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陆旭的第十年,他要娶少时的白月光做平妻。
看着昔日的爱人跪在我面前,求我成全。
我想起年少时翻过我家院墙的少年,终于松口。
他满心欢喜,我却跪到宫门,求皇帝赐我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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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陆旭从西南回来时带回来一个女人,跟在他身后,弯眼细眉。
我刚从账房出来,便撞见这一幕。
女人并非绝色,一双小脚走起路来弱柳扶风,她躲在陆旭身后,怯怯看着我。
「这是我曾在姑苏的表妹,唤柳茹娘,如今家道中落,无处可去。」
「给柳姑娘安排一个住所,先在府上住下吧。」我示意身后的嬷嬷去安排。
却见柳茹娘下意识看向陆旭,明眼人一瞧,便知二人关系不一般。
我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瞥一眼身后的碧桃,然后随陆旭一起进了屋。
身后,碧桃出了门。
「夫人,这柳姑娘确实是姑苏人,与老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原本二人情投意合,但老夫人瞧不上柳家门第,硬生生拆散了,后来柳姑娘嫁了人,这件事也才作罢。」
「前几日老爷去治理水患,又碰见了,碰巧撞上柳姑娘一个寡妇还被婆家赶出去,这才带回来的。」
我揉揉疲倦的眼睛,放下手里的账本。
「最近铺子多有亏损,柳姑娘最近的吃穿用度便从老爷的俸禄扣。」
碧桃疑惑,「夫人还要将她留在府上,过几日寻个由头打发出去,总不能赖在府中吧?」
我笑了笑,「这不是我想留不留,是老爷想,他既想留,多了张嘴,自然从他那拿银子。」
夜里吃饭时,陆旭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我知晓他的心思,先一步开口,「柳姑娘身份特殊,到底不适合常住府上,对柳姑娘名声不好。」
陆旭轻轻嗯一声,烛火明暗间,我将一块鱼尾夹到他的碗中。
我与陆旭夫妻十年,他皱一下眉,我便知道他心中所想。
「阿姝,我……」
「夫君若是喜欢,且与柳姑娘两情相悦,可以将她留在府上做个姨娘,明日便可过礼。」
陆旭低着头,我却不再开口。
好久,我听见他道:「我与茹娘,自幼两情相悦,阿姝,我想抬她做平妻。」
「平妻。」我轻轻呢喃,桌上的饭菜忽然有些食髓知味.
面前的人愧疚地不敢看我眼睛,僵持良久,他抓住我的手。
「茹娘不会影响到你在府上的地位,我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可以吗?」
我摔了手里的筷子,才发觉已经泪流满面。
「不行,我不允许。」
2
晚饭闹得不欢而散,他没来我屋里。
往日出门几天回来,他总是会时时刻刻将我抱在怀里,同我说着路上的趣事。
我笑他不知羞,夫妻多年还这样腻乎叫人看了笑话,他却总说:「我见阿姝,常见常欢,不见阿姝,思念如水,绵绵不绝。」
可是这次,他是甩袖离开,碗摔在地上瓷器破裂的声音乒乓。
「你怎么变成这副刻薄模样,不可理喻。」
他瞪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般。
「老爷在书房睡。」
碧桃一边替我褪去外衫一边道,我看镜子里,女人容色漂亮,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点翠发冠衬得更为大气明艳。
「碧桃,我如今还好看吗?」
碧桃笑:「自是好看的,论这京城里的夫人小姐,能比得您的,我还没有碰见过。」
我摇头,只道:「这话莫要同旁人说。」
我裹上披风出了房门,外面明月皎洁,树影婆娑,临近中秋,这月亮总是格外亮格外圆。
等过了中秋,天气就要彻底冷了。
我在这陆府,已经十年了。
嫁过来时,我才十六,便要面对这满院子的豺狼虎豹。
嫁人时,阿娘便说,自己选的路,即便是跪着也要走完。
所以我一直走,走到今天,婆母磋磨,妯娌刻薄也不曾回头,走到我以为日子终于要好起来了。
3
我一直不曾松口,陆旭几日不曾来见我,直到他发现手里可调动的银钱越来越少,才怒气冲冲推开我的房门。
「沈静姝,你想用这样的方式逼我吗?你怎么变得这样龌龊。」
我抬头看他,「什么方式?」
「陆家铺子营收不是还成,为何过得如此紧巴,我在外为官,总是要打点一二。」
「老爷这是找我要钱?」我轻拨手中算盘,「过些日子天气转凉,府中下人和在外管事都要发放月俸裁做新衣,处处都要钱财,自然是要紧巴些。」
他咬牙,「我用的不是月俸?」
「柳表妹在府中,身体孱弱,时不时便头晕脑热,这几日光是请大夫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府上每个人每一笔开支都是记在账上的,所以柳表妹这一笔支出自然是从老爷俸禄中取。」
陆旭气急,「你当真以为你这样可以威胁我?哪有人做主母做成你这副样子,骄纵善妒。」
我垂眸不语,将库房的钥匙取出递给他,「夫君想要如何便如何吧。」
他甩袖离开,账册上的字密密麻麻,让我看着有些头晕。
听闻陆旭请人将柳茹娘院子重新翻修,又花大价钱从姑苏那边运来了菊花,柳茹喜欢聚宝楼的糕点,陆旭下朝后日日排队为她买。
碧桃愤愤不平,「老爷这样宠着那无名无分的女人,还这般奢靡做派,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可没人会笑话陆旭,他们只会笑话我,笑我一个正妻被一个外室骑到头上作威作福。
面前管家看着我,唉声叹气,似乎是想我出面,去填补账上空缺。
「账上的银子不够花,就去库房拨,但是府上下人俸禄不可克扣,秋衣那边的定金也尽快去结算。」
一个月后,柳茹娘似乎闹得厉害,陆旭再一次踏进我院子,这次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要抬茹娘做平妻,知会你一声,无论你同不同意,这件事都这样定了。」
「陆旭,娶我时,我便说了,我的夫君,除非我死,断不可纳妾。」
他愣了愣,「自古以来,哪家妻子不是贤良淑德,顺着夫君依着夫君,我来知会你,已是给你面子,你为何偏要这样咄咄逼人。」
我摔了手里的茶杯,抬眼瞪向他。
贤良淑德,自嫁入这里,我没有一刻不是贤良淑德,无一刻不将陆府荣誉与我挂钩。
「你可记得,你来娶我时,说的话,是你说要求娶我的,也是你答应我的条件。」
他恼极了,抬起手来,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不要忘记了,这些年,若是没有我,又岂会有今天的侯府。」
他放下手,胸口不断起伏着。
我低着头,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
「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忽然就不喜欢我了。」
他没有回答我,只道:「夫妻多年,我如何会不喜欢你,你当真不愿意茹娘入府?」
「我不愿意。」
4
似乎是故意做与我看,他去柳茹娘那越发频繁,这件事在京城传开,传得更多的却是。
永安侯府出了一个妒妇,仗着正妻的身份不让丈夫纳妾,也有人说,陆旭这些年做得够好了。
「往年京中谁不羡慕夫人你有老爷这样的夫君,从不拈花惹草,也从未纳妾,这柳茹娘一来,侯府的脸面被丢了个一干二净,真是来了个丧门星。」
碧桃愤愤不平,「夫人为老爷做了那么多,老爷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夫人莫要听那些闲言碎语,为这些伤心不值当。」
「你也觉得,我要他的回心转意吗?」我小声问,眼底带着疲倦。
这几日的冷战里,我终于明确了一件事,陆旭,他是真的不爱我了。
我让碧桃去查的事情也总算有了结果。
碧桃将信件递给我,又替我关上了房门。
信件中,明确记录陆旭与柳茹娘之间的点点滴滴。
那是我嫁入侯府的第三年,柳茹娘的丈夫意外去世,她成了寡妇。
陆旭回老家探亲时恰巧碰见,出手安顿了柳茹娘,为她置办新家,供她吃穿住行,此后七年,总借着探亲的名义去看她,与她琴瑟和鸣。
七年,这样长。
也难怪,他常独自回姑苏探亲,说是看望年迈的祖母,七年之间风雨无阻。
可笑的是,每每回来,他必将我搂在怀里,说着路途上的趣事。
他说:「阿欢难出远门,我便是你的双眼。」
他同我说外面的风光,却将我留在府上,我为他料理府中上下,在深宅后院与一群女人斗来斗去。
他是如何面不改色地扯谎骗我,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思同我山盟海誓。
我笑着,却觉得无比讽刺。
我十六岁便嫁了进来,人人都说,我一个商贾之女,嫁入侯府乃是高攀,可谁又知,陆家早已衰败,毫无实权,就连维持表面风光都实属困难。
陆家商铺连年亏损,下人吃里扒外,账本更是漏洞百出。
我接手不到半年,便将这些毒虫一一拔除。
可那时婆母不喜我,觉得我强势,常罚我规矩,在烈日下站着,我站了一天,站到太阳西沉,婆母才肯放我离开。
那时陆旭替我揉着腿,眉目温柔,替我擦干脸上的泪。
「我娘一直以来便是这种性子,你姑且忍忍,她年纪大了,受不得气。」
他总说:「我会和娘说说,毕竟做什么也不能委屈我的阿姝。」
可婆母的刻薄性子,哪里是说几句就听的,后来我担心影响他科考,便不与他说这些后宅私事,这些苦也是打碎牙咽下肚。
我在外替他管账经营铺子,甚至用我的嫁妆贴补亏空。
后来皇权更迭,景王逼宫,陆家在这场变更中岌岌可危,陆旭也被下了大狱。
也是我,变卖府中所有财物包括自己全部嫁妆,换成粮草兵器,去投奔当时的安王,也正是如今的帝王。
这才为陆家求得一线生机,而安王也因为粮草的及时送达,才能赶回皇宫救下皇帝,成为新帝。
那时的安王问我,「你想要什么。」
我只跪在他面前,「我只求我的夫君能够平安。」
我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我这样信任的夫君,我亲自挑选的夫君。
我原以为,我们两心相悦。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利用。
这些年支撑我的信念仿若轰然坍塌,我以为两心相许的爱人,竟是个笑话。
5
我病了一场,醒来只见陆旭守在我的床边。
以前见他,只觉得欢喜都要溢出胸腔,如今见他,却是胃里翻滚。
「阿姝,你可觉得好些了。」
我没有回答,坐起来,定定瞧着他,问出那晚想了一夜的问题。
「当初你为什么,要来娶我。」
我记得初遇时,是在马球场上,我骑着马,一场又一场地赢,无论他们耍什么阴谋诡计,也总是赢不过我。
少年陆旭意气风发,自马上看着我道:「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姑娘。」
我仰起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便也笑,「那你如今多瞧瞧,日后可就见不到了。」
再一次相见,我在墙上,红着眼睛和母亲争论。
「我不学,我为什么要学着做一个好妻子。」
而陆旭呆呆站在桃树下,与我四目相对。
他来府上和阿爹谈事,阿娘有些不好意思同人道歉。
听完我娘的话他却是一笑,「我不觉得顽劣,只觉得活泼。」
后来他求娶到我家,只同我道:「你若嫁我,可以不用做一个好妻子。」
他说:「我心悦你,自第一眼见你,便心悦你。」
我说:「可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个人,不得纳妾。」
他笑了,笑得好看极了。
他说:「好。」
只这三句话,便叫我飞蛾扑火。
「你当初这样喜欢柳茹娘,你为什么要娶我。」
「为什么要骗我,说爱我,这些年的温柔体贴,都是装的吗。」
我追问,可他垂眸,不敢看我。
被逼急了,他忽地跪到我面前,恳求,「阿姝,你便同意茹娘进门,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陆旭说,那是他自少时便喜欢的人,却遭家中硬生生拆散,若不是他,柳茹娘不至于嫁给一个对她动辄打骂的秀才,白白受了磋磨。
「我于茹娘,有愧。」
他跪在地上,曾经那个在马上的恣意少年郎与面前之人重合,曾经的甜言蜜语温柔体贴全部化为泡影。
我闭了闭眼,不再去看,那些过往甜蜜在今日忽然化作刀子,将我扎的鲜血淋漓。
「还有呢。」我猛地睁开眼睛,一字一顿,「还有呢,那些你瞒着我,不曾说的事情,都告诉我,陆旭,我如今只想做一个清醒的人。」
可他不说,我却已经明白。
与我成婚多年,他不曾纳妾,不过是因为,他心心念念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别人。
可偏偏京中人人说我善妒,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我背负骂名,却还沾沾自喜,以为是他在乎我,喜欢我,才不纳妾。
「茹娘已有身孕,阿姝,这些年你不曾有孕,我待你,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我看着他,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皇城兵变那年,大雪,我亲自护送粮草去寻找安王,以求一线生机,却因在雪夜冻了一夜,感染风寒,伤了身体不能有孕。
我也曾提议给他纳妾,可他只道:「今生得娶阿姝为妻,已是天大的幸事,我的孩子,也只会从阿姝的肚子里出。」
我看着他,嘴里苦涩,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我好像,从未认识他。
6
抬柳茹娘为平妻这事僵持许久,直到碧桃请的大夫怎么也到不了我的院子。
她藏不住发红的眼眶,在我的目光下情绪崩溃,她抹着眼泪。
「咱们的人派去请的大夫,都被那女人截去了,说是肚子疼得厉害,府上下人不敢阻拦,她说这是老爷的第一个孩子,日后这侯府都是她腹中孩子的。」
这病来得猛烈,我头脑昏沉,软得浑身没有力气,只勉强坐起身来。
「让秀春嬷嬷带上我沈家的人,将柳姑娘请过来。」
为陆府上下殚精竭虑十年,如今却是一个也信不过。
她很快被人簇拥着带上来,见到我时,还是一脸怯懦,气色却比起前几日已经好了许多。
她似乎很怕我,见到我时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身后大夫哆哆嗦嗦上前,替我把脉,去一边写下药方。
柳茹娘故作疑惑,像是才反应过来,「原是姐姐身体不舒服,我还以为这些大夫是陆郎为我寻来安胎的。」
她手搭在自己小腹,唇角微弯,整个人显得恬静美好。
我静静望着她,这便是我的夫君心心念念的人,这人的出现,让我发现自己这些年像个笑话。
「你与他多年之前就两心相许,为什么如今才来京城。」我问。
柳茹娘垂眸,「老夫人那时因为是商贾之女并不喜我,表哥不愿我去这龙潭虎穴,让我留在姑苏。」
我点点头,如今婆母离世,妯娌又与我们分家,这院子确实清静了。
「那你知道他在京中,有一个妻子吗?」
柳茹娘眼泪瞬间落下,「自是知道的,这些年,我也很羡慕姐姐能光明正大陪在表哥身边,但是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态,为什么姐姐就这般容不下我。」
「姐姐,原本我怎么样都是可以的,被非议被指点我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只要能与表哥在一起,可是我可以委曲求全,我不想我的孩子背负私生子的骂名,姐姐,我求你成全我与表哥吧。」
柳茹娘跪到我的床边,哭得梨花带雨。
门被人大力推开,陆旭满脸焦急闯进来,他一脸怒容将柳茹娘拉起,小心将她护在怀里。
「沈静姝,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就好,你为什么要为难茹娘。」
我看着他将女人护在怀里,一脸怒容看着我,轻声开口。
「如果我请的大夫没有莫名其妙去到别人的院子,我想我今日不会请柳姑娘来坐坐。」
「我不知姐姐病了,以为是表哥为我请的郎中。」
柳茹娘仰着脸,依偎进陆旭怀中,两人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既是误会,我便带茹娘先行离开。」
他扶着柳茹娘,想起什么,忽然转身道:「往日你最讨厌母亲罚你规矩,如今却将这样的法子用在茹娘身上,她身子一向不好,如今又有身孕,受不得在地上跪着。」
在他的眼里,我就是这般刻薄的人。
他没有等我开口,便离开了。
「碧桃,乌泱泱的一群人,吵得我头疼,都请出去吧。」
我做了侯府女主人十年,从未有半分对不起侯府,对不起陆旭,可换来的,却是丈夫的欺瞒背叛。
是十年了,我仍旧捂不热一个人的心。
阿娘曾说,只要听她的话,夫君便会一生一世地爱我护我。
可是,在他真正喜欢的人面前,他对我竟没有半分信任。
他认定我刻薄,善妒,会对他的心上人不利。
我以为他知我脾性,知我倔强,也知我,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
我问:「碧桃,我该怎么办?」
「老爷只是一时被妖精迷了眼,夫人这些年为侯府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老爷会明白,这侯府离了夫人不行的。」
我接过碧桃手里的药,一口灌下。
钝刀割肉,总是会格外疼些,但是总是要痛过,才会明白取舍。
我脑子里浮现出嫁前一天,翻过我家院墙的黑衣少年,满树桃花映衬他好看的眉眼,他说:「我想来见我的新娘子。」
这样好的场景,可惜全是利用。
「明日喊老爷来我屋里,就说,商讨他与谢姑娘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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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旭果然很高兴,拉着我的手,又往我碗里夹了许多菜。
「我就知道我的阿姝从来都是这样善解人意,你放心,侯府的管家权还是在你的手里,茹娘不会影响到你半分,茹娘日后的孩子,也会把你当做母亲一样孝顺。」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有些讽刺,我在外为他们打理产业管理下人,然后他们用我挣的银子在姑苏郎情妾意,等我老了他们的孩子接手我打下的基业,这笔账真是算得好。
枉我自幼便随爹爹经商,七岁便开始翻看账本,见惯了生意场上的奸猾,却仍旧算不出这样只赚不亏的账。
陆旭抓住我的手,声音有些愧疚,「阿姝,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已经而立之年,我真的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阿姝,你会懂我的对吗?」
我忍住心里翻腾的恶心,扬起唇角。
「我自是理解你的。」
陆旭婚事从简,到底这件事算不得光彩,请的人是陆旭世交好友,曾与我不对付的妯娌也被我特意从姑苏老家请了过来。
说起我这嫂嫂也是一个泼的,最擅长撒泼打滚,花钱也大手大脚没有节制,平日没少给我使绊子,分家时也是死活不分。
若非当初她儿子在花楼欠债数额巨大,又被查出似乎曾与景王有勾结,要被送入官府,她怕影响自己儿子性命仕途,抵押不少地契,可那窟窿太大了,我这嫂嫂才求到我这。
后来我疏通关系,才替他摆平这件事,以此要挟分了家,这才将他们遣送回姑苏。
如今见这场面,她却是笑了,似乎心里总算痛快了。
「要我说啊,对外做得再好,男人还是喜欢柔情蜜意的,你呀,就是太强势。」
但她也瞧不上柳茹娘,在席面上像个唱戏的,嗓音那叫一个大。
「一个破鞋,也就是碰见我小叔这种好男人,惦记幼时情分,让她攀了高枝。」
柳茹娘被说得眼泪直冒,跨火盆时都差点跌一跤。
陆旭却狠狠瞪我,小声道:「你把她请来作甚,这不是存心捣乱。」
我仿佛没看见他黑沉下的脸色,笑吟吟道:「到底是一家人,这是礼数。」
临近礼成前,我打断他们,眉眼弯弯。
「陆大人喜事,我也有一份大礼要送。」
我举起手里的信件,「这是我赠陆大人的和离书,从此各生欢喜,他日喜丧嫁娶,再不相干。」
我面上笑吟吟,「也祝陆大人与柳姑娘,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热闹人群忽然安静,陆旭脸上的喜色一点点褪去,忽而变得苍白。
「阿姝,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们和离。」
「不,我不同意。」他夺过我手里的和离书,撕毁了个干净,「自古以来,就没有妻子写和离书,我不同意和你和离。」
我看着他,目光再不含一丝温情,「此乃当今圣上为我二人赐下,传令的圣旨等会儿就到,陆大人,这件事,也只是知会你一声。」
我看着这乌泱泱的热闹场景,就当,这是送给陆旭的最后一份礼物。
8
在我同意他们婚事第二天,我便拖着病体进了宫,见我的是当今皇后。
她看着我,劝道:「左不过一个外室,你又何必将她放在眼里,鱼目珍珠,陆旭自是知道如何选。」
「珍珠鱼目,也是看在谁的眼里,皇后娘娘,我宁愿清醒地痛,也不想闭着眼睛活。」
「可世间对女子向来不曾宽容,你若和离,必然遭受闲言碎语,你的家族也会因你遭受流言蜚语,人的唾沫也是能淹死人的,你真的想好了?」
我抬起头,看见皇后担忧的眼睛,明白她是为了我好。
我想起少女时期经历的事情,同皇后开口。
「少时我的阿娘将我的左传诗经全部收起,她不许我去和阿兄一起上学,给我请了最好的绣娘教我女红,让我在宗祠一遍又一遍抄写女戒。」
那时我还那样年轻稚嫩,满是不服,他们把书藏起,我便自己抄,后来他们又把我关了起来,整个屋子里黑漆漆的,只听见外面织布机咯吱咯吱的摇晃声。
他们试图用这样的方式逼迫我,可我还是不服。
阿娘怨阿爹,怪他将我自小带在身边,读了不该读的书,把心读野了,变得顽劣,毫不恭顺,不贤良,不像一个乖顺女子模样。
他们当着我的面将我抄的那些书烧了个干净,让我一遍一遍抄女则女戒。
静姝静姝,静女其姝,就连名字,也在教我柔顺娴静。
「他们说,都是为了我好,只有这样才会受夫君喜爱,可是我做了十年的好妻子,却得到了什么?」
幼时缠足,疼到几乎走不动路,阿爹请能工巧匠为我造了一张特别特别大的床,我那时想,或许我就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直到嫁人那刻。
可我不想也不愿,我拼命爬起来,试着往外跑,摔了无数跤,太疼了,我哭着求阿娘,不要裹脚。
可阿娘说,只有裹了脚,夫君才会喜欢你。
幼年我并不懂,为什么我那时要因为一个素未相识的人这样痛苦,我为什么要一个不存在的人喜欢。
阿娘说:「裹一双漂亮金莲,媒人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我的好阿姝。」
而我拿着剪刀,发了疯地剪去那些束缚,直到双脚被剪刀戳得鲜血淋漓,阿娘红了眼睛,抱着我总算答应我的央求。
脚上依旧有那些疤,但我的脚,至少是健康又健全的。
后来我进了侯府,婆母说要我做一个好妻子,好主母,我不能善妒,不能骄纵,不能任性,我要端庄,要知礼。
我猛地却发觉,我这一生,旁人似乎都在告诉我,你要成为一个好妻子,只有这样,才会被夫家喜爱。
我看着皇后娘娘,「我不愿,日日夜夜过这样的生活,同另一个女人在府中争斗谋生。」
我不想顺着旁人做一个好妻子了,我读过书明事理,学识不比那些男儿差,我不愿做这笼中之雀,我本该是这天上的雁,翱翔的鹰。
多年前,我跪在年轻的安王面前,叩首,只求我的夫君能够平安。
安王笑:「你是功臣,保护功臣家属这是应该的,这不算,不过你既然如今想不出,等日后想好再与我说,我定会答应。」
多年后,我跪在帝王面前,声音坚定,「民女恳请陛下,赐我与陆旭和离。」
10
我的人很快进来,将几日前便收拾好的东西全部打包背走。
碧桃指挥着人闯入喜宴,一边检查着清单上的东西。
「你们这是干嘛?」陆旭气急,抬手就要拦住碧桃,却被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挡住。
「当年我带上沈家大半家财嫁入侯府。如今和离,自然也是要拿走我的东西。」
当年嫁入侯府,侯府人人都以为我高攀了,对我百般刁难,可花着我的银子时却是毫不客气。
后来我变卖嫁妆为他们挣得一份从龙之功,陆旭这时却知道用女人嫁妆丢了面子,说是同我借的。
既是借的,那便自然要还。
我指着堂屋那个屏风道:「这些都是我添置的,全部带走,后面翻修陆府的那些也全部拆了带回去。」
东西越搬越少,最后连匾额都被拆下。
但能当柴火烧,总归是有点用处的。
陆旭拉住我,「阿姝,你当真要这样不留情面?」
我看着他,眼里不带一丝温度。
「陆旭,你当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你是觉得,我合该为了世人的目光继续为侯府当牛作马?」
他咬牙,「你离了我,还有谁会要你,你已经不再年轻,又不能生育,阿姝,我可以答应你,不娶茹娘,就让她做一个妾室便好,你别走。」
说这话时,他眼睛已经红了。
「阿姝,我舍不得你走,阿姝……」他声音颤抖又有些无措,似乎没有想到今天会闹成这样的场面。
「你是舍不得我们这十年的情分,还是我身上的钱,亦或是,舍不得一个尽心尽力的管家婆,陆旭,你太虚伪了。」
明明前段时间这个男人还这么坚定地说自己喜欢柳茹娘。
身后,一身嫁衣的柳茹娘哭嚎出声,扶住桌边一角。
「表哥,我的肚子……」
「叫大夫,叫大夫……」
「这怕不是要滑胎了……」
他慌张去扶,客人议论纷纷,场面一片混乱。
我踏出沈府大门,回头一看,这四四方方的大宅院,竟困了我这样久。
我想起初入侯府,府中的规矩这样多,里面的人讲话,都像挖着坑等你跳,偏偏出不得一点错,每每被罚,我都会哭上许久。
而柳茹娘说,龙潭虎穴,陆旭舍不得她去闯。
可笑,陆旭舍不得她闯,于是便娶了我,同样商贾之女,同样的不受婆母待见。
他说喜欢我,我便闯了十年,熬死了龙,赶走了虎,为他们扫清了障碍。
他们真以为,我这样好欺负。
陆旭与我和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沈家大门紧闭,我在外站许久,明白了阿娘的意思,家族分支其他姊妹还要嫁人,这沈家的门,早在和离之际,便不会为我打开了。
周围人看着我,捂嘴与周围人说着什么。
与夫君和离这事本就惊世骇俗,我跪下,朝着沈家叩首,然后转身上了轿子,转头去了我在京郊的庄子。
做好和离这个打算时,我便想到会发生的一切。
庄子地段安静,我将这些年打理铺子的银钱清点,又让碧桃去黑市买了一些忠实可靠的奴仆。
直到一切安定下来,我惴惴不安的心才算安定下来,夜凉如水,碧桃替我披上一件披风。
她红着眼睛看向我,「夫人莫要伤心了。」
我仰头,明月皎皎,忽然感到无比自由。
我笑:「我不伤心,我只是在想,如今的陆府该是怎么样热闹。」
陆旭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的住所,成日在我门前蹲守。
不过几日,他便已经是憔悴不堪,陆家的商铺地契营收,可是远远不够偌大侯府开销。
原本陆家最大的收入来源便是我名下的酒庄和布坊,如今我一走,生活不免过得拮据起来。
听闻制衣坊找上陆府结算尾款,他们却怎么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无奈只能打了借条,到了月底,竟是连下人月银都发不出。
陆旭从未接手过这些,不懂店铺盈亏,也滋生了不少心怀鬼胎的蛀虫,原先由我把控着每一步,这些人不敢冒头。
可一旦发现掌权的是个草包,便开始蠢蠢欲动。
为了填补亏空,陆旭还低价卖出一些房屋地契。
此时他拦住我,神情满是疲倦。「别生气了,你还在闹脾气吗,若是闹够了就回家。」
他想上前拉住我,却被我找来的侍卫拦住,我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心尖逐渐涌起恨意,恨自己识人不清,也恨自己这么多年都没看出他虚伪的面皮。
「你觉得我在和你闹脾气?」我微扬起下巴,「陆旭,好歹你与我夫妻数十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是知道的。」
陆旭自然知道我是什么人,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里选中我接手这没落侯府。
他也知,我决定好的事情,是不会回头的。
「阿姝,你为什么不能替我考虑一下,你又不能有孕,纳妾是迟早的事情,平妻也好妾室也好,都不会影响你在侯府的地位,为何你偏要在这个事情上较真?」
「我可以答应你,让她做一个妾室,日后她的孩子放在你的膝下抚养,唤你母亲,阿姝,我总归是要有一个孩子的。」
我摇摇头,「陆旭,你以为我是介意柳茹娘吗?」
他面露不解,我看着他,字字清晰:「只要一想起,同床共枕的人处心积虑地算计我,欺我瞒我,利用我的真心,让我为你当牛作马十年,我便胆寒,陆旭,是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下意识想上前,「阿姝,不是这样的,我那时是真的喜欢你,我不曾骗你。」
我却猛地退后一步,「陆大人,请自重。」
11
陆旭似乎总是不死心,但是他那哥嫂不知怎么又从老家搬回了京城,赖在陆府不肯走,还说是给他照顾柳茹娘肚子里的孩子。
柳茹娘又是个脾气软的,真拿那泼嫂子没办法,讲道理也讲不通,受了委屈便朝陆旭哭。
碧桃说起这个时眉飞色舞的,只道:「也幸亏夫人离了那吃人地,这来了京城哪有那么容易回去,请神容易送神难,怕是有苦头吃了。」
陆旭没有时间往我这跑,这茹娘却是上赶着来。
一见到我眼泪便怎么也止不住,没说两句便要跪下求我放过。
人来人往,不知道的人看着柳茹娘,只当我欺负了她。
「夫人,我知道因为我你才与表哥置气,我可以生完孩子就离开姑苏,和以前一样,我不奢求每天都能陪在表哥身边,只一月几月见上几面我便满足了,只求夫人放过我。」
我低头看着她,没有动,「你若再跪下去,把孩子跪没了,可赖不着我。」
或许这柳茹娘也发现了侯府不过一个空壳,光靠着陆旭那点月俸根本不够维持这表面风光。
「夫人,你为何非要苦苦相逼,你明知嫂嫂是个不好相与的,为何还要把她请过来磋磨我。」
我垂眸,「你在说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和陆大人和离了,你们的家事,我可没有兴趣听。」
临走时,我看向她,「你在慌张什么?陆旭不是很爱你吗?」
我看着我,大大的眼睛忽然带上一丝茫然,我当然知道她在慌张什么。
只有爱的人是没有退路的,一旦那凉薄的爱消失,那便什么也没有了。
她捂着肚子,似乎也反应过来,慌忙站起。
碧桃扶住我,和我说起绣坊的事情,跟在我身后多年,对于生意上的事情她也熟知一二。
「这安乐坊的管事真是越来越不安分,竟然做假账,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办事。」
「不安分?那便赶出去。」
我随口答,身后的柳茹娘若有所思。
离得远了,碧桃懵懵懂懂问,「夫人之前不是说,有人贪污些油水,只要不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说只有这样别人才会尽心尽力帮你干事,如今为何要赶刘掌柜出去。」
我笑而不语。
没过几日,便听闻陆家大房被人打了,带来的丫鬟也被发卖了个干净,还断着腿就被人送回了姑苏老家。
碧桃平日最喜欢说陆家的事情,知道这个消息便脸拉得老长。
「这柳茹娘还真是有几分本事,还以为会多受些磋磨。」
我敲了敲她的额头,「少管他人闲事。」
12
我将铺子交给专人打理,带着碧桃出去玩了足足一月,路上风光很好,远比陆旭曾口述给我的漂亮有趣。
只有我自己,才能成为自己的眼睛。
我在别处又开了几家铺子,又将别处的东西带回京城,卖个新鲜,竟也叫我大赚一笔。
有些物件在不同地方的价格也不一样,我便派人手制定了一条专属货运的驿站线路,这其中利润巨大,因着这条路线,我还与不少商家都有合作。
忙完这些回来已经是第二年春,陆府的满月酒请帖送到了我这。
「听说生的男孩。」碧桃如今提起陆府还是愤愤不平,「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
京城人人都说当初是因为我善妒,容不下柳茹娘,自己不能生也不让陆旭重新娶妻纳妾,还被人骂做妒妇,在京中可谓是离经叛道第一人,提起我时都是鄙夷,名声坏了个干净。
「不去。」我看着送请柬的人,微微一笑,「回去带句话,就说,日后生意场自有机会见面。」
此次回京,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整理部分银钱开销,遣人一份送到沈家,一份送往皇宫,又在地图上比划。
碧桃不解,「夫人你这是在画什么。」
我点点上面的红色标记,「桃桃啊,你说我们在这开个点心铺子怎么样?」
碧桃笑:「我们已经开了许多铺子,再开下去,怕是惹眼,遭人打压。」
我弯眼笑,「有靠山,咱不怕。」
小年刚过,我便又带着碧桃去了江南,江南水乡的茶总是格外清甜,我又在那开了一个茶庄,将晒干的茶叶专门运输回京城,因着不同于京城的茶叶的,风靡了一时。
再回京城时,沈氏的商铺已经遍布了各处,我的名声也响亮起来,以前我虽也管理铺子,却只在背后出谋划策。
如今大家知道了,京城商会之首的沈氏,是个女人,还是当初那个将夫君告到御前自请和离的女人。
可她不是商户之女,也不是侯夫人,谁见了都要称她一声沈老板。
京中有不少看我不顺眼的,背地里说我没有女人样子,没男人敢娶,空有钱财,人生也是不完整的。
碧桃如今也见了世面,听见也不气,只笑着和他们道:「我夫人的人生的确不完整,只是表面风光罢了,其实每天都睡在金丝楠木雕花床上,抱着银子用丝绸锦被擦眼泪,可怜得不得了,不像你们,过得完整极了,想必每日抱着夫君睡吧,与夫君感情定然也是极好,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妾室吧。」
而我,此时大抛橄榄枝,与其他商户都有合作往来,毕竟,一家独大总归是惹眼的。
大家明里暗里都拒绝和陆家商铺合作,怕触了我的霉头,陆家商铺接连亏损,最终陆旭还是求到我这。
这一年,听说他新纳了几房妾室,见到我的时候,他与之前大不相同,精气神都被磨光了。
「听说,你府中下人要做冬衣,陆家的制衣坊可以……」
他话没说完,我便开口打断了,「陆家制衣坊我看过,衣服款式早就不新了,我府中下人怕是看不上,还是算了吧。」
我看向面前容色卑微的男人,「如今和我沈静姝谈合作,陆大人恐怕要排队,桃桃送客。」
碧桃笑吟吟的将他请了出去,而陆旭脸色涨红,却还是一句话没说。
又想要钱,又想要风骨,陆旭果然不适合做生意。
我转头告诫身边的小丫头,这小姑娘还是我在江南捡到的,小姑娘当时被卖去扬州,我看着可怜,便将她留在身边。
「若是你遇见这种情况,便要想办法说服别人和你合作,衣服款式不新,就说质量好,总之,不能木着光要面子,而不做出任何对策。」
小姑娘懵懵懂懂点头,乖乖巧巧的,「夫人,我记下来。」
我看着她脚,问道:「脚还疼吗?」
「不疼了。」她想了想,「可是夫人,阿娘说不裹脚找不到好人家。」
我懒洋洋回道:「她骗你的。」
13
陆家商铺接连倒闭,陆旭遣散了不少仆人,只是由奢入俭难,如今全府上下过得拮据,下人都遣散了不少。
我从皇宫回家路上,碰见了柳茹娘,她模样比起之前更为苍白,眉眼之中的柔弱散去不少,她朝我行了一礼。
「茹娘是来感谢夫人提点,若非夫人,我恐怕如今还在受嫂嫂磋磨。」
我摇头,不解道:「什么提点?」
她也不再追问,自顾自开口:「我以为你会怨我,毕竟确实是我毁了你的平稳人生,也耍了一些自以为是愚蠢的小心思。〕
柳茹娘继续自说自话,〔我当时的确羡慕你,可以陪在陆旭身边,嫉妒你,可是我想着,表哥爱我就好,你走时,我还十分欢喜,以为终于没人和我抢表哥了。」
「可你走后,他嫌我不如你聪慧,说我们同为商贾之女, 你却果敢大方,他说我畏缩懦弱没有主见。」
我笑,「我怨你作甚,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我在时, 他喜欢柳茹娘的温顺, 可这温顺于他没有价值, 便觉得厌烦。
「我原先觉得他好看,有学识,待我好,与其他男人不一样,可现在才知, 他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我:「我没空听你说这些不相干的东西,但柳姑娘,人顾好自己便好。」
碧桃疑惑,「夫人还要将她留在府上,过几日寻个由头打发出去,总不能赖在府中吧?」
…………
我与皇后达成的合作,在这几年内进展格外顺利。
皇后为我在商场保驾护航,我则成为她的势力,每年为她带去一笔不菲的分红,这些钱,也有一部分进入到国库之中。
我每月还以皇后的名义定期施粥,如今民间对皇后的风评极好。
这笔买卖,可谓是互惠互利。
那天见皇后,她见笑吟吟和我说起了一件事。
「这一年京城的女子和离数, 竟有一百起, 可少不了有你的作用,你呀,可真是大名人了。」
「既入穷巷, 及时止损, 这道理人人都知, 娘娘可勿要赖我身上。」
我笑吟吟转移话题, 「对了,我沈氏绣坊的绣娘为娘娘做了一件衣裳, 娘娘你可要看看。」
沈氏绣坊的绣娘多是一些穷苦姑娘,我将她们救下,给她们谋生的路, 还特意从苏州请大师教她们针法,也算我为商做的一点点好事吧。
皇后娘娘嗔怪看我一眼,「都这个时候了, 还想着做生意呢,罢了, 拿上来我瞧瞧, 要是不好看, 我可饶不了你。」
我弯眼一笑,「好勒。」
我回了新买的房子,房子位于地段繁华的街, 搬家那日,府中上下喜气洋洋。
我抬手,撤下匾额上的红布。
沈府二子格外清晰,这是以我命名的宅院。
而我, 不会再成为谁的妻子,谁家的主母,我只是我。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