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李旭,平日里最爱读书写字,性情温和,待人谦逊。
这日,他去邻村还书。归来时天色已晚,便抄近路回家。
路过一片高粱地时,月光洒在田野上,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高粱叶的沙沙声。
忽然,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隐约夹杂着男女的低语和喘息声。
李旭皱了皱眉,循声望去,只见高粱地里隐约有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衣衫不整,举止轻浮。
他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厌恶,觉得这二人有辱风气,便故意踩断一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响。
李旭见二人狼狈离去,心中得意,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维护风化的好事,这才继续赶路回家。
然而,他并未注意到,那女子回头时眼中的绿光,也未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
当晚,李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床前,他正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轻响,似乎被人推开了。
他猛地惊醒,睁眼一看,只见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站在床前,携着一阵阴冷的夜风。
李旭吓得浑身一颤,颤声问道:“何……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那黑影轻轻一笑,声音柔媚动听:“公子,是我,我来迟了。”
话音未落,黑影已走到床前。
李旭满脸莫名,心想:“这是何意?难道这人与自己相识?”
借着月光,他看清那是一个身穿黄衣的女子,容貌姣好,眉目如画,只是浑身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中爬出来。
女子轻声说道:“我本是路过此地的旅人,不慎跌入河中。幸得遇见公子,恳请公子收留一晚。”
李旭听得越发糊涂:这个时辰还会有女子孤身在外赶路么?
但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不忍,便点了灯,请她坐下说话。
灯光下,女子的容貌更加清晰,肌肤如雪,眼波流转,李旭不由得看呆了。
女子见他失神,轻轻一笑,伸手拂去额前的湿发,柔声道:“公子,夜深露重,可否容我在此歇息一晚?”
李旭心中一荡,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当晚,二人同塌而眠,做尽夫妻之事。李旭只觉得那女子身上有一股异香,令他神魂颠倒,难以自持。直到天快亮时,他才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李旭醒来时,身旁已空无一人,只有枕边残留的一缕异香提醒他昨夜并非梦境。他心中怅然若失,整日魂不守舍,无心读书。
好友吴生来找他论道,见他神情恍惚,便关切地问道:“李兄,可是身体不适?”
李旭摇头叹息,将昨夜之事隐去细节,只说梦见一女子,醒来后便难以忘怀。
吴生听后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李兄这是思春了!不如我带你去万花楼散散心,那里美人如云,定能解你相思之苦。”
李旭本不想去,但拗不过吴生的热情,只得随他前往万花楼。
到了楼中,吴生点了几位姑娘陪酒,李旭却兴致寥寥,只顾低头饮酒。
忽然,他眼角瞥见一道熟悉的黄影,抬头一看,竟是昨夜那黄衣女子!
那女子正陪在一名富商身旁,巧笑嫣然,举止妩媚。
李旭心中一震,正欲上前相认,却见那女子忽然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空气中。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女子已不见踪影。
李旭急忙拉住老鸨询问,老鸨却摇头说道:“公子怕是看错了,我们楼里从未有过穿黄衣的姑娘。”
李旭心中疑惑,正欲再问,吴生却拉着他说道:“李兄,你怕是喝多了,眼花了吧?”
当晚,李旭回到家中,心中依旧难以平静。他正坐在灯下发呆,忽然房门再次被推开,那黄衣女子又出现在他面前。
李旭又惊又喜,连忙问道:“姑娘,你究竟是谁?为何白日里在万花楼见到你,却又突然消失?”
女子掩面啜泣,低声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本是良家女子,因家道中落,被逼入青楼为娼。我不堪受辱,便逃了出来,如今无处可去,只得四处漂泊。”
李旭听后心生怜惜,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
就这样,黄衣女子每晚都来与李旭相会,二人如夫妻般恩爱。
然而,每到天亮时,女子便悄然离去,只留下李旭一人怅然若失。他心中越发疑惑,决定问个清楚。
第七夜,女子再次来到李旭房中。李旭在她解衣带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问道:“姑娘,你究竟是谁?为何每晚来去无踪?若不说明白,我今夜绝不与你同寝。”
女子闻言,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转而冷笑道:“公子记性真不好,这么快就忘了那日高粱地里干的好事!”
话音未落,她的容貌骤然变化,眼中绿光大盛,口中露出尖牙,身后更是伸出一条毛茸茸的狐尾。
李旭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逃跑,却被狐尾紧紧缠住脖颈。
狐妖恨恨道:“那日你惊扰我与情郎幽会,害得他仓皇逃窜,最终被猎人射杀。我咽不下这口气,特来取你性命,以泄心头之恨!”
原来,那日李旭在高粱地里撞见的野鸳鸯正是狐妖和她情郎。狐妖怀恨在心,化作投河女子前来报复。每夜欢好,她都在吸食李旭精气。如今七日已过,李旭命在旦夕。
料定李旭难逃一死了,狐妖这才干脆地将真相告诉他。
就在李旭命悬一线之际,房门突然被踹开,吴生手持桃木剑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
原来吴生早觉李旭面色有异,暗中请来道士。
当下,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拂尘一挥,狐妖顿时惨叫一声,松开了李旭。
狐妖现出原形,竟是一只三尾白狐。
她跪地求饶,哭诉道:“道长饶命!我虽害人,却也为情所困。那日高粱地里的情郎,正是被李旭惊走后遭猎人射杀。我心中怨恨,才来报复。”
李旭顿时想起那日月光下男子仓皇逃窜的背影,心中不禁黯然。
道士叹道:“孽畜,你虽为情所困,但害人性命终究是罪孽深重。今日我便收了你,免得你再害人。”
狐妖哀嚎一声,化作一缕青烟,被道士收入葫芦中。临行前,她留下一滴泪,化作一颗晶莹的明珠。
道士将明珠交给李旭,嘱咐道:“此物乃狐妖情泪所化,你将其埋在高粱地里,或可化解这段孽缘。”
李旭依言将明珠埋在高粱地中,次年竟长出一株并蒂莲,花开时总有白狐绕莲起舞。
至于万花楼,自那日后常有黄衣女子投河传闻。有人说那是狐妖在寻情郎,也有人说,是李旭夜夜梦游,在高粱地里种下相思。
自从经历过狐妖一事后,李旭的身子就大不如前了。虽说有道士的丹药调养,但也只是勉强续着一条命罢了。
李旭从此潜心读书,不再涉足风月之地。他常对吴生说:“世间情爱,皆是虚幻,唯有读书明理,方能超脱红尘。”
吴生听后,只是摇头笑笑,心中却暗自感叹:这世间情缘,岂是读书便能参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