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春波 郑芷茹（上海家与家律师事务所）

编辑：李津

来源：婚姻与家庭杂志

ID：hunyinyujiating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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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国婚姻曲终人散

风和日丽的春日，荷兰小伙David来扬州旅行。在人群拥挤的瘦西湖畔，David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女孩。他连连道歉，两人就这样相识了。

David虽来自荷兰，但自小在中国香港长大，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这次出行是想感受一下文人墨客眼中最美的“烟花三月”。

被他撞到的女孩姓沈，是扬州人，和David都是公司高管。两人有许多共同话题，相谈甚欢。沈小姐身上东方女性的特质深深吸引着David，David身上的异国情调也让沈小姐觉得新奇，两人迅速发展为恋人。

一年后，两人到香港定居并在那里登记结婚，不久后生下漂亮的混血女儿淼淼。然而，好景不长，繁忙的工作让两人渐行渐远，文化的差异也导致矛盾日益尖锐。

最终，两人在香港办理了离婚手续。离婚时，双方达成一致：David继续留在香港工作生活，淼淼由沈小姐抚养，跟随她在广州生活。因为沈小姐当时财力状况不错，便没和David约定抚养费问题。

离婚后，David又在香港结交了新女友，于2005年登记结婚。沈小姐没有选择再次恋爱结婚，但她非常希望淼淼能有一个姐妹，于是在广州收养了一个女儿悠悠。

为了照顾两个女儿，沈小姐辞了工作，靠之前的积蓄和自己名下两套广州房屋的租金生活，并不宽裕。沈小姐认为，David也有承担淼淼抚养费的义务，于是在2012年向香港法院提起诉讼，要求David按照每月3万元港币的标准支付淼淼的抚养费。

02

一方想要抚养费？一方想争抚养权

因为分隔两地，David一直无法和沈小姐顺畅沟通，离婚后也没有见到女儿，甚是想念。接到香港法院的诉讼通知后，David找到了律所，要求律师为其提起抚养权诉讼，争取淼淼的抚养权或探望权。鉴于沈小姐的户籍地在扬州，我们决定先向扬州法院提起诉讼。

我们以沈小姐户籍地为管辖依据，向扬州法院提起抚养权纠纷诉讼，要求取得淼淼的抚养权，并要求沈小姐按照每月2000元港币支付抚养费。但事前我们已经对David进行过风险告知，因为淼淼一直跟随沈小姐共同生活，所以，她的抚养权大概率是不会判给David的。David表示可以理解和接受，但希望法院帮他实现行使对女儿的探望权，以解对淼淼的思念之苦。

在扬州法院的抚养权纠纷案件中，一审法院判决抚养权归沈小姐，但驳回了其他诉讼请求。既没有处理抚养费的支付问题，也没有处理David对女儿的探望权问题。我们便继续代理David向上一级法院提起上诉。然而，中院维持了一审“驳回其他诉讼请求”的判决，撤销了一审法院确认抚养权的判项，并驳回了David的上诉请求。

经过团队律师的研判，我们决定尝试在沈小姐的经常居住地广州市提起诉讼。

在广州法院的抚养权纠纷中，我们提出了同样的诉讼请求，要求淼淼由David抚养，沈小姐每月支付抚养费2000元港币；若淼淼由沈小姐抚养，则David愿意按照每月5000元港币的标准承担抚养费，并要求明确探望安排。

在广州法院的诉讼过程中，双方再次交锋。

对于抚养权归属问题，沈小姐认为，自己有抚养能力，孩子年纪比较小，此前一直跟随自己生活，不应该改变孩子的生活环境。而David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一子一女，且本人工作比较忙，没有时间照顾女儿，因此淼淼不适合和他共同生活。

我们则认为，David和淼淼的户籍都在香港，孩子跟随David生活方便就读香港的学校，学习环境更好一些。除此之外，David新组建的家庭也可以为淼淼提供稳定健全的家庭环境。然而，香港社会福利署曾作出报告，建议淼淼应当由沈小姐抚养。广州法院综合考虑前述各种因素，作出了淼淼的抚养权应当归沈小姐所有的判决。

对于抚养费是否应当在本案中处理，以及抚养费用支付多少的问题，沈小姐认为抚养费的问题不应在本案中处理，因为她已于2012年向香港法院提出诉讼，要求David每月支付抚养费3万元港币，故不应在本案中继续处理抚养费事宜。我们则主张内地法院对此有管辖权，在本案中也已经审理了抚养权归属，那么，与抚养权一体两面的抚养费也应当一并处理。

对于抚养费应当以什么标准支付的问题，沈小姐因为主张抚养费不应当在本案中处理，故没有对抚养费金额进行主张。

我们则向法院阐述了抚养费用的依据和支付标准。我们认为，可以以沈小姐向香港法院提出抚养费金额每月3万元港币为基础，扣除非必要支出（课外活动费、娱乐费、礼物费、假期消费）后，大概在每月两万元港币。

David愿意承担一半，即每月支付一万元港币的抚养费用。David每月收入大约在10万元港币，但他也需要偿还房屋贷款，及照顾现有家庭的一儿一女。一审法院最终采纳了我们的观点，判决David按照每月一万元港币支付抚养费。

对于探望权的问题，双方都希望女儿可以既得到母亲的爱，也得到父亲的爱。沈小姐也看到了David对淼淼很在意。最终，双方达成一致意见，不直接抚养的一方，可以每月探望一次，一次两天；暑假也可以带小朋友外出旅行两个星期。

最后，一审法院判决：淼淼的抚养权归沈小姐所有，David按照每月一万元港币支付抚养费，探望时间按照双方达成一致的处理。沈小姐对抚养费金额的判决不服，上诉到广州中院，广州中院依然维持了一审的判决。

03

如何确定内地与香港婚姻的管辖权？

民事诉讼由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辖；被告住所地与经常居住地不一致的，由经常居住地人民法院管辖。

所以，诉讼时，原告可以做选择，目的都是获得对当事人最有利的判决结果。至于David长期居住的香港，法院虽然也有管辖权，但在都有管辖权的法院诉讼时，时间和时机非常重要。两地法律规定不同，判决的结果也会不同。

本案中，两个法院都没有支持David获得女儿的抚养权，原因是淼淼一直同母亲生活，也由母亲一直照顾。并且，沈小姐也没有不适合抚养孩子的情形。

尽管David能够为孩子提供更优越的生活、学习条件，但法院更多考虑的是：不能因为抚养权变更，导致孩子生活方式发生改变。抚养权的归属问题，无论是立法精神还是司法实践，都会从孩子利益出发考虑，选择对于孩子成长最有利的方式。

David和沈小姐虽然在抚养费方面有争议，但都不希望离婚后导致父母缺位。所以，他们在抚养权归属方面能够达成一致，并得到法院的支持，同样也是从有利于孩子的角度出发。

本案中，抚养费的金额最终确定为每月一万元港币。虽然这个金额仅为David月收入的10%左右，没有达到法律规定的20%~30%。

不过，法院判决抚养费金额主要依据是子女的实际需要、父母双方的负担能力和当地的实际生活水平。如果不直接抚养的一方同意支付高额的抚养费，法院也会支持。

毕竟，抚养孩子并非只是金钱的付出，直接抚养孩子的一方所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无法用金钱衡量。

原标题《跨国婚姻曲终人散，孩子抚养权之争一波三折》

（摘编自《婚姻与家庭》杂志 2024年5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