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批评的级别

是个浩学翁 2024-09-02 18:06:37

近日,在湖北黄石市广播电视台的直播问政节目中,华中科技大学教授陈鹤批评当地官员,直斥当地镇政府12345专员回应敷衍有官威。此事引起网络上一片热议。

事情是这样的:8月28日,湖北大冶电视问政第十五期节目中,居民就冻雨压断水泥存在安全隐患问题,多次通过12345市长热线反映,始终未能得到解决。

金山店镇人民政府12345专员胡威回应称,需要统一整改,等待处理,“那个线挂着,是不影响他日常生活的”。在节目中,该专员抱怨群众心太急,只考虑自己的事情。

另一居民反映的门口渣土车抛洒问题,上述专员回复称,对于没超速没超载的车辆没办法处理,“你只考虑自己,货车司机怎么挣钱。”

对于节目中这位专员的回应,华中科技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陈鹤作为点评嘉宾直斥评论其存在公共权力的傲慢,“这位胡专员究竟是什么级别,是多大的官,怎么这么大的官威,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因为批评相当尖锐,一些媒体特别报道出来,但引来的更多是网友的嘲讽。知识分子点评社会现象,这本就是知识分子的职责。之所以网友不太买账,主要是因为点评者和被点评者的等级相差太大,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这与其说是点评,不如说是以上呵下,正如点评者自己所说的,要不怎么这么大的官威?

点评者本人虽不是公务员身份,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所在的高校是一所名校,且属于教育部直属,也是有级别的,在这样的高校里做教授,如果还担任一点行政工作的话,自然也会套一个行政级别,无论如何也比那个什么专员要高得多。而且这位教授也未必真把级别看成虚无,听她的点评就知道,她极为强调“究竟是什么级别,是多大的官,”似乎只是觉得这位专员的官威与其级别不匹配而已。

中国是一个等级社会,几千年的尊卑有序,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现象。无论用什么理论去解释,这个现象都是客观存在的。江湖上流传的一句话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说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况。所以在中国人的语境中,上级对下级是批评,下级对上级最多的提出意见,而且还必须是“善意”的意见。在这样一个环境下,知识分子沾染上等级气息是非常容易的,有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察不到,如同上述那位教授。

知识分子天生就应该是一个敢于批评的群体,以至于知识分子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群体,特别是那些人文社会科学方面的知识分子。现代社会中,知识分子应该怎么样表达自己的观点,特别是能否凭着自己的内心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对每个知识分子来说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表达不在于所说的一定是对的,毕竟有的时候对错并非是非黑即白的状态,但至少应该是依靠自己的专业知识和学养,而不能凭借所谓的级别盛气凌人。

我们当然希望在媒体上能够多一些知识分子评点社会现实的节目,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发挥知识分子应有的作用。但是类似上述那样的点评,颇有些侮辱大众的智商。办这样的节目,与其说是让知识分子发挥监督作用,倒不如说拿知识分子做个演员,只要能够发挥好现场表演的功力就好。这本身也是对知识分子的不尊重。

依附于等级顺序所开展的批评并不是一无是处,如同上述教授所作的批评就犀利尖锐,其谴责的方向无疑也是正确的。只是长此以往满足于这样的环境,知识分子就会慢慢丧失独立思考的品质和动力。独立思考无论对人文科学还是自然科学的知识分子都是非常重要的,而对于社会进步来说,对人文科学领域的知识分子来讲可能更加宝贵。

因为,人文科学方面的不同意见往往和社会权力结构胶着在一起,特别是社会的意识形态观念混淆在一起,容易让掌握一定权力的人产生极为不快的感觉。如果知识分子安于依附于等级来发挥作用,必然给社会树立一个极为不佳的榜样。网友的不满正是对此的正常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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