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老吴如同经了霜冻的老白菜，一天比一天蔫儿。自从老伴儿走了后，他一过年就打怵。因为，儿女都不在本村，担心他们不来陪自己过年，而自己又不想去儿女家。老吴抽一口旱烟袋，狠狠地吐了一个烟圈儿……

一个人过年太没劲儿。所以，他老早就跟儿女们，通电话、打招呼。儿子说：“到时再看吧，今年单位事情多，还不知何时能放假呢！况且，春节期间说不准要值班的……”女儿说：“计划不如变化大，到时再说吧……最好你能来。”

老吴挂断电话后非常生气。他只生儿子的气，举全家之力供他读了大学，如今有了稳定的工作，有了不菲的收入，让他回来陪自己过个年都这么费劲儿。太不孝了！他不敢生女儿的气，因为，自己亏欠女儿太多。

年轻时，他一直觉得，女儿早晚要嫁人，养得再好也是给别人养的。不如，将全部精力都用在儿子身上。儿子也的确争气，始终班里前几名，考上了重高，又考上了重点大学。相比儿子，女儿就不太行，学习有些迟钝。所以，早早地就不让她读书了。

老吴让女儿下地干农活，没想到读书不行的女儿，干农活也不像个样儿，气得他抬腿就是一脚。女儿躲在一旁闷声哭，老吴听了更生气：“哭都没人家清脆，给我滚远一点儿去……”

在老吴看来，女儿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都剩……简直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干脆，他也不管了。养大成人后，草草嫁人了事。

然而，儿子一直都是老吴的骄傲。因为有儿子，他在村里趾高气昂，逢人就吹，我儿子如何如何……可是，也有不服气的。老李就曾奚落过他：“你儿子那么牛，咋过年也不回来呢？怕是混得不好，买不起机票吧！”

老吴一听，火冒三丈，拍着胸脯说：“今年过年，一定回来。否则，我是你儿子！”然而，那年儿子依然没有回来。仍然是女儿、女婿，蹬着三轮车，载着两个外孙女前来。已经连续几年，都是如此。

见到他们后，老吴并没有特别高兴。女儿、女婿在隔壁镇上卖水果，衣服穿得朴素，连三轮车都是旧的，太不给他长脸。可是，儿子终究来不了，他也没办法。一想到年后要被老李耻笑，他的心情就特别沉重。

所以，今年早早地，老吴就打电话跟儿女“预约”了。虽然，都没有说死，但老吴还是满怀期待的。然而，大年二十九那天，他终于沉不住气，拨打了儿子的电话。结果，无人接听。又拨打儿媳妇电话，通了，儿媳说：“您儿子被派往外地，处理紧急情况去了。今年恐怕……无法回去过年了。”

老吴挂断电话后，又打给女儿。女儿说：“爸！今年我就不回去了，想趁年底多卖些水果，多赚些钱……要么，您过来吧，可以吗！”老吴一听很生气，说道：“钱钱钱……就知道钱。亲情也不顾了！”

他气呼呼地挂断电话，想想自己过年，将是多么的冷清。于是，骂了句：“没个听话的。你们都翅膀硬了，我拗不过你们！”他说着，开始收拾行囊，打算去女儿家过年了。

老吴叫了辆车子，不到一小时，就到了女儿家。可她并不在家，还在水果市场。于是，又辗转来到女儿的摊位。女儿正在忙碌着给客人称重，两个年幼的外孙女，围在她身边跑来跑去，衣衫破烂，脸上脏兮兮……

她们见老吴来了，都跑过来叫外公。老吴看到她们母女的景象后，鼻子一酸哭了。心想：“当初要是能坚持让女儿读书就好了。”女儿见了，赶忙过来劝慰：“爹，您这是怎么啦？越老越像小孩了……我做错了啥，你跟我说，我改还不行！咋还哭了……”

女儿掏出纸巾，帮他擦去泪水，继续说道：“不回去过年，惹您生气了吧！前些日子，您女婿夜里上水果，骑三轮翻沟里，摔断了腿，现还躺在医院里……我是真走不开呢！正打算卖完水果后，晚上去接您！”

老吴推开女儿的手，说道：“不关你事。这几日，闹眼疾！你快去忙吧。大冷的天儿，赶紧卖完带娃回家。”

老吴说完，转过身去。带上两个外孙女，走到一旁去……两个外孙女，拉着老吴的手，欢天喜地，叽叽喳喳。老吴拍拍他们的脑袋，问道：“考试成绩怎么样呀？”她们齐声道：“都是一百分。我们要像舅舅一样，好好学习，考好大学……”

老吴听后，沉默了。许久后，才说道：“好好学习是对的。但不一定非要学舅舅，爸爸妈妈也是非常值得你们学习的。”

两个外孙女，使劲儿地点头。然后，手拉着手，跑去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