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站在街角，静静的看着那对难舍难分的身影，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掏出手机，拨出电话。
“妈，我决定了，下个月，跟你一起去国外。”
苏妈妈的声音还带着因为愤怒到极致而染上的颤音，“好，蘅蘅，咱们一起走，这辈子都不跟方怀川再扯上一丝关系！”
苏蘅吸吸鼻子，低低的应了一声。
视线落在已经情不自禁在街头拥吻的方怀川和蒋瑰身上。
忽觉心口处，传来一阵实质性的疼痛。
她十六岁那年，爸妈离婚后各奔东西，谁都不愿意带着苏蘅和苏允兄妹。
他们只好暂时寄居在爸爸的朋友家里。
少年的方怀川，干净又热烈，就那么带着一身阳光，驱散了苏蘅的阴霾。
相恋六年，他们一直是别人眼中的模范情侣。
苏蘅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方怀川坚定选择的。
可是在今晚的订婚典礼上，方怀川却始终心不在焉。
因为一个跪下求婚的环节，他就脸色大变，只留下一句，“苏蘅，你怎么就这么喜欢虚荣的仪式感！”
然后就摔了戒指，转身离去。
留苏蘅一个人扶着气得几乎要昏厥的妈妈，面对众人的议论和指指点点。
苏蘅却清楚的看到，方怀川是匆匆追随一抹白色裙摆而去的。
而此刻，穿着白色拖地礼服的蒋瑰，正缩在方怀川的怀里，哭得满脸都是泪。
方怀川满眼都是心疼，用自己的大衣，把蒋瑰包在怀里。
蒋瑰要走，却被他紧紧抱住。
深夜的街头太过安静，安静到他们的对话，都能一字不落的传到苏蘅耳中。
“阿瑰，别哭，我心疼。”
方怀川见蒋瑰因为高跟鞋跑丢了，光着脚站在地上，便马上把自己脖子上的羊绒围巾解下。
垫在蒋瑰脚底。
他好像忘记了，那是苏蘅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曾说那是他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宝贝似的戴了很多年。
此刻却随意的扔在地上，让蒋瑰踩在脚下。
苏蘅苦笑一下，所有人都爱蒋瑰。
所有人都心疼蒋瑰。
连方怀川都不例外。
蒋瑰仰起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看着方怀川，“怀川哥哥，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来你的订婚仪式。”
“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想再看看你。”
方怀川轻柔的为蒋瑰拭泪，“阿瑰，今天我才知道，我没办法逼自己娶苏蘅，我爱的是你。”
“我看到这条裙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应该穿在你身上。”
蒋瑰身上的裙子，是苏蘅期待了一年的订婚礼服。
方怀川花了重金，请了法国一个苏蘅很喜欢的设计师手工制作。
可是在订婚典礼的前几天，他却说因为法国那边的工期问题，不能如约交付。
可是他却不知道，苏蘅曾经不顾所谓的惊喜感，偷偷看过设计图。
所以现在才能发现，原来是穿在了蒋瑰身上。
蒋瑰抱住方怀川，“怀川哥哥，是我太贪心了，昨晚说好了，是我们的最后一夜，我却还不满足。”
“我已经拥有你五年了，我应该把你还给苏蘅姐姐了。”
蒋瑰一张清纯的小脸上，满是痛苦。
方怀川再也忍受不住了，猛得吻住了蒋瑰的唇。
吻得热烈又凶猛，好像要把怀里的女人揉进骨血里。
苏蘅脸上的泪已经风干，一阵恶心感涌上心头。
她和方怀川相恋六年，方怀川和蒋瑰在一起五年。
甚至在订婚的前一夜，他们还在偷欢。
真是恶心。
方怀川若是不爱她苏蘅，大可以说清楚，分手以后再光明正大的和蒋瑰在一起。
可能因为蒋瑰是方家佣人的女儿，虽然从小就在方家长大，可终究配不上方怀川。
所以方怀川才要娶苏蘅。
苏蘅紧紧咬住唇。
可是她苏蘅，凭什么就要成为他们的挡箭牌？
她不想要一个从身体到心灵，都装满了别的女人的男人。
苏蘅干脆利落的转身。
她决定，要彻底离开。
02
苏蘅回到方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方怀川正端着一杯姜汤，小心翼翼的吹凉后送到蒋瑰嘴边。
但是苏蘅记得，方怀川最讨厌生姜的味道。
就是苏蘅生病了，方怀川也不许她喝姜汤。
原来，为了真正喜欢的人，是会打破一切原则的。
而苏蘅的哥哥苏允，正把蒋瑰一双光裸的脚放在膝上，用小镊子和酒精，小心翼翼的清理蒋瑰脚底磨破皮的一处伤口。
见苏蘅回来，方怀川颇有些尴尬，捏着手里的姜汤，半晌才干巴巴的说出一句：
“蘅蘅，你回来了，要不要也喝点姜汤？”
苏蘅定定的看了方怀川一会，没有回应。
方怀川低下头，不敢看苏蘅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今天有多过分。
苏允则是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专心致志的为蒋瑰清理脚底破皮的地方。
“她皮糙肉厚，还会着凉？”
自己妹妹的订婚搞砸了，当众出丑，苏允这个亲哥哥却毫不在意，仿佛苏蘅的感受，还没有蒋瑰破了皮的脚重要。
苏蘅看着这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双胞胎哥哥，看着他小心的给蒋瑰的脚吹气，无所谓的笑笑。
在他眼里，只有蒋瑰才是他妹妹。
蒋瑰不赞同轻轻推了推苏允，轻声开口：“苏蘅姐姐，你别怪怀川哥哥，他从小就傲气，只是不喜欢下跪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实在生气，我代替他跟你道歉。”
苏蘅闻言，对着蒋瑰挑眉，“你凭什么代替他跟我道歉？你是他什么人？”
苏蘅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蒋瑰红了眼圈。
方怀川皱眉，不赞同的看向苏蘅，“蘅蘅！”
苏允则对着苏蘅怒目而视，“苏蘅，你发什么疯？阿瑰好心帮你，你怎么和个疯狗一样乱咬人？”
苏蘅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意思透了。
所有人都喜欢蒋瑰，都要保护蒋瑰。
苏蘅的脚，被华丽的高跟鞋磨得鲜血淋漓。
已经疼得麻木了。
她转身，跌跌撞撞的回了自己房间。
把自己陷进柔软的大床上，躲进被子里，隔绝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方怀川拿了一杯热牛奶，放在苏蘅床头。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轻轻抚摸苏蘅的脸。
“蘅蘅，对不起，今天是我太冲动了。”
“我不知道还会有下跪求婚这个环节，我觉得没有必要，很侮辱人，所以反应过激了一些。”
“咱们的爱情不需要繁琐花哨的仪式来证明不是吗？我尊重你的习惯，也请你尊重我，并且原谅我好吗？”
苏蘅借着淡淡的月光，打量半蹲在自己床前的方怀川。
俊美得不输明星的面容，挺拔结实的身材，肩宽腰细，年纪轻轻就坐拥方家的亿万家产。
六年前苏蘅告诉他，自己受母亲影响，信了教，不想发生婚前性行为，要把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
他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轻吻她的额头，说她是他的珍宝，他愿意等。
之后的一年时间，每次情到浓时，苏蘅都拒绝他。
他从一开始的失落，到后来的淡然处之，再没有过失控的时候。
现在看来，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和蒋瑰在一起了。
半晌，苏蘅缓缓开口，“嗯，知道了，我不怪你。”
“现在我很困，要睡觉了。”
方怀川有点惊讶，他本来以为苏蘅会大哭大闹一场，他都做好了哄她一夜的准备，竟然就这么原谅他了？
“蘅蘅，你真的不生我的气？”方怀川小心翼翼的问。
苏蘅点点头，“我不生气了，明天再说吧。”
方怀川还想再多说几句，但是看到苏蘅的冷淡又想到柔弱的蒋瑰，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苏蘅一向懂事。
他俯下身，想亲吻苏蘅的额头。
苏蘅侧过头，躲过了方怀川的吻。
方怀川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苏蘅窝在被子里，鼻尖闻着牛奶的气味，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
六年了，他能记得每次出门回来都给蒋瑰带黄桃奶茶，却记不住，自己从来不喝牛奶。
苏蘅起身，倒掉牛奶。
同时在心里默默盘算。
今天是10号，25号是和妈妈一起出国的日子。
她还有15天的时间。
她要用这15天的时候，跟自己六年的时光，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03
第二天一早，方家的餐桌上，方父的脸色，阴沉如墨。
每个人都只是垂眸盯着自己面前的早餐。
苏蘅注意到，方怀川盘子里的煎蛋形状怪异，还用番茄酱画了一个爱心图案。
而苏允的，则是一个小太阳图案。
而自己的煎蛋，正面看是金灿灿的，底下那面，一定是焦黑的。
这是蒋瑰惯用的伎俩。
她虽然名义上是佣人的女儿，但是方爸爸方妈妈这几年不在国内，方怀川和苏允又宠她，她在方家，过得就是千金小姐的日子。
偶尔时不时的做次早餐，展示自己乖巧。
苏蘅和方怀川提过两次，方怀川只是淡淡的敷衍，“阿瑰年纪小，做不好这些，不是故意的，你觉得不好吃，不吃就是了。”
方怀川是个在工作和生活中苛求完美的人，苏蘅给他切水果的时候，哪怕是切得形状不好看，他都不会吃。
可他却会吃蒋瑰做的奇形怪状的煎蛋。
他把所有的宽容和例外，都给了蒋瑰。
“苏蘅，你一向懂事，识大体，顾大局。但是昨天你还没送完宾客，怎么就离开了？”
方父突然之间，质问苏蘅。
苏蘅只觉得好笑，因为是寄人篱下，所以苏蘅一直都在方家活得小心翼翼。
为了不被讨厌，为了配得上方怀川，而给自己贴上懂事，柔顺的标签。
所以他儿子跑了，他却可以理直气壮的怪她表现不好。
方怀川在桌子底下握住苏蘅的手，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爸，昨天的事怪我，没事先和蘅蘅沟通好，脾气也太急了。”
方父的身上，是上位者积年累月的威压。
而方怀川一力维护苏蘅的时候，眼里都是不加掩饰的保护和爱意。
方父重重的哼了一声，“我今天中午的飞机，希望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你们能不再胡闹。”
方父离席之前，深深的看了方怀川一眼，“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年轻时可以胡闹，但是你心里要有数。”
现在苏蘅才能听出方父话里的深意。
看来，他对自己儿子和蒋瑰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
方父走了以后，方怀川看着苏蘅，“蘅蘅，我补给你一个更盛大更梦幻的订婚仪式，你看什么时候合适？这个月？还是下个月？”
苏蘅的刀叉一顿，她的睫毛抖了抖。
“这个月吧，25号，是个好日子。”
方怀川并不觉得仓促，不假思索的点头，“好，那就25号，我一定好好安排。”
25号，确实是个好日子。
是苏蘅决定离开，结束这段错误的日子。
04
吃过早餐，苏蘅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先是拎出一纸袋要扔的东西，又从储物间拖出两个大行李箱。
穿过客厅的时候，方怀川和苏允正面带笑意的看着蒋瑰为他们展示自己最新研究出来的餐后甜点。
方怀川和苏允都不爱吃甜的，但是却也都十分给面子的吃了。
方怀川见到苏蘅拿着行李箱，皱了皱眉，“你拿箱子干嘛？要去哪？”
苏蘅摇摇头，“东西太多了，收拾一下比较整洁。”
方怀川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也没有深究，收拾东西不过是没有用的就扔，不想扔的就放储物间，为什么要拿行李箱。
毕竟，他满心满眼的都是蒋瑰。
懒得深究苏蘅做什么。
这时，司机出现在了门口，礼貌的微微鞠躬。
“方总，之前定好了，今天您要陪苏小姐去试婚纱。”
蒋瑰似乎是受了惊吓一般，端着蛋糕碟子的手微微一抖，白瓷盘应声而碎。
她急急忙忙的蹲下身去捡，白嫩的指尖却被尖锐的碎片划破，流出鲜血。
方怀川和苏允一下子慌了神。
苏蘅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着方怀川，“怀川，我们出发吗？”
蒋瑰似乎很痛苦，“碎片扎得有点深，我自己去医院包扎一下就好，没事的。”
方怀川看向苏蘅，“蘅蘅，我突然想起来公司今天有个会，要不改天吧。”
方怀川知道蒋瑰为什么这么失态，她曾经不止一次和他提起过，她想穿婚纱，为他而穿。
方怀川私心想着，要不先带蒋瑰去试一次，圆了她的心愿。
他和苏蘅，来日方长。
苏蘅歪了歪头，不想拆穿这个蹩脚的借口。
无所谓了，她已经不期待嫁给他了。
“正好，我还能顺路送阿瑰去医院。”
方怀川用干净的纱布，裹住蒋瑰的手指。
又随手扯过苏蘅纸袋里的一块毛巾，帮蒋瑰擦身上的血。
对蒋瑰细心体贴的方怀川，却没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是苏蘅的日常用的干发巾。
那个纸袋里，都是苏蘅一些生活用品。
苏蘅拖着箱子继续走，路过蒋瑰身边的时候，打量一眼她的手指，皱皱眉。
“你对自己下手真狠。”
蒋瑰的眼圈更红了，“苏蘅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蘅没有理她，转身上楼。
她坐在房间里，慢慢的收拾自己的衣服。
她把要带走的东西放在一起，把要留下的东西，收在一个箱子里。
曾经方怀川送给她的各种或便宜或贵重小礼物，他们的情侣水杯，合照等等。
苏蘅拿起一条项链，那是方怀川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银色的链条，绿色的翡翠吊坠。
没过几天，蒋瑰的衣领里，就掉出来一条同款不同色的项链。
方怀川笑着解释，阿瑰也快过生日了，我随手买的。你知道的，我和阿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拿她当我的亲妹妹。
一切蛛丝马迹，早就有迹可循。
只是以前的苏蘅太傻，对方怀川太信任，竟真的相信了什么哥哥妹妹的鬼话。
“苏蘅！”
低沉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苏蘅抬头，竟是苏允，站在了她的房门口。
05
苏允皱着眉，打量苏蘅因为收拾东西而一片狼藉的小房间。
“苏蘅，你又在搞什么把戏？把房间搞成这样？”
苏蘅苦笑，这就是苏允，在他的眼里，自己永远是最惹人厌恶的。
苏蘅看着苏允那张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脸，释怀一样的长出一口气。
小时候因为妈妈的偏爱，他便对自己这个妹妹十分疏远。
后来因为苏蘅撞破了父亲出轨，告诉了母亲，导致父母离婚，苏允就恨上了苏蘅。
苏蘅看着苏允嘴角的甜品屑，想起自己十七岁时亲手为他烤的饼干，被他当着面毫不犹豫的扔进垃圾桶，无奈的笑笑。
“我收拾东西，扔掉一些垃圾，才能活得更加轻松，不是吗？”
苏蘅的声音淡淡的。
苏允看着这样的苏蘅，更加烦躁了。
语气也十分冷硬，“苏蘅，我警告你，阿瑰既善良又柔弱，你不要对她阴阳怪气，恶言恶语。”
苏蘅恍然大悟，原来是来为蒋瑰出头的。
苏蘅起身，看着苏允。
她曾经做梦都渴望哥哥可以保护自己，可以把对蒋瑰的好分一点点给自己。
但是现实就是这样，一次一次让她认清，他只把蒋瑰当妹妹。
苏蘅不想跟他多说，只是敷衍的点头，“好。”
苏允惊讶于苏蘅的态度，于是只好又恶狠狠的警告，“让我看到你欺负阿瑰，我不会放过你。”
苏允离开之前，瞥到了苏蘅床上放的一个小箱子。
里面都是方怀川送给她的，她爱若珍宝的一些小玩意。
其中一只廉价又颜色奇怪的保温杯，尤其显眼。
那是前几年给蒋瑰买裙子的赠品，蒋瑰嫌丑不要，他就随手给了快要过生日的苏蘅。
苏允皱眉，看苏蘅依旧在自顾自的整理，转身离去。
有些烦躁的换了衣服，一头扎进游泳池里。
苏蘅慢吞吞的把装着那些东西的箱子合上，塞进了床底下。
这些东西有些比较贵重，直接扔了不合适，等她离开以后，再让方怀川自行处置吧。
……
婚纱店里。
帘子拉开的一瞬间，方怀川的眼睛亮了。
蒋瑰穿着洁白的婚纱，带着甜蜜的笑意，看着方怀川。
因为婚纱是按苏蘅的尺寸定制的，蒋瑰穿着有些小，挤得胸前的柔软呼之欲出。
店员适时夸赞：“方先生，您太太穿着很漂亮呢。”
另一个在量尺寸时见过苏蘅的店员悄悄拉了拉同事的袖子。
可是方怀川，并没有打算纠正店员。
只是含笑欣赏着眼前的蒋瑰。
婚纱明明是苏蘅喜欢的端庄大气的款式，但是穿在蒋瑰身上，却有别样的性感妩媚。
……
傍晚，方怀川回到了方家别墅。
他拿着一摞册子来到苏蘅房间，“蘅蘅，你来挑一种订婚典礼的布置风格。”
苏蘅接过册子，淡淡的点头，“你定吧，我都行。”
方怀川微微皱眉，之前筹办订婚典礼的时候，苏蘅对这些事是特别上心的。
就连一个气球一朵花都要精益求精。
现在，应该是还在生气吧？
方怀川打量苏蘅略有些空荡的房间，尝试找个话题和苏蘅聊天。
“蘅蘅，怎么感觉你这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具体少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苏蘅知道，他也从没在意过自己房间有什么。
苏蘅点头，“最近在断舍离。”
方怀川笑笑，“我在网上看到过这个说法。”
曾经亲密的恋人，再度无话。
方怀川觉得苏蘅的情绪还是不好，于是决定离开。
毕竟之前每次吵架都是这样的，过几天苏蘅自己就能调节好。
入夜，苏蘅早早躺在床上。
深夜时，被细细密密的响动惊扰。
自从订婚那天以后，她的睡眠就变得很差，入睡困难，勉强睡着了，也很容易醒。
声音，似乎是从她隔壁的房间传出来的。
她记得，那是一间空置的客房。
苏蘅起身，朝客房走去。
门并没有掩紧，苏蘅甚至能清楚的听到，男女缠绵时的欢愉声。
借着门缝，她看到了蒋瑰的身上，正穿着洁白的婚纱。
那款式，是她之前挑选的。
现在正被方怀川一点一点的从蒋瑰丰满白嫩的身体上剥下。
方怀川的声音，带上了低低的喘息，“你这个小坏蛋，非要穿着苏蘅的婚纱才有兴致。”
蒋瑰低低的笑，“你白天看我试婚纱的时候那个眼神，好像是要吃掉我。”
“还说我坏，你特意选在苏蘅隔壁和我在一起，还不是想找刺激？”
蒋瑰低低的笑，方怀川一把捂住她的嘴。
“小点声，别吵醒苏蘅。”
蒋瑰不满的扯下他的手，嘟起嘴嗔怪，“怕什么，你到底是爱她还是爱我？”
方怀川埋首在蒋瑰身前，“阿瑰，我爱你。”
声音似喟叹，带了无限深情。
苏蘅静静的看着他们俩，他们是相爱的，但是证明他们爱情的方式却是作践她。
在她隔壁房间，穿着她的婚纱，用谈论她来助兴。
苏蘅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06
突然，寂静的走廊里，一阵脚步声突兀响起。
苏蘅下意识的闪身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靠在房门后，侧耳倾听外面的响动。
“咳咳。”
苏允刻意的清咳一声。
房间里的几近赤裸的蒋瑰脸色一红，轻轻推推身上的方怀川。
方怀川皱了皱眉，懒洋洋的放开蒋瑰。
蒋瑰快速穿好衣服，低着头跑了出去。
苏允斜倚在客房门口，看着衬衫半敞，唇角还留有粉红色口红印，随意坐在床头的方怀川。
“怀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你喜欢的是阿瑰，为什么还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和她在一起？”
“早和苏蘅说清楚，对你对她对阿瑰都好。”
苏蘅的指甲，刺进紧握成拳的掌心。
眼眶酸胀得厉害。
她不禁倚靠着房门，缓缓滑坐在地上。
原来，苏允早就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方怀川和蒋瑰的事。
这栋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被当成傻子一样愚弄。
原来，苏允是真的半分都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
见方怀川不说话，苏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25号你就要和苏蘅补办订婚了，你让阿瑰怎么办？”
苏蘅在黑暗里，无声的嗤笑。
苏允口口声声，都是为蒋瑰着想，要不是因为这两张几乎相同的脸做不了假，她真的会怀疑，蒋瑰才是他的亲妹妹。
方怀川看着窗外，不耐烦的淡淡开口：“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苏允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苏蘅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她打开手机，看着手机上日期，长出一口气。
今天是13号了。
她简单洗漱，下楼的时候，碰见了方怀川。
方怀川像往常一样，带了些起床气，皱着眉对苏蘅抱怨：
“蘅蘅，我这几天胃不舒服的，想吃你做的面包。”
苏蘅看着方怀川，点了点头，“冰箱里还有，一会我给你热热。”
明明还是苏蘅说话时一贯平静语气，甚至神情都是一样的，但是方怀川却觉得心里有些空空落落的。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
方怀川霸道的拉住想要去厨房的苏蘅，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
直到看到苏蘅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自己时，他才微微安心了一点。
苏蘅后退一步，拨开了方怀川的手。
“别闹。”
方怀川眉头一皱，又上前一步，强硬的把苏蘅抱在怀里。
苏蘅一愣，这几年方怀川以怕自己会忍不住为借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主动抱她了。
一直都是苏蘅在主动。
苏蘅想到几个小时之前，这个怀抱还是蒋瑰，她就觉得一阵恶心。
她用力推开方怀川。
错愕的表情，定格在方怀川的脸上。
苏蘅笑笑，“会让人看到。”
方怀川：“你是我的未婚妻，怕什么。”
一股烦躁感，涌上方怀川心头。
他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但是又说不上来。
他索性不想了，拉苏蘅的手，转身下楼。
“走吧，去吃早餐。”
苏蘅顿了顿，顺从的任方怀川拉着。
吃早餐时，方怀川看着还是和以往一样温和平静，细心的帮自己把面包上涂匀黄油的苏蘅，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苏蘅还是他的苏蘅。
早餐快结束时，苏蘅手边的电话响起。
因为今天早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吃早餐，所以餐厅里十分安静。
苏蘅电话里那个甜美温和的女声也能传到方怀川的耳中。
“苏小姐，我这边是航空公司，您的机票……”
苏蘅快速调小了音量。
挂断电话，方怀川皱着眉看向苏蘅。
“你订了机票？”
“马上就要去订婚了，你要去哪？”
07
苏蘅把最后一口食物放进嘴里。
若无其事的擦擦嘴角。
“我给我妈订的机票，一切结束以后，她就要回国外了。”
一切结束以后，他们也就各奔东西，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见了。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蒋瑰在一起，她也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既然不爱，那就放过吧。
爱情里，不应该有三个人。
方怀川低低的嗯了一声。
又礼貌性的开口，“需要我去送她吗？”
苏蘅摇头，清楚的知道方怀川只是客气一下，他要是真的想送，会直接问她登机时间。
方怀川一向不喜欢应付长辈。
哪怕那是苏蘅的妈妈。
这样也好，要是他执意要送，她反倒麻烦。
“蘅蘅，你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吗？我这周末陪你去。”
方怀川看着脸色苍白，眼下青黑的苏蘅，联想到最近自己和蒋瑰玩得太过火，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想着哄哄苏蘅。
想去的地方？
其实有，有很多。
苏蘅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她有很多喜欢做的事，之前每天都会缠着方怀川规划周末去哪玩。
方怀川总是说有空就去，但是六年来，他有空的日子，屈指可数。
苏蘅本想拒绝，但是想了想，又答应了。
就当是完成一个遗憾吧。
毕竟自己没有马上离开，就是为了跟这六年，做一个告别。
“去情人山。”苏蘅淡淡开口。
方怀川一愣，“去爬山吗？但是这个地方，咱们不是去过了。”
情人山，传说情侣只要一路扶持，爬到山顶，在山顶的神树上共同写下自己的愿望，合力挂到最高的枝丫上，愿望就能成真。
苏蘅定定的看着方怀川，“就我们俩个人去，不带蒋瑰，也不带苏允。”
方怀川忽然想起，上次去情人山，是他们四个一起去的。
后来苏蘅提了很多次想他们俩单独去一次，他都借口敷衍了。
方怀川忽觉有点愧疚，“好，这周末就去，就咱们俩。”
苏蘅打开手机，看着日历。
这周日，是19号。
苏蘅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往常方怀川答应陪她出去玩时的兴奋表情。
也没有问他怎么突然就有时间了。
反正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就在情人山，为这一切画上一个句号吧。
苏允起床的时候，方怀川已经走了。
苏蘅正费力的把几个硕大的包裹拎到大门口。
苏允抱臂在楼上看着。
“苏蘅，你又折腾什么？”
苏蘅低头，忙着给快递师傅付款。
“把旧衣服捐给贫困山区。”
说着不小心一脚踢倒了一个包裹，因为还没有封装，所以衣物散落一地。
苏允看着那些衣服眼熟，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小声的说了一句真麻烦。
苏蘅低头收拾，这都是她经常穿的衣服。
她是个很念旧的人，包括衣服。
这些衣服寄到国外也还能穿。
时间在苏蘅整理杂物时悄悄溜走，很快就到了周末。
方怀川一早就换好了衣服，等在车旁。
见苏蘅出来，还十分绅士的帮她拉开车门。
见苏蘅的登山衣有些旧，还从后座拿出一个纸袋。
“这件衣服穿了很多年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扔，所以给你买了新的。”
苏蘅接过。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
“怀川哥哥，苏蘅姐！”
08
是蒋瑰，她穿着一身登山服，一路小跑奔了过来。
“我就知道，你们又要偷偷出去玩不带我，不行，我也要去！”
那副骄蛮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妹妹。
方怀川皱眉，“下次带你去。”
蒋瑰对着方怀川眨眼，又拉着他的手摇晃，“不嘛，你们就带着我吧，我保证不添乱。”
蒋瑰的手指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轻轻勾了勾方怀川的掌心。
“怀川，带着她吧，我也去，我照顾阿瑰。”
苏允也换好了衣服，一脸宠溺的看着蒋瑰。
方怀川被蒋瑰撩得没了脾气，只能无奈的看向苏蘅。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苏蘅一向懂事，肯定也能和以前一样体谅他的。
苏蘅苦笑，点了点头。
无所谓了，这可能就是天意。
登山很累，但是风景很美。
上山之前，方怀川拉住了苏蘅的手。
可是没走几步，蒋瑰就大叫一声。
“怀川哥哥，苏允哥哥，我的腿抽筋了！”
蒋瑰坐在路边，眼泪汪汪的呼痛。
方怀川神情一变，放开苏蘅的手，奔向蒋瑰。
一向洁癖的他，毫不嫌弃的把蒋瑰的脚抱在怀里揉捏。
“怀川哥，我好像走不了了。”
方怀川看看苏蘅，对蒋瑰说：“要不让苏允送你下山吧。”
蒋瑰摇头，“可是我很想上山看看神树，怀川哥，你背我好不好？”
方怀川看着可怜兮兮的蒋瑰，并没有拒绝，而是看向苏蘅。
苏蘅无所谓的笑笑。
转身一个人认真爬山。
反正，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身后，在蒋瑰的惊呼声中，方怀川稳稳把她背在背上。
苏允护在一旁。
苏蘅独自走在前面，脚步越发轻便。
方怀川笑着埋怨蒋瑰，“你啊，真是麻烦。”
是啊，方怀川最怕麻烦，他对苏蘅说过的最多的话，是乖一点，不要给我添麻烦。
但是蒋瑰，却是他永远的例外和偏爱。
两个小时以后，苏蘅率先到达山顶。
她买了红绸，愣了一会，提笔写下自己的心愿。
刚刚写完，方怀川他们也到了。
蒋瑰兴致勃勃的写心愿。
上千年的神树枝繁叶茂，根深树大。
上面满是写了愿望的红绸带。
情侣们站在树下，男生托举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挂上红绸。
蒋瑰笑着指挥，“怀川哥，苏允哥，你们一起托着我好不好，我要把心愿挂在最高的树枝上。”
方怀川笑着答应，又回头看向苏蘅，“蘅蘅，你等等啊，我一会陪你挂。”
苏蘅没有回应。
独自走到树的另一端，踩着一块大石头，把自己的红绸绑在树上。
自己能做的事，苏蘅不想麻烦别人。
下山的时候，方怀川似乎是对今天是事有些愧疚。
他把蒋瑰交给苏允，自己凑到苏蘅身边。
“蘅蘅，对不起，你没生气吧？”
苏蘅很真诚的告诉他，“没有。”
毕竟，他和蒋瑰才是一对，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有些遗憾，注定会成为遗憾。
方怀川松了一口气，“那下山以后，我让苏允把她送回去，我带你去吃你最爱吃的那家餐厅好不好？我特意订了位置，是你喜欢的靠窗位。”
苏蘅不置可否。
快到山脚下时，蒋瑰喝了半瓶矿泉水，便喊着肚子疼。
脸色煞白，都冒出了冷汗，不像是装的。
一向沉稳的方怀川慌了神。
能让他乱了方寸的，只有蒋瑰。
他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背起蒋瑰就往山下狂奔。
山下，苏蘅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蒋瑰被抬进救护车。
方怀川和苏允急得脸色大变，一前一后也跟着钻了进去。
救护车呼啸而去。
从头到尾，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苏蘅一个人站在原地，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一个寒颤，抱住自己的手臂。
她总是多余的那一个。
下山的时候，方怀川问她，要陪她去喜欢的餐厅吃饭了，为什么不开心？
现在不就是答案，为什么要提前开心期待呢？
毕竟，不会实现的。
回家的路上，苏蘅收到了方怀川的信息。
蒋瑰没事了，只是在户外喝了冷水以后肠痉挛。
苏蘅没有回复，只是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24号的晚上，蒋瑰前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了门，后脚方怀川便也说公司有事要去一趟。
苏蘅问他，“明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今晚可不可以不要走？”
方怀川犹豫一下，然后笑笑，“乖，我是真的有事，咱们以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说完，转身离去。
苏蘅看着他的背影出神，自言自语的摇头，“我们今生只剩这一夜了，往后我的人生，不会再有你。”
25号的凌晨，苏蘅把自己已经空荡荡的的房间打扫干净。
订婚衣服和戒指放在床头，手机里最后一条信息是方怀川发给她的订婚仪式流程，还有现场布置的照片。
这次订婚，方怀川很上心。
苏蘅给方怀川发了最后一条信息，我们分手吧。
然后便拉黑了方怀川的微信，裹紧大衣，推开方家大门。
走进了黑夜的薄雾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