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二〇二一年八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在四川省泸州市某个小村子里，一个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孩子”正捏着根香烟吧咂吧咂地抽着，嘴角微微撅起，一圈圈烟雾就顺着嘴角溢出来。

初来乍到的人看到这番景象一定会惊讶，一个孩童怎么能够抽烟的，这不是父母没有教育好才沾染这种坏习气？

路上来来往往的同乡人，他们似乎司空见惯，只是瞥了一眼，便匆匆略过了。

这个所谓的“孩子”名叫黄开全，身材矮小的他看上去虽然只有两三岁，但实际年龄快到五十三岁了；

因而仔细看向他的脸，不难发现他的那上面已经布满了皱纹······

黄开全是一个七零后，父亲黄宗明是合江县三江村的一个普通农民；母亲成福秀也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

黄开全出生时夫妻俩十分欢喜，在黄开全之前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如此就是儿女双全了。

小两口一时间感到非常幸福，小夫妻对这个孩子自然是十分疼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刚出生时，黄开全和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身形大小也和几个姐妹差不多，一直到他满月的时候，一向心思细腻的成福秀察觉到了不对劲。

按理说，婴儿出生后一般长得都很快，可是黄开全长得却出奇的慢，甚至是没怎么长。

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成福秀还是把心里的忧虑告诉了丈夫黄宗明。

一开始黄宗明并没有很在意，他认为：“小孩子嘛，总有长得快长得慢的时候，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在那个知识和物质条件极度匮乏的年代，人们总是按照所谓的“常理”思考问题。

再加上黄宗明夫妇俩都身体健康，能抬能挑的，所以也并没有往坏处去想。

那时候经济条件也不好，夫妻俩每天忙着干农活，也没有想过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毕竟去医院也是件麻烦事，耗时耗钱。

这件事随之抛到脑后了，后来两个女儿的出生也分走了夫妻俩的一部分精力，只当他是个长得慢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成福秀突然发现，在儿童生长速度的飞快以至于衣服需要经常更换的年龄段，黄开全的衣服好像就没换过，有一件连体衣甚至穿了将近三年。

“娃刚开始也没感觉出啥子不对，但是长着长着就发现他好像不长了。”成福秀后来回忆道。

夫妻两个这才慌张起来，带着黄开全去医院做了检查。

医生的诊断结果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戳穿了夫妻俩的心。

当听到侏儒症三个字的时候，夫妻俩懵了，两个目不识丁的农民对这个词是听也没听过啊。

医生随即解释道：“这是影响儿童发育的疾病，孩子会身材矮小、生长迟缓。而且···还有可能会影响孩子的智力发育。”

黄宗明听罢蹲了下来，闷声问能不能治好。

“唉···可能性非常小。”

在得到医生的回答后，成福秀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儿子还小，似乎一生就是这样了。

在医疗水平不高的年代，他们也还是跑了很多地方，都得到了同样的诊断结果。

医生见过不少病例，仍对这对可怜的夫妇感到同情，语气里也满是遗憾。

不过想想也是，那个艰苦的年代一个普通家庭，连基本的温饱问题都不见得解决，又如何能接受一个生了病的孩子。

很快亲戚邻居听说了，都好心劝成福秀把孩子扔了再生一个，这样生活压力就没有那么大。

成福秀却从来没有动摇过：“怎么说都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既然把他带到世上，就要对他负责。”

她决定自己好好照顾儿子，即使再艰难也要坚持下去。

成福秀说到做到，但生活也成了问题。

前期的检查已经是非常大的开销，确诊后，夫妻俩不仅要养活这六口之家，还要一直为黄开全治病。

由于前期的不重视耽误了黄开全的最佳治疗时机，这使得黄开全永远都会是两三岁孩童的体型，甚至年纪增长以后智力也会不会有什么加成。

这种情况也就意味着，他的一生都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

巨大的担子仿佛在一夜之间压垮了黄宗明，为了照顾一大家子，作为家里的主心骨总是起早贪黑，累死累活，老话常说祸不单行，黄开全六岁时，父亲因病去世。

接二连三的变故使得这个家庭增添了一些悲剧色彩，以至于多年后采访周边的亲戚和邻居，大家也都是唉声叹气，语气里都是心疼和唏嘘。

丈夫去世后，生活的重担摆在了成福秀面前，她悲痛不已，看着四个孩子，成福秀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生活还要继续，但刚经历打击的成福秀此时束手无策。

有人劝她改嫁，最起码能找个依靠，找个归宿，生活不至于这么辛苦，甚至有人来说媒，对方也对她很满意，成福秀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拒绝了。

如果改嫁，对方不愿意负担这个孩子，那么黄开全就只能被送到福利院；即便对方愿意接受，善良的她也不希望自己的不幸给另一半带来负担。

黄开秀是她的孩子，身边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人，她不舍得把黄开全抛弃，成福秀还是咬着牙靠自己坚持了下来。

幸运的是，其他几个孩子都早早懂事，知道母亲的不容易，也会帮忙照顾黄开全。

为了让黄开全正常生活，成福秀也做了一些努力，她试图教会黄开全简单的生活技能，例如自己穿衣，洗脸，吃饭。

日复一日的努力过后也有了一些成果，黄开全甚至学会了简单的家务劳动，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帮成福秀打扫打扫院子。

成福秀原本想把黄开全送到学校，但由于这个病，以及黄开全无法像常人一样思考；

他在学校里显得格格不入，经常闹脾气大哭大叫，成福秀也只好放弃了让他上学的想法。

不过黄开全特殊的样貌和体态使得他在同乡小有名气，很快就吸引了一些媒体的注意。

上世纪90年代，一家媒体的记者来到黄开全家采访，听成福秀讲这段故事，说到辛酸处，成福秀潸然泪下；

而彼时的黄开全，却如同孩童般，坐在母亲腿上一脸茫然看着镜头。

这段采访报道后，他们的故事被更多的人知道，人们同情他们的遭遇，也对黄开全充满了好奇。

摄像师为黄开全拍摄了一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于是，“矮哥”的名气，就这么响了起来。

1997年，山东的一个剧团找上门来，想要请黄开全去演出，可能是黄开全的样貌和人们的猎奇心理使他们嗅到了商机，他们甚至开出了一笔不菲的报酬。

起初成福秀担心儿子的安全问题，黄开全离不开人的照顾；

这么多年来从未离开她，虽然成福秀一直教黄开全基本的生活技能，以便于以后在没有她的情况下黄开全能好好的生活。

但由于黄开全的智力发育迟缓，成年后的智力也基本定格在孩童时期，黄开全依然离不开母亲的照顾，甚至晚上还要母亲哄着睡觉。

直到剧团告诉她可以跟着照顾黄开全，成福秀才答应了下来。

起初一切还算顺利，她们跟着剧团去很多地方演出，赚的钱也足够家庭开销，成福秀本想着在剧团也能让黄开全学习一些本事，这样他以后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可是，剧团并未教给黄开全什么，甚至他什么都不用做，似乎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一个看点。

黄开全的特殊吸引了不少猎奇的观众，他们都对特殊的小大人感到好奇，有时候甚至会在台上台下动手动脚。

尽管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恶意，但成福秀还是很心疼，黄开全的皮肤很薄，哪怕并未受到什么伤害，身上也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成福秀讲述这段经历的时候，眼泪不自觉掉下来。

成福秀还说，为了吸引观众，剧团让黄开全学着抽烟，这样的反差感果然吸引了观众的眼球，黄开全也因此沾染上烟瘾。

智力发育有限的他没有成年人那样的思考能力，意识不到抽烟带给他的危害，只知道享受尼古丁带来的快感。

好景不长，黄开全能拿到的收入越来越少，到最后，剧团还拖欠了8000元的工资没有给。

就这样，演出的工作彻底结束了，但是黄开全的烟瘾还没有结束，黄开全戒不了烟，不仅戒不掉，他还必须要抽好烟。

如果拿普通的烟来应付他，他会像小孩子一样大哭大闹。

成福秀很无奈，又气又急，说到这里时，成福秀语气里也还是充斥着不满，原本想着在剧团里黄开全能学个一技之长，不成想却沾了一些坏毛病。

抽烟也成了一笔巨大的开销，本就清苦的家庭愈加艰难。

在剧团的经历没有给黄开全的成长带来什么特殊的意义，时间长了他甚至已经淡忘了这段经历；

只是在人们用相机对着他的时，他还会下意识地比出剪刀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黄开全年龄一直在增长，可是智力却永远停留在两三岁，他的行为举止也像个小孩子，不顺心了就会大哭大叫，从来不能让人省心。

他非常依赖母亲，生活上需要母亲照顾受委屈了也要躲进妈妈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几十年来，成福秀对待他也像对待孩童一样，眼里满是疼惜。

小女儿曾经问过她：“你最放不下的是谁？”成福秀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你二哥噻！”

这个二哥就是黄开全。

姐妹们都能理解母亲的想法，这么多年来，母亲因为二哥吃尽了苦头，结婚后她们也时常到成福秀家里收拾卫生以减轻母亲的压力。

母亲的辛苦她们看在眼里，平常在生活中，母亲总是把二哥放在心上，就连出去干活，也不放心黄开全一个人在家里；

总是飞奔似的回家，生怕黄开全有什么事。

黄开全40岁的时候，一家人为黄开全过了个生日，黄开全吃着蛋糕一脸欢喜。

与他血脉相连的姐妹们都已经结婚组建了家庭，她们看着这个还像小孩子一样的二哥（弟）。

心底同样五味杂陈，尤其是看到母亲逐渐苍老，抱起黄开全的时候也开始感到吃力，作为女儿她们非常心疼。

成福秀年纪也大了，她和黄开全都没有赚钱的能力，成福秀不想依赖女儿。

一方面女儿们都有各自的家庭需要料，另一方面黄开全像小孩子一样的性格也总给人带来麻烦，加上他有很多不良的习惯，寄人篱下总会生事端。

她带着黄开全租了廉租房，政府也注意到了他们的事，提供了很多救助办法以保证他们母子正常生活。

如今，黄开全已经52岁 ，成福秀也已经76岁了，她深刻地感受到了岁月不饶人。

反观黄开全，几十年来一直像孩童一般活着，身高也是几十年不变的76cm，他没有年龄的概念，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依赖母亲；

委屈了需要抱抱，睡觉需要妈妈抱着哄睡，成福秀不在他就会一刻不安。

也正因为如此，成福秀决定能多照顾黄开全一天就多照顾一天，她也找了很多养老院，希望自己去世后黄开全也能有个好去处。

很难想象，这五十二年来，成福秀顶着怎样的压力和痛苦度过，中年丧夫，疼爱的儿子又得了这种病。

她没有为了自己的幸福改嫁，一个人坚持了47年，也没有狠心将黄开全送到福利机构，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这生活的重担，在最艰难最绝望的时候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儿子。

成福秀用一生诠释了平凡的母亲最伟大的样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