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攻略失败了，顾玄景还是丢下了我，去救了他的心上人。

于是系统将我抹杀，让我死在了自己的屋中。

后来他知道我死了，整个人都疯了。

1、

我死在了景王府的偏院内，这里没有下人，送饭的丫头也不会进门，因为我一直都是顾玄景上不得台面的侧妃。

当年沈老太太的寿宴上，他被人下了药，闯进了我的屋中，而我因为喜欢他，便将自己交给了他。

事后他不得不迎我入府，我虽是庶女，但沈府尊贵，皇上下旨将我赐给他做了侧妃。

我死去的那一日，是我的生辰，灵魂从身体中渐渐脱离，浮到了空中，我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身上还穿着青色的长裙，裙子上满是泥泞，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不会有人知道我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收尸。

嫁进景王府的这六年，顾玄景一直不喜欢我，便把我安排在偏院，这里四周都是大片的竹林，竹叶茂密，将整个院子都遮了起来，往日里就连阳光也不爱光顾。

而我就和这院子一样，都是景王府里微不足道的存在。

我突然很想看看顾玄景现在在做什么，在我死之前，他连夜策马出了城，只为了去救他的心上人，上香途中不小心跌下了山坡的姚卿卿。

好在我如今是个鬼魂，走起路来，比常人要快得多，我几步便赶到了城郊，远远地就看见了一袭蓝衣的顾玄景。

他喜欢蓝色，总会给人一种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的感觉。

而此时这个君子正半蹲着身子，低着头轻轻给姚卿卿揉着扭伤的脚踝。

至于那个害得她跌落的山坡，也只不过是个矮矮的土丘。

顾玄景蓝色的外衣披在姚卿卿的身上，左肩上那个飞扬的云朵图案格外显眼。

那是有一次我趁他夜里睡着了，偷偷绣的。

绣上我的东西，就该是我的人了。

我曾天真的以为，我的那些小心思，终有一日可以打动他的心。

到头来，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放弃了我。

其实回想这六年，他不爱我的表现很明显，只不过当局者迷，我一直都看不清。

当年我被系统选中，无意间胎穿成了沈府大房的庶女，姨娘是个会唱曲儿的，也曾得到过沈老爷的片刻欢心，但世间情爱，都逃不过一句新人胜旧人，在我五岁那年，姨娘过世了。

系统告诉我，只要我能将顾玄景攻略成功，就可以活着回到现实世界，但与之相反的是，一旦失败就会被彻底抹杀。

更无奈的是，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于是我开始了对顾玄景的攻略之旅，我偷偷了解他的喜好，打听他的过去，这一晃，就是整整十二年，了解的越多，我越觉得他是个顶好的人，是我真心实意想嫁的人，所以作为攻略者的我先动了心。

刚嫁进来的第一年，顾玄景对我还没有那么严苛，我虽住在偏院，没人伺候，但也可以在王府中四处走动。

那时候顾玄景还陪着我吃过一阵子饭，我为了讨他的欢心，日日去后厨跟着厨师学习，为他洗手作羹汤。

“王爷，这条鱼臣妾炖了许久，味道如何？”

我满心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可他却只是抿了口茶，声音冰冷：“我不喜欢吃鱼。”

我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调整了情绪。

“那臣妾以后不做鱼了，王爷再尝尝这道清炒虾仁。”

我夹了一碟给他，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吃着米饭，整顿饭下来，我夹的菜他一口都没有动过。

后来他开始不再和我一起吃饭了。

于是我就做菜去讨好老王爷，顾玄景的亲爹。

老王爷起初也不喜欢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心机颇深的女子。

但日久见人心，在我的努力下，老王爷终于被我感动，他提出了让我换个院子，多安排几个下人伺候的想法。

可这想法刚一提出，就被顾玄景拒绝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通过我父王来抬高自己的身份，沈瑶，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从那以后，我就被顾玄景禁足在了偏院，除了每日送饭到门口的丫鬟，我再也见不到其他人了。

犹记得那年皇家去兰经寺上香，我作为景王府的家眷，陪着顾玄景一起，寺里的空无大师是位得道高僧，面容慈祥地问着我们想求些什么，他说求个姻缘。

空无大师递来签筒，他摇了摇，里面掉出了一支下下签。

我心下一惊，正想开口安慰，却见他紧紧握着那签，手指都因用力开始泛白，他问大师：

“敢问大师，我心中有一人，但恐缘分甚浅，难道此生是注定无缘了吗？”

那一刻我就站在他的身后，表面平静，内心却已波涛汹涌，而他只当我不存在一般，执着地追问着。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他幼年的玩伴，姚卿卿。

姚卿卿的爹是驻守边境的将军，姚卿卿十岁那年就跟着家里人去了西北，如今一晃十三年了，姚家被调回了京城，她也回来了。

我瞧着树下他们这幅缱绻模样，看起来很是般配，倒好像我才是这段感情中的第三者一样。

我一个人默默地回了景王府，回到了偏院，我的那具尸体还躺在地上。

果然是无人在意的。

我走到案几处，看了看曾经留下的东西，其中有一幅画格外显眼。

画上是我和顾玄景两个人，站在雪中，身后的房檐上还挂着红红的灯笼，那是我嫁进景王府第一年的除夕。

“顾玄景，我们就画一幅吧，这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画师呢。”

这里是古代，没有照相机，我想留下些属于我们的回忆，只好请人来作画。

顾玄景起初是不愿意画的，但架不住我一直拉着他的袖子，软磨硬泡。

一旁的画师也跟着起哄，“王爷就和侧妃画一幅吧，今日除夕，成双成对，团团圆圆的多好啊。”

最后他没办法，便冷着一张脸站在我身边，而我则笑着挽上了他的胳膊。

这幅画我一直偷偷地放在宣纸下，因为顾玄景不喜欢，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偷偷地看。

我那时候想着，以后年年都要和他画一幅，总有一年他会不再板着脸，会对我笑吧。

可后来，他再也没陪我画过，也没陪我过过除夕，年复一年，我都囚在这个院子里。

如今这画还在，我却已经死了。

2、

就在我感怀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是顾玄景回来了。

我仓皇地躲到柜子后面，躲进去了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鬼魂了，他看不见的。

顾玄景站在门外没有进来，他说：

“沈瑶，我已经写好了休书，你自己看一眼吧，这两天就收拾东西回沈家去。”

若非是鬼魂，现在的我一定落下泪来。

他又说道：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是都要休妻的，你也不必再用快死了的借口耗着我，休书我放门口了，你自己看吧。”

说完他便走了。

我穿过房门，捡起了那封休书。

字字句句，都在说着我的不是。

可是顾玄景，你让我回哪去啊，我嫁给你的那日，沈家便和我断绝了关系。

他们骂我不检点，不配做沈家的女儿，能给我最大的体面就是让我做上景王的侧妃。

我嫁给你时，便已是孤身一人。

遥想六年前，我也曾满心欢喜。

那时我还不会刺绣，手笨得很，却日日坚持跟着绣娘学习，一针一线绣好自己的盖头。

成亲那日，我和他拜堂，在满棚宾客的高声祝福中，羞红了脸，想着此后定要与他白头到老，携手百年。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掀开盖头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满身的酒气。

我红着脸与他喝合卺酒，他的眼睛却一直看着酒杯，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过我。

就在喜婆与丫鬟们相继退下时，他突然变了脸色，掐住了我的脖子。

“沈瑶，一个月以前的晚上，是不是你给我下了迷药！”

一个月以前，就是沈老太太的寿辰，他去沈家赴宴，被人下了药。

还记得那天晚上，他跌跌撞撞地闯进我的房间，面色潮红，浑身发烫，他将我拉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爱我，一遍又一遍地吻着我的脸。

我的脑袋嗡一下就炸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带着那份多年来的喜欢，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把自己交给了他。

第二日一早，他醒来时，看着我的眼神却充满了厌恶。

沈老太太大骂我是个不要脸的，说姨娘生的丫头到底是上不得台面，沈老爷更是气急，拿过鞭子就抽在我身上，一边抽一边骂我，一度要将我杖毙。

顾玄景也恶狠狠地看着我说：

“沈家满门清贵，怎么就出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既费尽心机地爬上我的床，那我就成全你，进我的府中做妾吧。”

可沈家到底不是小门小户，我虽是庶女，但做妾总归难听了些，到最后我还是成了他的侧妃，也从此被沈家逐出了家门。

我被他掐得呼吸困难，眼泪簌簌地落下，挣扎着说道：

“不是我，那药不是我下的。”

他松开手，眼神阴郁，“沈瑶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不择手段的女人，我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我捂着脖子大口呼吸，见他要走，赶忙拽住他的袖子，努力解释着：

“顾玄景，你相信我好不好，你可以去查，那晚真的是你闯进了我的房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鬼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甩开我的手，走了出去。

那是我和他的新婚夜，他却去了书房，此后除了和我吃个饭，他从不肯在我房中留宿，后来，饭也不吃了。

他曾说过：“如果在我这过夜，就会想起那晚在床上，我恶心的样子，那是他一辈子的污点。”

这话多绝情，可我却傻傻地以为，只要我努力，好好表现，他就会看到我的真心。

再后来，我就被囚在了偏院，不许外出。

3、

在顾玄景写了休书的第二天，姚卿卿来了王府。

她站在我的门前，敲了敲门。

“瑶姐姐，你在屋里吗？”

我在，但我现在只能静静地看着她，无法与她搭话。

她也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罗裙，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朵人畜无害的小白花。

可说出的话却是那么刺耳。

“瑶姐姐，我今日来是想劝你一句，早点搬回沈府去，玄景哥哥可是要娶我做王妃的，如今这府中已经容不下你了，而且听说他已经写了休书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赖在这里不走啊。”

她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珠钗，继续说道：

“你应该也知道，我和玄景哥哥自幼便相识，他这么多年都在等我回来，从小到大想娶的人也只有我一个，若非你手段下流，怎么可能爬上他的床呢？”

“不过呀，现在我回来了，这正妃之位也还是我的，至于姐姐你，就赶紧走吧，别等到过几日下人们前来赶人，那可就不好看了。”

她说完本要离开，又突然折了回来。

“对了，瑶姐姐，玄景哥哥说要把这偏院拆了给我做花园，这些碍人的竹子，到时候全都砍了去，你看，你六年都没能走出去的地方，我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彻底颠覆。”

她讽刺挖苦了一番后走出了偏院，而我则是想起了我死去的那一日。

那日是我二十三岁的生辰，系统反复提醒我，无论如何都要让顾玄景留下，要不然就算攻略失败，我将会被彻底抹杀。

于是我趁送饭的丫头不注意，打晕了她，偷偷溜出了偏院。

外面下着雨，我来不及回去取伞，只拎着裙摆，匆匆往顾玄景的书房跑去。

却看见姚卿卿的贴身丫头也急急跑来了王府，吵着闹着要见顾玄景。

她说她家小姐去寺里上香，回来的路上赶上下雨，不小心跌下了山坡，找不到人了。

如今细细想来，我只觉得好笑，自家小姐找不到了，丫鬟的第一反应不是去通知姚府，而是来找顾玄景，有些心思可想而知。

但这一次不一样，这次事关我的命，我紧紧拉着顾玄景的胳膊，不准他离开。

“谁允许你出来的！”他怒声道。

我死死拉着他，求他别出府。

他用力将我甩在地上，我的额头撞上了一旁的石头，流了好多血。

我捂着头，强忍着眩晕，苦苦哀求，“顾玄景，就算我求你，留下来吧，今日你要是走了，我会死的！”

他冷笑一声，看着我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

“沈瑶，你可真是爱耍手段，当年对我下药，爬上我的床，逼着我把你娶回了王府，怎么？现在又借口自己要死了，想让我陪你过生辰，你怎么这么下贱啊！”

“玄景，我没有，我从来都没给你下过药，我求求你，今天不要走，我真的会死的。”

他不理我，夺门而出。

我拼命地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那一刻，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什么尊严，什么脸面，我全都不要了，我只想活着。

我紧紧抱着他。

“顾玄景，求你，别走。”

姚卿卿的丫头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对顾玄景说道：

“王爷快些吧，小姐今日上香是为了去给王爷求平安，如今雨这么大，山上路滑，她下落不明，奴婢好怕她出事啊。”

顾玄景听了这话，猛地一脚踢在了我的胸口，我整个人摔在了泥水里，一脸狼狈。

身边的下人都在小声议论着。

“你们看，用下作手段上位的下场，就和这个沈侧妃一样。”

“听说沈家早就和她断了关系，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王爷呢。”

“王爷到时候和姚小姐成了亲，真正的女主人来了，这个王府就再也没有她的位置喽。”

......

那些人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在我的耳中。

我趴在雨水里，脸上沾着泥，看着顾玄景决绝离去的背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4、

又过了两日，送饭的丫头前去禀报顾玄景，说侧妃娘娘已经许久没有出过屋子了。

送去的饭也都没人吃过，都是原样送去，原样拿回，好像是绝食了。

顾玄景此时正在书房练字，姚卿卿坐在他身边，听到这话时，他头都没有抬一下。

姚卿卿假惺惺地开口：

“玄景哥哥，要不要我们去看看瑶姐姐呀，她定是不满你休了她，心里生着气呢。”

顾玄景瞥了那丫头一眼，声音冷漠，

“她爱出不出，饭不爱吃就不用送了，还能饿死不成！明天你们几个去她院子里，把她的东西全都收拾了，送回沈府去。”

那丫头不死心地多说了一句。

“王爷，侧妃娘娘嫁进来时，就和沈府断了关系呀，您这是让她回哪去啊。”

顾玄景握笔的手顿了顿，一滴墨落在了宣纸上，迅速晕染开来。

姚卿卿见他一怔，不满地开口：

“王爷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一个丫鬟，那么多嘴做什么！”

顾玄景的眸子沉了沉，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明日我自己去和她说。”

但第二天，没等他来，姚卿卿倒是先来了。

“你一个女人家能不能要点脸，让你走你不走，就非要等着别人上门来赶人吗！”

姚卿卿带着下人，一脚踢开了我的房门。

却看见一袭青衣，满身泥泞的我倒在了地上。

“哟，沈瑶，你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倒在这里装什么死！”

她上前来踢了我一脚，却发现我没有动静，这才蹲下来扳过我的身子，手放在我的鼻下一探，已然是没了呼吸，彻底死了。

尸体因在这屋中搁置了几日，已经隐隐有了腐烂的迹象。

“啊！来人啊！死人了！”

她惊叫出声，跌坐在地上，身边的丫头赶紧将她扶到一旁。

门外的下人们闻声上前，那个送饭的丫头也急忙去通知了顾玄景，顾玄景匆匆赶来。

他挤开围观的下人们，看见了我的尸体，满眼震惊。

嫁给他的这六年，他对我一直冷冰冰的，我还从未见他脸上有过这般震惊的神色。

“玄景哥哥，这女人怎么死在屋里了，好晦气啊，那这偏院还怎么改成小花园了。”

姚卿卿皱着眉，拉了拉顾玄景的袖子，小声抱怨着。

“滚！”

顾玄景突然发火，把姚卿卿和下人们都吓了一跳。

“玄景哥哥，你让我滚？”

姚卿卿满脸地不可置信。

“滚啊！全都滚！”

顾玄景赤红着双眸，怒吼着。

姚卿卿本还想说些什么，身边的丫头连忙扯住了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讲话。

随后顾玄景当着所有人的面，抱起了我的尸体，向门外走去。

那可是我曾经做梦都盼着的公主抱呀，我等了这么多年，都没等到，如今人死了，他反而遂了我的愿。

从那日起，顾玄景不知怎么了，开始变得疯魔。

他不许任何人安葬我，把我的尸体放在了他的书房，不吃不喝地守在我身边。

可是顾玄景，沈瑶已经死了，你现在这副样子又是做给谁看呢。

尸体腐烂后开始发出臭味，顾玄景像魔怔了一样，天天给我擦脸，说着些我从前想听却没听过的话。

“瑶瑶，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瑶瑶，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会死。”

……

最后是老王爷看不过去了，拄着拐杖来了书房，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沈丫头在世的时候，你骂她下贱，把她关在偏院，不许下人伺候，也从来不听她解释，现在她死了，你装出这副伤心样子来，是要给谁看啊！”

顾玄景红着眼眶，跪在地上，喃喃道：

“我真的不知道，她那日会死，我以为……”

老王爷的拐杖又重重地打了下来，疼得顾玄景闷哼一声。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以为她骗你？我问你，前几年让你查过的下药一事，你查出结果没有，到底是谁做的，是不是我们冤枉了沈丫头！”

顾玄景的脸色变了变，低声道：

“是沈家二房的四姑娘。”

老王爷气得身体一晃，顾玄景赶紧起身将他扶住。

“你你你！你糊涂啊！你既早已查明真相，为何还要关她这么些年！”

顾玄景突然跪下来，抱住了老王爷的腿。

“父亲，是我错了，全都是我错了，最开始我是真的以为她给我下了药，但后来我查明了真相，也发现自己对她动了心，可我小时候答应过卿卿的，要等她回来，娶她为妻，我不敢相信自己会移情别恋，我以为，我不见她，就什么都好了。”

“父亲，全是我的错，求你打死我吧。”

老王爷握着手中的拐杖，止不住地叹气。

“我顾家几代传承，怎么偏偏，偏偏就出了你这么个傻子！造孽啊！赶紧给沈丫头好好下葬，死了都不让人家安生，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被冤枉了这么多年，都糟践成什么样子了！”

他说完便气着走了，而听到这一切的我，却恨极了。

顾玄景，原来你早就知道，那药不是我下的了，可你还是把我囚在偏院，只为了守着那颗动摇的心。

顾玄景，你是何其自私，又是何其残忍！

我明明已是灵魂，可此刻仍觉得心痛到难以附加。

最后尸体快要搁置不住了，顾玄景没办法，只好把我葬了，还将我抬成了正妃之位，葬进了顾家的祖墓。

那些日子景王府满院白幡，人人食素，顾玄景在堂前为我整整守灵七日。

京城中不知情的百姓都纷纷感慨，“王爷对这个王妃还真是情深意重。”

只有我知道，这都是假象罢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5、

在我走后，以前从不愿涉足偏院的顾玄景却搬了过来，往日里我嫌这竹林茂密，挡光，他从不理会，如今却命人将竹树全部伐了去。

他在我的房间抚摸着我的每一样物品，表情仿佛是摸到了世间最珍爱的东西，可我只觉得恶心。

他来到我的案几前看见了我一直藏着的那幅画，除夕夜的雪地里，红灯笼的映照下，我巧笑嫣然，他冷若冰霜。

“瑶瑶，我真该死，为什么要那么对你。”

如今他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画的边上其实还有几封信。

是我死那日亲手写的。

其中有一封我派了人送去给他，信中言辞恳切，求他回府来，救救我，但派去的下人却告诉我，王爷正在寻找姚姑娘的下落，没有看信，而是直接扔掉了。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爱意彻底崩塌。

他拆开我桌上的几封信，上面写的话大多相似，甚至越到最后，字迹越发潦草，因为那时我已经快不行了。

“顾玄景，我真的要死了，我再也不会爱你了。”

“顾玄景，如果有机会让我重选，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嫁给你。”

“顾玄景，当年的药从来都不是我下的，你却不去查明真相，只是一味地冤枉我，这辈子我真后悔认识你，还爱上你。”

“顾玄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不要再遇到你。”

他抱着那些信，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嫁给他的这六年，我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

“沈瑶，瑶瑶，是我错了，是我混蛋我求求你，别离开我。”

“瑶瑶，你回来好不好，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那些事我都查明了的。”

“瑶瑶，这些年来，其实我早就对你动了心，可我自己却不敢承认。”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顾玄景提笔在宣纸上画我的小像，每每落笔，总有眼泪落下来晕开笔墨，怎样都画不成。

看来连老天都看不过去，在帮我惩罚他。

屋外，姚卿卿悄悄走了过来。

“玄景哥哥，我们......”

话未说完，只见顾玄景冷冷地看着她。

这眼神，从前都是看向我的。

“我不想再见到你，你离开王府吧，瑶瑶应该也不想见到你。”

顾玄景声音低哑，姚卿卿不死心地走上前来。

“玄景哥哥，你说过要娶我做王妃的，你现在是怎么了，你爱上沈瑶了对不对！”

顾玄景依旧低头作画，没有抬头。

姚卿卿气急，直接伸手抓过那张除夕画像，撕成了两半。

顾玄景疯了一样地扑过来，抢过画像，使劲推了姚卿卿一把，她的头磕在椅子角，一下子肿了起来。

“玄景哥哥，你竟然为了这幅破画推我。”

姚卿卿眼中含泪，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顾玄景转过头来，红色的眼眶有些渗人，他怒声道：

“滚回你的府上去！要不是你，瑶瑶根本不会死！那日是她的生辰，你只不过崴了脚，却非要我去寻你，害得她死在了屋中都没人知道，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

姚卿卿突然笑了起来，她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

“顾玄景，你真可笑，明明是你自己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却要把一切责任推到我的身上，这六年我不在京城，难道你对沈瑶就好了吗！”

“你闭嘴！滚啊！”

“顾玄景，你有今日，全是活该，你现在装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给谁看啊，沈瑶已经死了！你那么对她，她就是去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原谅你！”

姚卿卿狞笑着出了门，只留下顾玄景一个人，抱着撕成两半的画像伏地啜泣。

一个月后，南蛮突袭边境，顾玄景向皇上求了道旨意，领军出征。

战场上，他仿佛不要命了般，疯狂厮杀，直打得敌军连连败退，他们惊呼着，对面的将领是个疯子，是个疯子！

明明已经击退了南蛮，可顾玄景仍要追击，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深入了南蛮腹地，捣毁了南蛮的老巢，也和南蛮王同归于尽。

他身中数刀，倒在地上，看着天上那轮将落未落的夕阳，缓缓伸出了手。

他说：“瑶瑶，我来见你了，来生，我们还做夫妻。”

这时我的灵魂渐渐浮现，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惊喜。

我对他轻声开口：“顾玄景，我不爱你了，也没有来生了。”

随后我的灵魂在夕阳下，一寸一寸地化为了泡影，风一吹便散了。

顾玄景的手缓缓落下，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他脸上划过，滴在了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