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因为宝玉结交戏子和金钏跳井身亡两件事,贾政震怒,喝命拿住宝玉捆了打死。
贾政暴揍宝玉,全府震动。上至贾母、下至袭人,中间牵扯到亲戚宝钗、客居的湘云,全都赶来规劝、看望。
一众裙钗中,独独没有宝玉的灵魂知己林黛玉,奇怪吗?按照我们现在的价值观判断,确实奇怪;但要放在封建社会的价值体系里,宝钗的表现才奇怪。不仅奇怪,还令人震惊、不耻。
1.内外隔离,男女大防
封建社会里的贵族女子,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必须严守男女大防的红线。
“男主外,女主内”定的不仅是事业分工,也是对行动范围的界定。
古时贵族男女的活动空间有严格的界限,讲究内外隔离。女子的活动空间仅限于二门以内,也就是内宅。
日常没有大事发生,不论主仆,女子都不可踏足二门以外的禁地。已婚妇女如此,未出阁的小姐们更是如此。
比如荣国府最下等的婆子,负责看守二门,也是守在门内,不能站到门外去。
外院是男子的活动场所,也就是大门到二门之间的空间,书房、会客厅等皆立于二门以外。男子读书、会客、处理事务等,都在外院进行。
与未婚女子不能进外院一样,未婚男子也不能进内院。已婚夫妻居住,都有单独的院子。但即便是夫妻,一方在内院、一方在外院的时候,有事情也需要中间人通传,不能跨越二门之界。
不过男女大防主要针对的是外人,自家骨肉之间相处就宽松许多。
以荣国府为例,贾琏可以进内院向贾母王夫人等回禀事务,不过进内院之前需要通传,提前告知不合适的人避嫌。
2.贾政打宝玉在外书房
贾政打宝玉不是在大观园里,而是在贾政自己的书房里。
宝玉听见贾政吩咐他“不许动”,早知多凶少吉……在厅上乱转,怎得个人来往里头去捎信,偏生没个人,连茗烟也不知在那里……宝玉急得跺脚……见贾政的小厮走来,逼着他出去了。
宝玉一看贾政的架势就知道自己免不了一顿好打,便想找人往内院给贾母王夫人等传话。可惜茗烟玩忽职守,贾宝玉只能逼着贾政的小厮往里面送信儿。
这就是内外隔离,如果不专门派人传报,内院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等王夫人得了信儿,贾政已经狠命地往宝玉身上招呼了三四十板子了。
王夫人不敢先回贾母,只得忙穿衣出来,也不顾有人没人,忙忙赶往书房中来。慌的众门客、小厮等避之不及。
王夫人救儿心切【也不顾有人没人】就往贾政书房赶。这么紧急的情况下,王夫人豁出去了,但其他人却不敢不顾男女大防:【慌的众门客、小厮等避之不及】。
门客、小厮们谁都没想到王夫人竟然这么大胆,竟直接冲出了二门,进了贾政书房。人已经来了,再赶出去不现实,外男们只能慌忙躲避。
3.进贾政书房的人
就在王夫人在贾政面前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李纨、王熙凤与贾府三春也出来了。
此时,里面的人闻得王夫人出来,那李宫裁、王熙凤与迎春姊妹早已出来了。
这个时候李纨、王熙凤出来,合乎礼节。因为她们是儿媳妇、侄媳妇,有侍奉婆母的职责。听说王夫人出来,她们跟上来伺候是职责所在。
三春跟着出来,也勉强说得过去,毕竟是在自己家。而且王夫人已经出来,外男都避嫌躲开了。
书房里只有一家子骨肉,男女大防倒也防不了人家骨肉亲情。
乱哄哄闹了一场,直到贾母出来才稳住局面,并命人把下半身血淋淋的宝玉抬到自己的房里。
贾政也知道自己下手狠了,贾母的气还没消,便也跟着进了贾母房里。还是那句话,儿子进母亲房里,谈不上失礼。
4.薛家人的做派
失礼的是薛家人:因为彼时贾母房里除了女眷及贾政、宝玉外,还有薛家人和史湘云:
此时薛姨妈同宝钗、香菱、袭人、史湘云也都在这里。
这就说不通了。薛姨妈是贾政的小姨子,薛宝钗是贾宝玉的表姐,对她们来说,贾政、贾宝玉是板上钉钉的外男!可她们却不但不躲不避,还往跟前凑,这是什么道理!
更何况,贾宝玉下半身被打,抬到贾母房里请医疗伤可是要脱裤子的。薛宝钗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在贾府又是客居,如此行径真是贻笑大方。
更令人不耻的是,香菱也在!香菱是薛蟠的通房小妾,她能在这里自然是薛姨妈带来的。带着自己儿子的妾室,跑去看外男脱裤子,谁敢想象?也就薛家人做得出来。
5.憨湘云是真憨
宝玉挨打之前,宝钗正在王夫人房里出言安慰,还许诺拿自己的衣裳给金钏装裹。这个时候却跟史湘云在一起,怎么回事?
作者把史湘云写在最后,很明显,湘云是被薛家人拉来的。宝钗在安慰王夫人,王夫人得到的消息她自然能知道。
掌握了这么重要的情报,宝钗自然是要做点文章的。先是通知了自己亲妈,薛姨妈不负宝钗所望,第一时间就跑去刷了存在感。
接着又拉了史湘云一起去看宝玉,同是客居的姑娘,有史湘云陪同,也就显得她薛宝钗没那么出格了。
可怜的史湘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当了宝钗手里的枪。
虽然史湘云被贾母抚养,从小跟贾宝玉一起长大,二人情分跟宝钗不同。但这个时候上来凑热闹也是不合适的。
贾母越来越疏远湘云,跟湘云亲近宝钗有很大干系。本来姑娘间关系好,贾母是很乐意的,但谁让史湘云跟着宝钗不学好,尽学些上不得台面的做派呢,也是可惜了。
6.发乎情止于礼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那么黛玉为什么不来看看宝玉呢?
首先,她肯定不是不关心宝玉。论关心宝玉,黛玉不输贾母,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心疼宝玉挨打,把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其次,她也不会没得到消息。就算宝玉挨打的时候她不知道,等抬到贾母房里时,合府都知道了,黛玉自然也知道了。
黛玉没跟众人一起来,是因为她不能来。黛玉对宝玉有情,且情深意重。但黛玉也知礼,五六岁初入贾府时就对王夫人说过:“我来了自然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的话。
此时宝玉新伤,黛玉不来看望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做派。
直到宝玉疗治完毕,被抬回大观园怡红院,黛玉才不顾红肿的眼睛,前去探望。
7.小结
放在现在,宝钗的行为顶多是关心则乱,可在封建社会,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作行径。没办法,在封建社会,内外相隔、男女大防都是伦理红线,触及这条红线,男子是私德不端,女子便是淫荡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