没心没肺地说:别想了,不就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副总么?老是跟在身后嗡嗡叫,烦死了……
只是到这个时候,我还是相信,高萍是真爱着我的,要不然,这样的短信她怎么会主动给我看?
但想着50万的彩礼还有房款,我心里的自卑开始冒尖了。
不止一次,夜深人静醒来时,看着自己臂弯里睡得香甜的高萍,我心里开始在想:我要不要放手?要不要让她去寻找属于她的幸福?
四、从此萧郎是路人:
我和高萍的裂缝,因为一件事彻底迸裂。
高萍的父亲身体一向不好,那一天突然接到她母亲打来的电话:你父亲病了,胃癌,医生说现在手术还来得及,快准备钱。
我把所有的存款都取出来,带着高萍赶到了河南。
医生说:手术费顶多只够全部费用的一半。手术做完,我的钱花光了,但离康复出院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人总不能坐以待毙,我没钱了,但有人有的是钱,他就是陈雷。
陈雷送来一张二十万的纸支票,高萍一开始不肯收,说和他非亲非故,这么大一笔钱不能收。
陈雷说:我是你上司,你可以当成是上司、或者公司对员工的关爱,这笔钱你需要用,也必须用,伯父的病才有救,你可以慢慢还。
我没有出声,但我明白,我和高萍之间,已经到了最后的田地。
高萍最终还是收下了陈雷的钱,她父亲也得以顺利康复出院。
我们回到虎门,无需多言,就那么很自然地,不到一个月,就那么平和地结束了我们七年多的爱情。
离开时,高萍拿出一张存折交给我:这是你给我父亲垫付的医药费。
她是流着泪说这番话的,我接过存折,没有说话,扭头的那一刹那,眼泪夺眶而出。
我当然明白,那张存折从哪里来。
五、再回头是百年身:
我离开了虎门,去了深圳。
都说情场失意商场得意,我黯然离开拼搏了八九年的老东家。在深圳竟然有了新的发展,三年时间,竟然爬到了公司的副总位置。
事业到了这个程度,爱情也不会缺席。第三年,我也和在深圳认识的妻子结了婚。
这一回,我们的婚姻速战速决,从相识到结婚竟然只有七个月时间。
当妻子问我为什么这么急时,我只是轻声笑着说:一见倾情,一眼万年……
三年后的一天,我偶然重回虎门,鬼使神差地“路过”曾经生活了七年多的大宁。
那么巧,竟然遇到了高萍。
我们在一间咖啡馆里聊了几句,眼前的她,依旧如之前那么漂亮。我早就知道,她和陈雷已经在我离开后的第二年结了婚。
看得出来,她的婚姻很幸福,她的父母,应该也很满意这场婚姻。
分别的时候,高萍笑着朝我挥挥手,说了声再见。
我没有说再见,只是挥了挥手,静静地看着她朝那个熟悉的反向走去。
大宁的那个小巷子里,我闭着眼都能寻找到的小巷子。
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我心里竟然了无悲喜。
我知道,我和她的故事,在三年前就结束了。如今的我们,都有各自命中的归宿。
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