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安徽泗县检察院的一纸受理通知书，让奔波三年的杜素媛终于看到曙光。她14岁的女儿杜雨在2022年接连遭遇两起恶性性侵事件，不仅被五名未成年人在电竞酒店轮奸，更在案发后发现怀上了"网恋男友"谭某星的孩子。当其他施暴者已锒铛入狱，那个导致女儿终生不孕的成年男子，却因警方"证据不足"始终未被追责。

这个母亲的故事，撕开了未成年人保护体系的隐秘角落。在女儿切除子宫后的第728天，她仍在为"让孩子知道世上还有公道"而奔走。

2022年1月期间，时年未成年的初中女生杜雨先后遭遇两起恶性侵害事件。据监护人杜素媛披露，1月2日与1月10日，五名未成年人对杜雨实施了轮奸。2023年3月泗县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以强奸罪分别判处五名被告人4至8年有期徒刑，该判决经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二审维持，其中一名被告人虽曾提起上诉但最终撤诉。

案件侦办过程中，因杜雨怀孕引产暴露案情，但DNA鉴定显示胎儿生物学父亲却另有其人。此次流产手术引发严重并发症，导致杜雨出现大出血并被迫接受全子宫切除术，术后出现双侧卵巢萎缩及三处器质性伤残，对其身心健康造成永久性损害。顺着杜雨手机里被删除的聊天记录，22岁的谭某星浮出水面。

这个比杜雨大8岁的装修工人，自称与女孩是"网恋"。2022年1月15日凌晨，他带着朋友来到杜雨和姐姐合租的屋子。根据杜雨事后陈述，当时姐姐在隔壁熟睡，谭某星不顾其反抗强行发生关系。"他捂住我的嘴说，要是吵醒家人更丢人。"

但泗县警方在2023年2月出具终止侦查决定书，认定"无犯罪事实"。理由有二：杜雨自称16岁，且"没有激烈反抗"。这个结论让杜素媛几近崩溃："我女儿当时身高不到1米5，体重68斤，哪个成年人看不出是小孩？"

更蹊跷的是，在五名未成年人强奸案判决书中，多名施暴者明确供述知道杜雨在读初二。律师指出，未成年人都能判断的年龄事实，成年男子反而"不知情"明显违背常理。而警方在案发18个月后才向家属出示终止侦查文书，程序瑕疵引发质疑。

我国刑法明确规定，与未满14周岁幼女发生性关系即构成强奸。但司法实践中，"是否明知对方年龄"往往成为辩护焦点。泗县警方采信了谭某星的辩解：杜雨在网络资料填写16岁，见面时"打扮成熟"。

然而翻开杜雨当年的照片，这个说法显得苍白无力。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穿着卡通卫衣，胸前还别着学校出入证。邻居王大妈回忆："小雨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小，夏天还抱着毛绒玩具在楼下等校车。"

多位法律专家指出，四部门《关于依法惩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见》明确规定，对12-14周岁被害人，应从身体发育、言行举止等综合判断。北京律协未成年人保护专委会主任透露："近年多起判例显示，只要被害人明显未达14岁，行为人'应知而未知'也要担责。"

值得关注的是，在五少年强奸案庭审中，被告人"明知初二学生身份"被法庭采信为从重情节。同样的证据标准却未适用于谭某星案，这种司法尺度的不统一，正成为杜素媛申诉的核心依据。

在泗县人民医院妇科病房，杜素媛保存着女儿手术当天的病危通知书。"失血2800cc"的记录旁，是杜雨用颤抖手指写下的遗愿："妈妈，我想看大海。"

如今这个愿望永远成了奢望。切除子宫后，杜雨出现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不得不休学治疗。司法鉴定显示，其雌激素水平相当于50岁绝经妇女，每天要靠药物维持第二性征。更残酷的是，由于卵巢萎缩，未来连试管婴儿都无法实现。

"孩子问我，为什么坏人还能在外面结婚生子？"杜素媛抹着眼泪说。三年来，这个农村妇女背着装满病历的编织袋，辗转于公安局、检察院、信访办之间。最艰难时，她靠在法院门口卖烤红薯攒路费，城管来了就抱着材料狂奔。

2024年3月，转机终于出现。泗县检察院受理立案监督申请后，调取了关键新证据：谭某星曾在聊天中向朋友炫耀"找了个初中小女友"。而五少年案主犯程某的证言显示，杜雨被性侵后曾哭诉"之前就被社会人欺负过"。

截至发稿，泗县检察院已对本案展开全面复查。法律界人士分析，若谭某星"明知幼女"的证据链补强，其将面临十年以上有期徒刑。而当年办案民警是否存在渎职，也将成为监督重点。

中国政法大学青少年研究中心教授指出，此案暴露的不仅是单个案件问题："当未成年人接连被不同团伙侵害，说明保护网络存在严重漏洞。学校、家庭、社区为何都没能及时发现异常？"

在杜雨曾经就读的中学，校长以"保护隐私"为由拒绝采访。但该校心理老师透露，事发后开展了三轮防性侵教育，"很多女生现在不敢单独去小卖部"。而在谭某星老家，村民们议论纷纷："那小子年初还相亲呢，听说要给28万彩礼。"

夜幕降临时，杜素媛总会打开女儿曾经的作文本。在一篇《我的梦想》的末尾，稚嫩的笔迹写着："长大后要当医生，治好所有生病的小朋友。"如今这个梦想，和那个尚未绽放就枯萎的子宫一起，永远停在了2022年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