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春夜,太尉皇甫嵩执烛立于廊下,望着庭院里淋雨练剑的少年。十九岁的射援青衫尽湿,剑锋挑碎雨帘,竟在青石板上刻出半阙《大风歌》的篆纹。
"射援可知此剑来历?"皇甫嵩解下腰间玉具剑掷去。
射援反手接住剑柄的瞬间,剑身嗡鸣如龙吟:"前汉伏波将军马援征交趾时,熔岭南陨铁所铸。"
雨幕中突然寒光乍现,玉具剑斩断檐角铜铃,铃舌坠地时,皇甫嵩抚掌而笑:"明日便让女儿幼娥与你行合卺礼。"铜铃暗纹映着少年泛红耳尖,恰似他未察觉的青云路。

建安五年深秋,射援勒马停驻金牛道险隘。兄长射坚在前方催促:"射援快些,过了葭萌关便是成都!"
他却解下腰间玉璜,突然纵马回驰三里,将玉器塞进蜷缩岩缝的流民怀中:"持此物往扶风皇甫家,可换三斛粟。"
"何苦救这些蝼蚁?"射坚蹙眉。
射援望着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剑阁:"当年岳丈皇甫嵩赠剑时曾说,玉具剑斩得断铜铃,却斩不断人间饥寒。"山风卷起他撕裂的袍角,露出内衬上皇甫氏绣的玄鸟纹,振翅欲飞。
汉中王玺建安二十四年冬,成都武担山南郊。射援执笔伫立《劝进表》帛书前,墨汁在"臣等敢以死请"的"死"字上聚成黑潭。诸葛亮轻叩案几:"射援领衔署名,可是想起令岳讨伐黄巾时的檄文?"
"诸葛兄可知..."射援突然以笔杆挑开窗棂,放进来一缕雪光,"当年董卓焚洛阳,岳父将玉具剑沉入漳河时,剑鞘里塞着半卷未写完的《复汉策》。"
帛书最终展开时,马超的"超"字如刀枪林立,射援的"援"字却似挽弓搭箭。刘备抚摸着金丝楠木匣里的王玺叹道:"此表杀气太重,唯射援二字存着士人风骨。"
丞相祭酒建兴三年春,射援在沔阳督查军屯。老农攥着干瘪麦穗哭诉:"官爷,这占城稻种在汉中水土不服啊!"
当夜军帐烛火通明,射援将稻穗浸入椒酒:"传令,凡河滩砂地改种黍米,水田插秧间距增三寸。"随行书佐嘀咕:"这岂不违丞相《耕种法》?"
射援突然抽出玉具剑削断案角:"昔年伏波将军因地制宜平岭南,今本官效古贤何错之有?"剑光映着帐外诸葛亮手书的"知变"二字匾额,暗流涌动。
锦官绝笔建兴九年深秋,射援咳血浸透军议文书。诸葛亮遣人送来药囊,内附半片玉璜——正是当年栈道所赠之物,流民后代如今已成汉中屯田都尉。
"告诉丞相..."射援挣扎着在《出师表》批注页添上"羌道可绕阴平"六字,笔锋突然顿住。他恍惚看见十九岁的自己在大雨中舞剑,铜铃坠地时,皇甫幼娥的红盖头被风掀起一角。
晨光穿透窗纸时,玉具剑与药囊并置案头,剑穗上玄鸟衔着的明珠,正照见批注末尾晕开的血渍,宛如朝霞浸染的汉中王玺。
尾声:双璧归风景耀二年清明,白发苍苍的老朴在扶风谢氏祠堂供奉双剑。玉具剑旁多出柄青铜剑,铭文"谢"字被岁月磨得模糊。"射援当年私改族谱,终究让谢氏重见天日。"他轻触剑身,忽有雀鸟衔来半片枯叶,叶脉恰似汉中地图。
祠堂外的渭水汤汤,倒映着射坚射援两兄弟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一支如崖柏坚守蜀道,一支似玄鸟终归故土。而历史长河沉默东去,将扶风双璧的故事,揉进建安风骨与季汉烟云的交汇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