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为了救下被绑架的男友高泽宇,陪绑匪睡了一晚。
后来,他嫌她脏,爱上了那个像她的十八岁秘书。
甚至在秘书设计的绑架中,丢下了沈枝意。
“她干干净净,跟你不一样。”
“其实,我洁癖挺严重的。”
系统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
“救赎完成,是否脱离世界?”
沈枝意轻声回答。
“是。”
那晚,高泽宇在家里眼巴巴等着她找他服软道歉。
等他意识到失去她时,已经晚了。
1
和高泽宇结婚十周年那天,沈枝意的攻略任务到了最后期限。
“宿主,您在这个世界的期限还有最后三十天。”
“如需延长停留期限,需承担被抹杀的风险。”
听到这个消息时,沈枝意正像条狗一样,捧着为高泽宇准备的玫瑰屈辱地趴在沙发底下。
目睹本该陪她过结婚纪念日的高泽宇,正搂着他新招的助理拥吻。
她自虐般盯着暧昧的两人,视线和顾眠眠瞥过来的余光相交。
从顾眠眠轻蔑勾起的嘴角中,清晰瞥见对方明晃晃的恶意。
一股被玩弄的耻辱涌上心头,她意识到,自己被他们两个耍了。
今天原本是她和高泽宇的结婚纪念日。
高泽宇说自己要陪客户,哄她留在家中。
而她如此唐突出现在这里,仅仅是因为顾绵绵的邀请。
当时,顾眠眠在电话那头声线温柔,低声蛊惑着。
“高总今天给您准备了惊喜。”
“我稍后把地址发给您,夫人听我安排就好。”
沈枝意攥着刚拿到的孕检单,毫无防备相信了她的鬼话。
随后又相信了顾眠眠要她躲在沙发底下的歪点子。
接着陷入了这样一个难堪的境地。
顾绵绵很高明,到这一步,早成了彻底的赢家。
唯余沈枝意一口气憋闷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倘若她出去拆穿高泽宇的谎,倘若高泽宇当众选他,是不是能够稍微体面些?
沈枝意犹豫的间隙,眼前两人亲吻的动作停了下来。
随着他们分开的动作,两人唇边拉出一条细长的银丝,晃得沈枝意眼眶泛酸。
顾绵绵羞怯埋在高泽宇胸口,眼神却挑衅盯着沈枝意。
意有所指开口。
“高总,我的初吻在你这,枝意姐的也在吗?”
她很懂如何戳中沈枝意的痛处:沈枝意,我干干净净,你呢?
高泽宇听到这话的时候愣了一瞬,看向她的眼神又柔软了几分。
“我老婆没你干净。”
沈枝意就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彻底失去质问的底气。
原来在高泽宇心里,她永远都不够干净。
她绝望闭上眼,温热的泪蔓延到腮边随即变得冰凉。
十八岁那年,她来到这个世界为了救赎高泽宇,被劫匪欺凌。
她是一个被绑匪沾染过的女孩。
而高宇,有洁癖。
睁眼,那对眷侣还拥抱在一起。
闭眼,十八岁高泽宇的承诺,穿过时光洪流传到她耳边。
“枝意,我心疼你,绝不是同情。”
“枝意,什么都会过去,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我高泽宇,永远都不会背弃沈枝意。”
到如今,看到他忘情吻着顾绵绵,竟分不清这里边到底还有没有真心话。
“宿主,任务完成,是否需要延长停留期限。”
系统的催促把沈枝意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从前无数次,系统提出要将她从他身边带走时,她总是想方设法拖延。
“系统,现在不是好时机。”
“系统,用余下寿命交换可以吗,我想多留一段时间。”
“系统,离开他,我会活不下去的。”
可是这一次,她惊惶地发现,此情此景竟比永远离开他还要令人绝望。
他的背叛真真切切在眼前,她还要什么留下来的必要呢?
2
还有三十天,这三十天她想体体面面过下去。
可是顾绵绵并不想放过她。
她笑盈盈看向沈枝意的方向,丝毫不掩饰目光里的阴毒。
只一眼,让沈枝意心中无端翻涌起了几分不安。
包厢内,高泽宇兄弟们一杯接一杯朝顾眠眠灌着酒。
剔透酒水悬于顾眠眠跟前,被高泽宇悉数挡下。
顾眠眠举着高泽宇喝完的空酒杯,对着沈枝意的方向晃了晃。
“枝意姐那么爱高总,不会躲在包厢哪个角落监视你吧。”
“要是被发现我就惨喽。”
三言两语,把沈枝意现身之后的目的定性为监视。
众人听到她这番玩笑话顿时来了兴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假意配合地在包厢间上下翻找。
“嫂子快点出来找宇哥算账。”
“就是,让嫂子来收拾这个渣男。”
沈枝意听着包厢内混乱的脚步声,全身紧绷到不敢呼吸。
她固执地看向高泽宇,祈祷他能阻止旁人对他妻子的编排。
可她的丈夫宠溺看着另一个女人,像婚礼宣誓那天一般,对着顾眠眠郑重许诺。
“她敢跟过来,我就敢离婚娶你。”
沈枝意伏在沙发底下,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口裂开一个口子,寒风直往里灌。
她从未想过,相濡以沫十年,他心里的她如此不堪。
像是得到了高泽宇的默许,顾眠眠更加得意。
她从高泽宇怀里挣脱出来,阴毒的目光越过沙发,精确对上沈枝意的眼神。
“那枝意姐会不会在沙发底下呀?”
她佯装天真踩着轻巧的步子走近,下定了决心要让沈枝意的难堪。
独属于顾眠眠的白茶香逼近。
沙发底下的人心跳一下重过一下,看着那双跃进视野的尖头高跟鞋,唰地一下面色苍白。
沈枝意几近绝望祈祷着,余光瞥见云淡风轻的高泽宇。
刹那间,天光大亮,她想出一条生路,打开了和高泽宇的消息界面。
因为慌乱,手在打字的间隙被玫瑰扎得鲜血淋漓。
“想你了,回家陪我好不好?”
好不好呢?
意思是,你愿意在顾眠眠面前选择我一次吗?
她太绝望,也太想体面。
手心嗡嗡颤动,是高泽宇的消息。
“在谈生意,晚点回家。”
那双尖头高跟鞋还在逼近,两米,一米。
每一步都踩在沈枝意心口。
沈枝意像等待凌迟的犯人一般,等待顾眠眠带着骄纵的笑出现在眼前。
等顾眠眠不由分说把她从沙发底下拖出去,扣上一个怎么洗也洗不掉的龌龊名头。
成为那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可是许久,她只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3
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头顶。
沈枝意稍稍抬眸,便冷不防撞进一双深邃危险的眼睛里。
来的人,不是顾眠眠,而是高泽宇的死对头林深。
从前沈枝意为了给高泽宇撑腰,没少给林深找不痛快。
此刻看到林深,她登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绝望,心张狂地跳了起来。
四目相对,林深挑眉稍稍诧异了一瞬,随即唇边勾起一丝轻佻的笑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这里面是什么,该不会真的是枝意姐吧?”
顾眠眠佯装开玩笑,音调拔得很高,高到整个包厢清晰可闻。
她知道林深是高泽宇的死对头,迫不及待从他的口中听到她想要的答案。
好让那个女人一败涂地。
沈枝意惊得死死咬住下唇,无望地等待最后审判。
下一瞬,林深拦住了顾眠眠往沙发底下看的视线,漫不经心开口。
“一只小野猫。”
“没什么好看的,小心被挠伤。”
玩味的语调传进耳畔,让沈枝意心头闪过一丝惊诧。
他竟然替她保住了一丝体面。
可是她的丈夫正坐在斜对面悠闲晃着酒杯。
顾眠眠听到林深嘴里的话,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将要落败,快要维持不住脸上虚伪的笑。
只得看着林深,近乎咬牙切齿开口。
“不懂事的野猫,拖出来打死就是了。”
她强撑着笑,试图推开林深,却被结结实实挡了回去。
林深用力捏住顾眠眠的下巴,浸淫商场多年,瞬间就从她慌乱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算计。
他余光扫了一眼沙发底下,随即嘲讽勾了勾嘴角。
“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跟你老婆比差远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转过头眼睛直勾勾看着坐在席间无动于衷的高泽宇。
是质问,分不清是对高泽宇的针对还是对那个女人的同情,他在替她质问。
沈枝意心头升腾起一丝感激,目光顺着林深的质问,看向她的丈夫。
视线里的高泽宇安静搂着怀里的顾眠眠,冷哼一声。
“我就应该一辈子拴在她身上吗?”
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柄利剑刺向胸口,千刀万剐的痛。
她想,她或许应该冲出去质问的。
质问他为什么说了谎,为什么变了心,以及为什么丢下她。
万般情绪翻涌,沈枝意只是安静擦了擦腮边的泪。
早在在一起那天起,她就发过誓,即便是高泽宇出轨也要装作不知情。
她太缺爱了,而高泽宇是漫长岁月里,唯一给予她爱的人。
4
沈枝意望向高泽宇那双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有片刻失神。
思绪飘到了久远的从前。
她是贫困家中不受宠的二女儿,是注定用血肉供养哥哥弟弟的招娣。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管她这种人叫穷酸货。
第一天踏进教室,几乎是全班都默契地无视她。
没让告诉她该坐哪,没人告诉她如何才能不冒犯。
秋风刮过,她孤零零站在教室门口,难堪极了。
可是高泽宇不一样,他顶着一张好看得要命的脸,朝她招招手。
“过来。”
“像我这种除了钱一无是处的人,得有一个好同桌。”
他玩世不恭朝她挑挑眉,眼里的炽热灼进她心底。
她那时候就清楚云泥之别中的那个别,是一条竭尽全力都跨不过的鸿沟。
但她那时误认为,只要忍一忍,等考上大学就能将鸿沟填平。
所以对于高泽宇的示好,她不敢亦不能回应。
父母尚且不可信,她不愿拿前途做赌,成为纨绔少爷的玩物。
沈枝意记得那天很热,她坐在家里等了一天,满心欢喜等着妈妈去镇上替她把录取通知书取来。
等着那张让她步入崭新人生的入场券。
最终,在暮色里,她等来的是村头光棍的一纸婚书。
五万块,买断了她往后人生的无限可能。
她的妈妈看一件极满意的作品一般打量她好久,冷冷开口。
“嫁吧,这是你的命。”
她不可置信望着眼前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母亲,心里某个角落崩塌,然后死去。
争执之后,沈枝意被父母不由分手关了起来待嫁。
最最绝望的时候,她拿过桌上小刀,将锋利的刀刃压在手腕处。
她悲哀想着,兴许死了所有痛苦都能了结,
动脉在刀刃下一下一下跳动,她亦一寸一寸用力。
刀刃即将划破手腕的瞬间,高泽宇踹开门闯了进来。
他推开门,看见沈枝意如此狼狈,瞬间红了眼。
沈枝意的家人听见动静过来,蜂拥上去拦他。
高泽宇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神色冰冷摔到她父母怀里。
“这些够不够?够你们卖女儿的钱了吗?”
“我有的是钱,你们只管说个数。”
“枝意很好,你们不要她,我要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看向沈枝意的眼神满是疼惜。
可是沈枝意听清了他说的每一个字,他说他要她。
她是从那一刻才看到他明晃晃的真心,她愿意信。
他是她越过父母都要信任的人。
这么一个人怎么就变了心,怎么就让自己变成那样一个笑话了呢?
5
沈枝意从包厢出来的时候,四肢已经麻木到不听一点使唤。
刚刚走出门,就狠狠跌倒在地,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痛意传来,血从身下蔓延开,带走了今天才知晓存在的孩子。
“我的宝宝……”
她不可置信摸着身下的血迹喃喃念着,双手颤抖为自己叫了辆救护车。
直到挂断电话,锥心刺骨的痛意贯穿胸口,她好痛好怕。
她一遍遍拨打着高泽宇的电话。
电话那头挂了一次又一次。
那晚,那个原本应该作为惊喜告诉高泽宇的孩子没有了存在的机会。
沈枝意心里,头一次有了恨的情绪。
高泽宇回来的时候,沈枝意正抱膝蜷缩在沙发一角。
大门一开一合,挟带着寒意一同带进了屋内。
“枝枝,我来晚了。”
他原来知道来晚了。
流完产太过虚弱,沈枝意回应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十周年纪念日都过了。”
“你怎么就赶不回来陪我呢?”
她安静看着他,一寸寸往他眼底窥探,企图找出一丝破绽。
可是什么也没有。
对视中,高泽宇看见沈枝意通红的双眼,眉头蹙成一团。
“枝枝,你哭鼻子了?”
像从前一样,语气里的关切不减分毫。
她眨眨眼睛,原本想把泪憋回去,眼底却愈加汹涌。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个跟头。”
她轻描淡写地哽咽作答,被心痛折磨得快要疯掉。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话脱口而出,却再也没有了下文。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蹲在她身侧认真检查着沈枝意身上的淤青。
却心虚一般,始终不敢抬头同她对视。
沈枝枝深吸一口气,缓缓压下心口痛意,哽咽着开口。
“今天客户很缠人吗?”
“累不累?”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高泽宇的手不断在她的伤口上摩挲,动作慌乱。
良久,才点头低低回应她。
“不好对付。”
说完,像是怕沈枝意不相信,又着急补充。
“那人缠着我说了好久合作细节,挺烦。”
说谎,他又说谎。
高泽宇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突兀的来电铃声打断了他口中的下文。
屏幕上眠眠二字一闪一闪,晃得沈枝意眼眶生疼。
高泽宇掩耳盗铃般飞快挂断,随即不顾沈枝意浑身伤痛,自顾自回起了信息。
先前,沈枝意暗自决定装作不知情,粉饰太平好好过完这剩下的几天。
如今突然就不作数了。
她安静看着专心回消息的高泽宇,轻轻问他。
“高泽宇,你出轨了吗?”
从前,她说过,可以走散,可以变心。
但是唯一要求要坦诚。
一路走过来,他们是最最亲密的对方啊,怎么能够彼此欺瞒呢?
高泽宇闻言,手上动作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有一丝冷意。
“在外面逢场作戏很正常,这个家的女主人永远是你,这样不够吗?”
“不管我在外面有没有女人,都不会影响你的地位。”
他信誓旦旦说着,明明是狡辩,这副架势好像是在说什么海誓山盟。
眼前人虚伪的脸和十年前的炽热少年渐渐重合。
那时,沈枝意分明听到的是。
“枝枝,我会永远爱你。”
“我高泽宇心里要是有别的女人,天打雷劈。”
原来,他们也沦落到了丈夫在外逢场作戏很平常的地步。
她以为他们不一样的。
诺言从他嘴里说得慷慨,高泽宇还在那边信誓旦旦许诺着给她地位。
可是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我们冷静一下吧。”
她淡淡说着,自顾自走近卧室休息。
高泽宇关门的声音在她跨进卧室那一刻同时响起。
她想,她需要好好权衡一下高泽宇有没有资格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
再来关心各自去留。
兴许是今天情绪起伏太大,兴许是身旁空了不习惯,总之沈枝意一夜未眠。
心头愈加不安。
像是有预感一般,她翻开手机,看见了那个顾眠眠的朋友圈。
“彻夜长谈,他说只有我懂他。”
配图是两人手握酒杯对着江边,右边那只手,几个小时前还在摩挲她肘间的淤青。
在各自冷静的时间里,她辗转难眠。
他去找了顾眠眠。
望着朋友圈里那只手,心头闪过一阵尖锐的痛,沈枝意哑然失笑。
她意识到,什么都回不到从前了。
既然如此,那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用力仰头,把泪倒回眼眶,对着虚空开口。
“我放弃留在这个世界。”
“好的宿主,三十天倒计时开始。”
她突然很想知道,突然高泽宇得知自己肆意伤害这段感情的时间节点,其实是两人最后的相处时光。
他又会如何?
6
高泽宇第二天一早才回家。
他走到沈枝意身边,哑着嗓子开口。
“给你买了花,满意了吧。”
“你不要为难眠眠。”
沈枝意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看着手里那捧马蹄莲,突然失了语。
他曾说,马蹄莲的花语是圣洁虔诚。
无论如何,她在他心里永远圣洁,他对她的爱永远虔诚。
她安静看着他,泪流满面。
他们走了好久的路才到这里的,怎么就舍得去牵别人的手呢?
她想不通。
高泽宇伸手想去拭她脸上的泪,还没有触到。
眼前那只手却不受控制般突然落空。
“哐当,啪嗒。”
水晶吊灯从屋顶坠落,发出巨大声响,四周猛烈摇晃起来。
她惊惶地意识到,地震了。
一块墙板砸向沈枝意,那一瞬间,猛烈席卷的痛意让她丧失了所有思考能力。
再度恢复意识,沈枝意已经被高泽宇安稳地挡在他的身下,隔绝掉所有危险。
掉落的石块,墙砖毫不留情砸在高泽宇肩背。
“咚。”
“唔……”
一声闷响带着一声属于高泽宇的闷哼。
突然,久违的光亮透过眼皮刺痛双眼。
高泽宇声嘶力竭的喊叫回荡在耳边。
“别管我,救我的枝枝。”
“我跟她血型吻合,抽我的血救她。”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求你们让她活下去。”
他拼尽全力把沈枝意从地上托起来,双手抑制不住颤抖着。
就那么一瞬,沈枝意有些恍惚,好像彼此还在最相爱的十八岁。
沈枝意被送到救援人员手中的时候,听见身旁人满是羡慕的语气。
“她老公好爱她啊。”
“我的天,用命保护她,我又相信爱情了。”
他爱她吗?
沈枝意躺在担架上,心口一阵又一阵痛意翻涌。
一个人在豁出性命爱另一个人的时候,心里还装得下第三个人。
这也算爱么?
她想着,夫妻一场好歹平静过完这三十天,从此至死不见。
她从始至终,求的不过是一个体面。
可是她未曾想到,仅仅是一个体面也难于登天。
7
从医院醒来时,沈枝意第一时间哀求医生不要把自己流产的事情告知高泽宇。
余下的时间,她不想和他牵扯太多。
砸在沈枝意腰上的砖块,砸伤了膀胱。
旁的生命危险倒没有,只是这段时间会抑制不住漏尿。
沈枝意从医生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身下一阵暖意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随即,空气中弥漫出一股难言的味道,她被困在无处遁逃般的难堪中。
沈枝意始终埋着头,避开一旁陪护高泽宇的视线。
“你走吧,这里脏,找护工就行。”
她清楚他有洁癖,更加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小便失禁的难堪场面。
可是高泽宇没有理会她,看着她身下的尿渍微微皱了皱眉。
随即为她收拾好身下湿漉漉的床褥。
医生把高泽宇喊到一边叮嘱注意事项,来来回回折腾好久。
沈枝意手边,他的电话屏幕亮了一次又一次。
上面显示的名字是眠眠。
眠眠,多亲昵。
沈枝意想,都到这一步了,没必要为难这对苦命鸳鸯做恶人。
她嫌烦,指着桌面上手机唤高泽宇。
“电话响了好几遍了,有急事就先去处理吧。”
即便是内心百般思绪翻涌,表面上依旧是不悲不喜看不出一点情绪。
高泽宇听她唤他,顺势举起手机打了几个字便放进口袋。
一脸毫不在意的神色。
“不相干的电话,没事。”
他的意思是,顾眠眠的电话与她相比,仅仅是不相干。
她几乎以为,先前目睹高泽宇的背叛,不过是自己出于缺乏安全感的幻想
他们仍旧相爱,仍旧朝着同一个结局走。
直到她打开朋友圈,看到顾眠眠的动态。
祝愿枝意姐姐早日康复。
第一张配图是沈枝意躺在满是尿渍床单上的照片。
第二张配图,是高泽宇几分钟前和顾眠眠的聊天内容。
“她被砸得大小便失禁了,挺麻烦。”
“你要照顾好自己。”
轰地一下,一团怒火难以遏制地从沈枝意胸中炸开。
他往日说过的每一句誓言都变成利刃穿心,千刀万剐的疼。
她的难堪,就这么被他出卖给顾眠眠,成为他关心旁人的切入点。
甚至于被顾眠眠挂到了大庭广众之下羞辱。
失望到最后,竟是相对无言。
她深吸一口凉气,拼命压住胸口的痛意。
然后,把那条朋友圈界面递到高泽宇面前。
“让她删了朋友圈,给我道歉。”
她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让压制住情绪,不至于在他面前彻底崩溃。
可是高泽宇看完那条朋友圈,只是稍稍变了一下面色,语气里不带半分心虚歉疚。
“枝枝,她只是关心你,你在敏感什么?”
“你拥有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他在质问她,为什么不肯放过顾眠眠。到底是谁不肯放过谁?
她看着高泽宇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突然很想要争一争。
“高泽宇,你让她离开公司,这事我们就算了。”
她一字一句开口,声音很轻很轻。
她连孩子都失去了,作为惩罚高泽宇也应该失去些什么东西。
可是得到了回应却是,不可能。
“沈枝意,你不知道眠眠对公司多重要。”
她看着高泽宇被踩着尾巴似的慌乱神色,怒极反笑。
一个没上过大学的年轻女孩,外面一抓一大把。
能有多重要?
顾眠眠对公司的贡献能大过她沈枝意?
当初,她从top大学毕业之后,成为了他面目全非的贤内助。
公司合作,财务管理,甚至于合同审查通通都要经她的手。
她曾提过在公司任职,却被高泽宇以没达到硕士学历婉拒。
可他偏偏破例招了顾眠眠这个大学都没上过人进公司,偏偏破例留她在身边。
她突然就懒得计较了,望着他愈加冷漠的眸色,笑着笑着笑出了泪。
“高泽宇,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想起今天的这些会后悔吗?”
胸膛里的痛意折磨得她快要疯掉。
高泽宇只是避开了她的视线,没开口。
幸好,她对答案也不太关心了。
8
医院修养的二十五天,沈枝意和高泽宇依旧相敬如宾相处着。
只有沈枝意知道,这仅仅是因为她懒得计较。
相识十余年,他们俩早成为了对方的一部分,倘若剥离好比扯出骨血带出肉。
太麻烦,太痛苦,太没有必要。
可是他们三个的纠葛还是传到了高父高母的耳中。
出院回家,沈枝意进门便看见了满脸歉疚的二老。
当初,高泽宇要娶她进门,因着她的家世和经历二老竭力反对。
甚至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
但他们是商人,不会拒绝一个做事聪明,为高家事业尽心的儿媳。
二老见到沈枝意并没有怪罪什么,沉默良久,只是承诺一定会教训高泽宇。
当晚,雨很大,像高泽宇当初要带沈枝意进高家那晚那般大。
沈枝意站在卧室窗前,目睹了他们一家的争执。
高父呵斥高泽宇跪在别墅前,逼他和顾眠眠断掉,逼他同沈枝意道歉。
就像当初他铁了心要娶沈枝意过门一般,高泽宇咬着牙抗争。
沈枝意看着她丈夫,为另一个女人淋了一整夜雨。
第二天一早,沈枝意将离婚协议递给跪着的高泽宇,声音很轻很轻。
“高泽宇,我们离婚,放你自由。”
高泽宇太差劲了,他不算一个合格的爱人。
以至于,沈枝意连余下的三天都不愿意再留下。
9
高泽宇听完她的话,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腾地站了起来。
“不可能。”
“你在吃什么醋,到底在闹什么?”
“我说了,男人逢场作戏很正常。”
“离婚不可能,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女人,我不会放过你。”
他爱上了别人,却并不肯放过她。
沈枝意看着高泽宇严肃的神色,不由得勾起一丝冷笑。
她突然有点嫌弃顾眠眠没用。
倘若她真的有本事拴住高泽宇的心,应该快一些逼他离婚,快一些嫁进来。
思绪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摆脱高泽宇的办法。
沈枝意没再说什么,在等了顾眠眠三天消息后,她主动发了信息过去。
“他不肯签字,我们聊聊。”
配图是她早拟好的离婚协议。
最后一天,她想干干净净上路,连纸面上的婚姻关系都不愿保留。
来到约定的咖啡店,顾眠眠眼神撇到沈枝意手里的离婚协议,冷不防一个耳光扇到沈枝意的脸上。
“你拖着不肯离婚,来我面前耀武扬威有意思吗?”
大概是最近伤得狠了,这一记耳光落到沈枝意脸上,唯余麻木。
她没有理会顾眠眠,只是失神望向虚空。
原来高泽宇面对顾眠眠是这番说辞,两头骗。
接着,就神志不清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她被两个男人丢到了床上。
而沈枝意,像只斗胜的公鸡似的,耀武扬威站在她床前挑衅。
“你这种脏女人怎么配得上阿宇。”
“我会让你知道,你的老公到底爱谁。”
说完,目光毒蛇锁定猎物般看向沈枝意,缓缓拍了拍手。
身旁两个男人应声而上。
男人粗糙的掌心抚过肌肤,掀起一阵恶心的痛意。
顾眠眠早从高泽宇口中得知了她的软肋。
瞬间,沈枝意的记忆被拉入十八岁那晚,被绑匪沾染的绝望当中。
“不要!”
“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她声嘶力竭求饶,惧意将理智从躯壳中彻底剥离。
只知道徒劳避开男人的亲近,哭到喉咙嘶哑。
“眠眠,眠眠。”
门外传来高泽宇的呼唤声,身前的男人夺门而出。
沈枝意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沙哑回应她。
“我在这里……”
“高泽宇,我在这里。”
她要找她的丈夫告状,说他的小情人欺负她,说她到底有多委屈。
门开,高泽宇目光朝床上看去,和沈枝意有一瞬对视。
她瘪瘪嘴,委屈得要命。
可是泪还挂在眼眶里,顾眠眠顶着不知何时弄乱的衣服,抢在她面前扑到高泽宇怀中。
随后,回头看了沈枝意一眼,带着挑衅的笑。
而高泽宇,选择避开她的目光,抱紧了怀中的顾眠眠轻哄。
她有些错愕,到这时才意识到高泽宇刚刚来的时候,喊的是顾眠眠的名字。
泪窝在眼眶中,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心口抽痛,沈枝意的思绪飘到了遥远的十八岁。
十八岁那年,高泽宇将她从父母手中解救出来。
她也刚好觉醒,从系统口中得知要救赎他的任务。
紧接着,她被高泽宇牵连,一同被绑匪绑架。
而赎金,是要沈枝意陪着绑匪睡一晚。
那时高泽宇信誓旦旦要一辈子对她好。
如今她躺在床上,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人,几近崩溃。
“为什么,高泽宇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件事面前也要抛下我?”
他明明知道这种场景对她来说有多么致命的啊。
可是耳边,只有高泽宇理智到冷漠的声音。
“这种事情,你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她干干净净,换谁都会忍不住心疼。”
“你知道的,我有洁癖。”
他有洁癖,可他不是第一天得知她的过往。
她气得不顾满身狼狈走到他俩面前,几乎是咬牙切齿才发出一点点声音。
“你说这话的时候,我甚至想过,应该让你死在十八岁那场绑架里。”
“那样,在这个世上我起码还有一个值得惦记的人。”
话落,一记耳光落到她的脸上,打得她心也跟着抽痛。
高泽宇看向她,眼底只有厌倦。
“又是绑架,你只会用这招道德绑架我对吗?”
“如你所愿,回家做好你的高家太太。”
“别想着离婚逃跑,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
高泽宇搂着顾眠眠,头也不回离开。
沈枝意愣愣看着那个背影,幻想着他哪怕有那么一点心软,回那么一次头。
但是没有。
那个机械的声音此刻在耳边响起。
“宿主,时间到了,是否脱离世界。”
“是。”
沈枝意固执地看着视线里渐行渐远的爱人,直到他消失在视线当中。
她消散在虚空里,去了一个高泽宇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大概是太过熟悉,以至于高泽宇察觉不到自己对沈枝意的亏欠。
他以为一切来得及,所以选择决绝抛下沈枝意没有回头。
于是错失了此生最后一次挽留她的机会。
这是他此生悔恨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