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有幸在英雄的西藏军区汽车第十六团服役四年,期间经历过两任团长。第一任1969年入伍的陕西陈占强团长胖胖的身材,一口陕西腔。
而我印象深刻的则是战友又敬又怕称之为“常铁头”的第二任团长常铁宁。凡事以身作则,做事雷厉风行是常团长的标配,每天早上出操他都是机关方队排头兵。常团长的父亲是第一批进藏的十八军老革命,我们军区原少将副司令员。都说稀稀拉拉后勤兵,常团长在任期间,狠抓作风建设,按照三大条令条例严格要求部队落实。让整个团干部与战士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走路两人成行三人成列。平时师父教练徒弟,也是悉心备至。在常团长的任职期内,我退伍前的两年之内团里没有因车祸发生死亡事故。团里除了达孜农场,余下的营区都集中在一起,针对战士洗衣服困难的特点,常团长打报告经军区后勤部批准,团里修建了水渠。因经费紧张,干部战士齐上阵,而我总看见常团长挥汗如雨的情景。退伍后我于2013年夏天去西藏旅游,2019年春天受邀参加林芝桃花文化旅游节,都回老部队去看看,站在自己也为之付出过汗水的水渠旁边留影纪念,感觉格外亲切。我与团长近距离接触,也就是他认识我,是在我作为三营新闻报道员的时候。那时他经常到我们营区来转转。作为寻找素材的报道员偶尔跟着团长屁股后面跑。或者是春节期间,我们团的社火队去驻地堆龙德庆县县委县政府慰问,去布达拉宫广场等地演出,团长作为总指挥忙前忙后,我也拿着像素不好的相机偶尔抓拍镜头。那时我对团长的印象是一位十分威严的首长,刚开始接触时显得非常拘谨,有些“心惊胆战”,他笑眯眯的对我说“小李,不要紧张,角度掌握好,写的时候要凝练,争取在《西藏日报》或者《战旗报》发表”。久而久之,我就没有那么拘束,自然而然了。
印象最深刻的,是我最后一次参加军校招生考试,团里文化淘汰筛选过关,军区教导大队队列和打靶考试过关的我,在政治部门诊部的体检中说有一项指标不过关,但在之前我为了保险起见,特地去军区总医院体检了的,一切正常。为此,我怀着忐忑的心找到团长,汇报了情况。团长为了此事,亲自打了电话到政治部门诊部过问,虽然最终结果我还是没有走进军区的考场,不过对于团长的此举还是铭记于心。1997年12月1号,我离开部队离开拉萨,离开生活了四年的西藏。退伍后,为了生活离开家乡外出漂泊,以祖传的医术行走江湖,于2001年来到广东东莞市厚街,至今仍在厚街生活。与常团长的再一次联系,是2013年下半年,经过一位在现役的首长得到了老团长的电话,我就迫不及待的给他打电话,诉说着退伍后,偶尔会在梦里看见他亲切而忙碌的身影,还是那么皮肤黝黑,还是那么喜欢戴墨镜。有时候团长的手机在他女儿妞妞手里,于是我也有了妞妞的微信。妞妞研究生毕业后回到保定,有时候团长开车到陕西,河南南阳等地会战友,妞妞就会拍团长与战友相聚一堂把酒言欢的照片与视频,与我分享喜悦。2015年七月份,我与另外几位战友发起和组织了我们团第一次全国性大聚会,在成都新都区近700人参加。聚会组委会特地邀请了常团长,他也高兴的答应了一定到场与大家相聚。临近聚会团长的母亲因病住院,只能退了机票,特地打电话请搭班子的老政委宋文良作为代表致辞。于是与老团长的见面泡汤了。2019年春季我去北京首都国医名医大讲堂进修学习中医,准备提前两天出发先到保定看望常团长,而且高铁票都买好了,心里一直在幻想着与团长见面的情景,可是在出发前的头一天晚上,团长的老母亲又因突发情况而去了天津住院,我只好改签补票直接去了北京,与老团长的见面遗憾的再一次错过。这些年,因为我的医术不断提升,邀请我上门服务治疗中风后遗症半身不遂,严重颈椎病与腰椎间盘突出的顾客越来越多,我经常利用出诊的机会,沿途尽量见见关系特别好的战友,每一次战友聚在一起常团长都是我们共同的话题之一,酒酣耳热之际,都会情不自禁打电话给团长唠嗑几句,诉说着对他的思念,也邀请他方便的时候来做客。虽然战友不同,可团长竟然都还记得与战友出车或者驻训的好多情节,记忆力非同凡响。今年十一月初,当我确定12月中旬去北京首都国医名医大讲堂,参加解放军总医院(301医院)针灸科主任,博士生导师,“军中神针”石现教授的“头针与舌针薪火传承班”进修学习,毫不犹豫的买了到石家庄正定机场的机票,然后截屏告诉常团长,说我已经不满足于梦里见他了,必须亲自见一见了。团长微信回复:热烈欢迎!临行前的12月9号,常团长下午细心的给我发了一个酒店位置,叫我第二天下飞机后直接去酒店,就在他居住的小区前面,晚餐也在附近。10号下午三点半,飞机准时到达正定机场,从头一天还可以穿拖鞋温暖的东莞,到了零下4度的河北,坐上网约车的我一点不感觉到寒冷,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五点半网约车把我送到酒店门口,我想把酒店开好到房间收拾一下,再给团长打电话告知已到目的地。进了酒店前台大厅前门,左手边橘黄色的灯光下,一个背有点驼的慈祥老头在静静的看着手机上的文字,他稀松的有点秃的头上有岁月的沧桑。感觉有点面熟似曾相识,可没有想到会是昔日那个走路虎虎生风的团长。在前台开了房间,上了电梯直奔房间,收拾了一下换了厚一点的衣服,我才给团长打电话,告诉他我已经平安到达酒店并入住了房间。团长一句话把我问懵了:“你什么时候到的?我半小时前就在酒店大厅进门左侧这里等你啊!怎么不见你进来?莫非你飞上去的?”我一听笑了,问团长:“那个低头看手机新闻的老头就是你啊?”团长说现在就我一个人在大厅啊!除了我还有谁?!天啦,这真的是“相隔多年未相见,再次面对不识君”。团长说早已经给我开好房间了,叫我拿行李下楼退房,住他给我开的。我不干,说已经开好入住了,将就住了。让团长退他预订的房间,团长不乐意了,声音高了几分贝:“格老子的!嫌弃我开的房间档次不够啊?即使是后面的团长施勇来了,我也是给他开一样的房间。你把艰苦朴素的作风丢了!命令你马上下楼退房,换房住我给你开的房间。”团长都发威了,我赶快言听计从下楼,重新办理了入住。走出酒店,团长问我还约了团里那些战友,一起叫上他做东。我回答:“就是纯粹的想来看看您,没有告诉其他战友。”他说自己兵老,1999年调离汽车第十六团以后,才有保定的小战友去团里,所以这些孩子都知道他可和他不亲近。团长正说着,迎面一位看上去七十余岁的大叔推着自行车走来,热情和团长打招呼。团长介绍说这是他一个退休的老哥们,以前保定市公安局办公室张主任,我赶紧上前握手问好。张主任停好自行车,团长说我是贵州人,就去附近的“云贵川一家人”吃家乡菜吧,于是我们一路闲聊到了饭店。落座之后,团长拿起菜谱递给我,让我点自己喜欢的菜,不用看价格不要怕花钱。我点了两个菜,团长与张主任又加了几个菜。等菜过程中我们谈天说地,追忆过去在部队的点点滴滴……那一夜团长拿了两瓶一斤半的,珍藏了多年的老北京二锅头,说战友相见无论谁到保定都喝这个酒,够劲!我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张主任和团长每人都喝了六两多,而我在他们的热情似火的款待下,不知不觉中喝了一斤左右,回到酒店房间后,竟然幸福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