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凌夏之的朋友圈子里有个不成文规定:鄙视孤立凌夏之,就是维护正义。
因为她父亲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罪犯,不配做一个医生。
因为她追了付景行十年,死皮赖脸的嫁给他。
凌夏之从不争辩,因为她只在乎付景行的看法。
直到得知付景行已经和他初恋生了个儿子,又把她爸是罪犯的事在医院大肆宣扬。
凌夏这次没再反驳,而是拿着一枚一等功勋章,打了所有人的脸。
……
深夜,凌夏之在值班时,接到一个四岁孩子的心脏病急救。
孩子妈妈吓得慌了神。
凌夏之让她给家人打电话。
可号码拨通后,接电话的竟是她结婚三年的丈夫付景行。
“安安,怎么了?”
没听错,是付景行的声音。
凌夏之拿着手机,只觉窗外的雷鸣响在自己脑子里。
见她迟迟不说话,楚妙安心急如焚地抢回手机,哭着说:“景行,文文病发了,你快来!”
凌夏之脸色越发难看。
抢救室里是她的病人,楚妙安是她病人的家属,而家属通讯录备注为‘老公’的人,是她的丈夫。
“凌医生,孩子血压越来越低了!”
护士紧张的话拉回凌夏之的注意力。
秉持着一个医者的素质和理智,她强压下混乱的思绪,转身重新进了急救室。
一个小时后。
堪堪松口气的凌夏之摘着口罩,刚出急救室,就看见付景行正搂着楚妙安安慰。
向来对所有人,包括自己这个的妻子都冷漠至极的男人,竟然满眼温柔。
凌夏之僵在原地,还是楚妙安主动迎了上问:“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凌夏之看了眼付景行。
他从容不迫,没有半点被发现不忠的慌乱。
她哑声开口:“已经脱离危险,留院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楚妙安松了口气,匆匆得跟着移动病床去了病房。
空旷的走廊,留下付景行和凌夏之四目相对。
在凌夏之开口前,男人就言简意赅地解释:“她是我的大学初恋。”
凌夏之怔了瞬,苦笑:“你倒坦诚……孩子是你的?”
付景行沉默了。
凌夏之眼眶一酸,只觉有股冷意如针似的扎进了心口。
付景行似是对她的反应很不悦,眉头微微蹙起。
“难道我没有拥有初恋的权利?当初奶奶去世前硬要我们结婚,所以我从一开始也就告诉过你,我们这段婚姻不会幸福。”
“你不管不顾,还高高兴兴接受,为什么现在又摆出副吃大亏的模样。”
教训又嘲笑般的话让凌夏之顿感狼狈。
不等她回答,付景行又冷冰冰地丢出句:“别矫情,我看不惯。”
说完,他转身朝病房走去。
望着那冷峻的背影,凌夏之心头原本的苦涩一下成了怒气。
可这是医院,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回到办公室,凌夏之缓了一会儿,电话响起了起来。
是主任。
她立刻接起。
“夏之,无国界医生组织已经确认好了你的信息,你把护照办好,就能跟他们一起行动了。”
听到主任的话,凌夏之的心情才好了些:“好,我会尽快办好的。”
主任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当初你学医是因为景行有心脏病,所以想学医照顾他,可你现在要去做无国界医生,他怎么办?”
凌夏之眼神一沉:“……会有人照顾他的。”
她匆匆挂了电话,目光落在桌上自己和付景行的合照上。
她母亲曾是无国界医生,但因为难产去世,而父亲因为犯罪被警察击毙。
八岁的凌夏之被亲戚收留,成了付景行的邻居。
那时候所有的小孩都欺负她,骂她跟她父亲一样是坏蛋,只有付景行为她出头。
从小学到高中,整整十年,她都被他护在身后。
直到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学,两人好像一下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凌夏之一直以为付景行之所以性格冷淡,是因为有心脏病,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两人过了三年婚姻生活,她才恍然明白了。
他不是冷淡,而是把热情给了别人。
下定决心离开付景行后,凌夏之意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反而有种完成毕业课题的如释重负。
她犹豫了一秒,而后拆了相框,把合照撕了扔进垃圾桶。
拿出手机,凌夏之把自己的社交动态改成——离异中!
第2章
天渐亮。
同事来跟凌夏之交班。
“凌医生,我刚路过病房看见你老公了,你老公那工作狂魔居然在陪着一个小孩,还跟小孩妈妈有说有笑的?那母子俩是他什么人啊?”
凌夏之顺口就回:“他表妹。”
说完,她打了声招呼就下了班。
回去的路上,她又顺道去了机关办办护照。
工作人员将身份证还给她:“护照会在十五个工作日内办好,请留意信息。”
等凌夏之回到家,已经是中午。
推开家门,一股饭菜香扑面而来。
她怔住。
一直毫无人气的家,竟然有了烟火气。
循着香味的来源,凌夏之看见了付景正在厨房里打包饭菜。
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居然还有这样人夫感的一面。
凌夏之愣神之际,付景行冷不丁开口:“锅里还剩下点,你将就着吃。”
看着那可爱的小狗饭盒,凌夏之就知道那是他给楚妙安儿子准备的。
应该说,他儿子……
凌夏之抿抿唇,毫不遮掩地坦白:“我向无国界医生组织提出了申请,已经通过,很快就要跟组织去非洲。”
“嗯。”
“可能三年,也可能十年都不回来了,所以我们明天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嗯。”
她腮帮子不由的一酸,攥紧了双手:“付景行,你听清楚了吗?我要跟你离婚。”
付景行拎着打包好的饭盒,转过身。
凌夏之才发现,他左耳上戴着蓝牙耳机。
“我在打电话,你先吃饭吧。”
他不咸不淡地扔下话就走了,就像从没回来过一样。
凌夏之看着锅里还在冒着热气的剩菜,笑了。
笑自己在他身边十几年,他连白开水都没为自己烧过。
笑自己以为能轰轰烈烈结束这场婚姻,结果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仰头深吸口气,又沉沉吐出,转身回了房间。
凌夏之回到书房,把以前的旧物都出来。
有她写给付景行的情书,有她偷偷临摹的他的素描画。
还有她写着关于喜欢付景行厚厚的日记,记录他们点点滴滴的手绘和无数的手工制片。
凌夏之一件件整理,才发现原来这些东西多到占据了大半个房间。
又和她的感情一样,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是付景行。
凌夏之眉头微微一皱,按下接听键。
刚要开口询问,里面却传来孩子的嬉笑声。
紧接着,是楚妙安温柔的笑声:“文文,你又玩爸爸的手机。”
“没事,让他玩吧。”
付景行的声音也很温柔。
隔着屏幕,凌夏之都能想象到那一家三口般的温馨场景。
出神时,楚妙安的声音再度传出:“其实我很抱歉,一直这么麻烦你。”
“虽然我不认识你太太,但能被你奶奶那么挑剔的人喜欢,那她肯定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原来她知道,付景行是有家室的人。
凌夏之抓着手机的手缓缓收紧。
“景行,你太太追了你十年,难道你真的没有对她动过心吗?”
听到这个问题,凌夏之也想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响,才接着响起付景行的回答。
“她那些年疯狂的追求,对我来说只是困扰。”
迎头浇了盆冷水般的感觉让凌夏之顿觉难堪。
她主动挂断了电话。
四周一片沉寂,凌夏之几乎能听见自己胸膛下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她总以为自己跟付景行走得慢点没关系,至少在前行。
却从没想过,付景行一直都不想跟她走在同一条路……
凌夏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打起精神,把这些年沉甸甸的执念打包扔出去。
楼下正收废品的阿姨看见后,立即叫住她。
看着称盘上的指针跳动。
阿姨眼角炸花:“呦,不少呢,十块钱!”
凌夏之苦笑。
她深爱付景行的十年也就值十块钱。
“不用了阿姨,送你了。”
第3章
当天,凌夏之剪掉留了十几年的长发。
理发师看着她那一头及腰的秀发,眼底尽是惋惜:“姑娘,你头发保养的挺好,真要剪掉?”
“嗯,剪吧。”
凌夏之淡淡应了一句。
久因为当初无意间听付景行说喜欢长发的女孩,她就再没剪过头发。
‘咔嚓’一声,乌黑的长发被一缕缕剪下。
看着青丝一缕缕落地,而她也要彻底结束她那长达十年的深情。
傍晚。
凌夏之照常回医院上班。
查到文文的病房时,楚妙安正陪着他看绘本。
凌夏之一脸从容的给孩子做完基础检查便准备走。
一直沉默的楚妙安突然开口:“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为什么还这么沉得住气?”
凌夏之停住脚,微诧地看着她。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楚妙安解释:“上午我在景行的手机里看见了你的照片。”
也不能凌夏之回应,她就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知道你追在景行身后很多年,但是你该明白,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抓得再紧也没有用。”
“景行他爱的人一直是我,如果当初不是那个老太婆,我和景行,还有文文会过得很幸福。”
凌夏之全然没想到楚妙安说话这么直。
她看了眼表情懵懂的文文,眉头紧蹙:“你作为母亲,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合适吗?”
说完,她收起听诊器,准备去查别的病房。
可楚妙安抓住她的手腕,不依不饶:“你要知道,在我们三个人当中,你才是小三,更何况,我们还有孩子……”
凌夏之当即拉下脸,也不再隐忍:“你要跟我辩论这件事的话,那你就先去看看《婚姻法》,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我才是付景行的妻子,而你和你的孩子,是情人和私生子!”
“凌夏之!”
男人盛怒的声音骤然响起。
凌夏之愕然转头,只见付景行站在病房门口,面色铁青。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楚妙安立刻换上副委屈的模样:“景行,你不要怪凌医生,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是我和文文命不好……”
而文文也被她的情绪影响,哇哇大哭起来。
楚妙安连忙去哄,看起来无助又凄凉。
凌夏之刚想辩驳,就被付景行拉了出去。
直到走到消防通道才被放开。
“你作为医生,当着孩子的面说那些话,你是疯了吗?”
面对男人的怒火,凌夏之第一反应不是委屈,而是惊讶。
认识付景行这么多年,她从没见过他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凌夏之冷静回答:“是她先在孩子面前挑衅我的。”
“安安不是这样的人。”
几乎是瞬间,付景行就否定了她。
凌夏之气笑了。
她和付景行除去大学四年的分别,相识到相伴整整十年,可他对她的信任,竟然抵不过楚妙安跟他相处的四年。
对了,自己剪了短发,他都没发现。
看来他是真没把她放在眼里。
凌夏之问:“难道我就是吗?”
“难道你不是吗?”付景行反问。
“初一,你把我在国旗下的演讲稿换成情书,让我颜面尽失。”
“初三,中考前一天,你当着我爸妈说以后要嫁给我,结果我被爸教训,让我别影响了你学习。”
“高二,你在广播室里大声向我表白,害得我被通报批评。”
一字一句说着,似乎在罗列这些年她的罪状。
“你把你的喜欢强行加在我的身上,却从不考虑我的感受,你这样的人,还想让我相信吗?”
能让人清晰的记住某一件事情,除了特别美好,那就是特别的恶劣。
付景行明显属于后者。
凌夏之僵在原地,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付景行似是没了耐心,冷着脸走了。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凌夏之酸着眼,只觉满心疲惫。
可仔细想想,也就算了。
毕竟自己很快就走了,再为这些事伤心,才是矫情。
安慰好自己,凌夏之恢复了平常心。
之后几天,她像往常一样上班,站好最后一班岗。
直到这天下午,凌夏之刚看诊完一个病人,外头就传来一个十分抗拒的声音。
“我不要挂凌夏之的号,她爸是个毒贩,她肯定也不是个好东西!”
第4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凌夏之渐白的脸上划过几滴冷汗。
父亲是她的软肋,更是忌讳。
她稳住险些失控的情绪,几步冲到那男人面前,哑声质问:“谁告诉你的!?”
男人人冷嗤一声:“大家都这么说,你爸十几年前因为贩毒,被警方在南海岸当场击毙,这事不是事实吗?”
一字一句,说的凌夏之的指尖都在颤抖。
她想反驳,可话又全部卡在喉咙。
“你们医院怎么回事?罪犯的女儿也敢招进来当医生?”
男人这话犹如火上浇油,凌夏之顿时感觉周围人的目光尖锐起来。
顷刻间,曾经被排挤、欺负和孤立的记忆浪潮般袭来。
“凌夏之的爸爸是坏人,她也是坏孩子!”
“我们不要和她玩!”
“快把她赶走,不然我们也要变成坏孩子了!”
那时候丢在她身上石头,仿佛穿过时间空隙,再次砸在了她的身上。
可她的身前,再也没有那个把她护在身后的付景行。
付景行?
凌夏之眼神恍惚了瞬,立刻推开层层围观的群众,跑去换衣间。
她关上门,拨通付景行的电话。
几声嘟后,手机里传出付景行清冷的嗓音:“有事?”
凌夏之竭力控制着情绪:“我爸的事情,是你说出去的?”
“你说什么?”
“我爸被击毙的事只有你清楚,可现在在医院传开了!付景行,你怎么能……”
委屈哽在喉咙,压的凌夏之浑身颤抖。
付景行的语气透出丝不耐:“凌夏之,你不要没事就找茬行不行。”
“我……”
“你爸是罪犯难道不是事实吗?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的。”
一句话。
将凌夏之彻底打入无底寒潭。
电话被挂断,她更觉寒意从脚贯穿了全身上下,几乎将她冻结成冰。
她从没想过会从付景行的嘴里听到这种话。
凌夏之站在原地,久久矗立,紧攥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掌心。
直到这一刻,她意识到,那个站在她面前,大喊大喊着‘她爸爸是她爸爸,她是她’的那个小男孩,彻底消失了。
十几年的坚强仿佛快要垮塌,凌夏之咬着颤抖的唇,始终不肯掉一滴眼泪。
良久,她才开门出去,正好碰上听到消息的主任。
看到凌夏之惨白的脸,主任心疼不已。
他带着惋惜安慰道:“夏之,那些人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爸的事情别人不知道,我和院长清楚。”
“今天你先回家休息吧,其他的事交给我。”
凌夏之红着眼,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没办法继续工作,只能点点头。
离开医院时,阴沉的天正飘着细雨。
凌夏之浑浑噩噩走在路上,
十字路口,地上的水洼倒映着她苍白的脸,凄凉孤寂。
车水马龙,她好像突然迷失了方向。
很久依旧,凌夏之才转身离开。
她淋着雨,一路走到烈士陵园。
风吹着翠绿的松柏,一座座墓碑庄严肃穆。
凌夏之走到一座无字碑面前,‘咚’的一声,重重跪下。
刹那间,她的眼泪再伴着沙哑的呼唤,迸发而出。
“爸……”
第5章
‘哒!哒!’
雨水顺着凌夏之的发梢滑落。
她抚着冰冷的墓碑,回忆上涌。
那年她十五岁,在下晚自习后被几个同学堵在巷子里。
他们一边骂她‘坏种’,一边对她拳打脚踢。
直到一个公安局局长出现救了她。
那天,局长告诉她:“夏之,你爸爸不是坏人,他是个英雄。”
“他真实身份是缉毒警察,为了保护其他卧底才英勇牺牲,你也不要恨他,他到死都在念着你。”
“但任务还没有结束,你爸爸暂时不能以烈士的身份下葬,更不能暴露他的信息,否则你会有危险。”
“为了你爸爸,为了你爸爸为之付出生命的人,答应叔叔,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一字一句,犹然在耳。
这么多年来,父亲的事始终是凌夏之心里最痛的一根刺。
因为她还活着,所以父亲得不到正名。
可她活着,却要背负着无数人对她父亲的辱骂和羞辱……
她也曾以为付景行是自己的救赎。
即便他不懂她的苦衷,也不会带着偏见伤害她。
但到头来,付景行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凌夏之在烈士陵园待了很久才离开。
她回到家,一眼看见付景行正坐在沙发上工作。
付景行余光一瞥,神色微怔。
凌夏之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不见平日的沉着朝气,反而有些颓废。
没由来的,他心里划过抹烦躁。
忽然,房间传来‘咚’的一声。
凌夏之下意识望去。
“安安有事,我让文文在这儿玩会儿。”
听到男人的解释,凌夏之也没在意,只说:“我们离婚。”
付景行皱起眉:“是因为那通电话?”
说着,他有些不耐地揉了揉眉心:“凌夏之,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能不能别无理取闹,我真的很忙。”
凌夏之看着他:“我知道当初因为我的年少无知,给你带来了许多困扰,但我扪心自问,结婚多年以来,我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反倒是你,你从没跟我说过你在大学谈了恋爱,更没告诉过我你们还有个孩子。”
“如果你早告诉我,我根本不会纠缠你,更不会嫁给你。”
平静的口吻就像在叙述件微不足道的事,让付景行心中升起丝莫名的仓惶。
没等他回应,凌夏之苦涩又释怀地笑了。
“或许我早就已经不喜欢你了,只是付出了这么多年,不甘心是这样的结局,执着的想要一个回报。”
付景行眸光一沉。
一种所有物脱离掌控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看着凌夏之,想要从她的眼里找出一丝赌气。
可她眼中什么都没有。
气氛僵凝间,房间里传来了文文的尖叫。
付景行赶忙冲进去。
之间文文正拿着一个空盒子站在窗户边,小手指指着窗户:“爸爸,玩具掉下去了……”
付景行摸了摸他的头:“掉了就掉了,你没事就好。”
可门口的凌夏之看到那个空盒子时,面色骤然大变。
她一个健步冲上前,抢回盒子,情绪失控地朝文文怒吼:“谁让你动这个的!”
文文被吓得一惊,抱着付景行的胳膊哇哇大哭起来。
付景行也愣了。
他从没见过凌夏之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或许是想着她刚提离婚,孩子的哭声又尖锐,付景行也黑了脸:“你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凌夏之紧紧攥着那空盒子,双眼充血:“你知不知道这里面是……”
“行了,我们两个的事,你没必要拿文文撒气!”
面对付景行的恼怒,凌夏之也不再多说,她转身跑了出去。
大雨滂沱,扣下的花草丛中满是泥泞。
凌夏之淋着雨趴在里头,四处摸索的手被划出一道又一道小口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摸到了她要找到的东西。
凌夏之小心地拿起,虔诚地抹去上面的泥。
伴着雨水的冲刷,她掌心中的一等功勋章熠熠生辉。
这是她父亲用性命换来的东西,也是她唯一的寄托。
凌夏之将勋章贴在胸口,浑身颤抖。
她曾无数祈祷,上天能不能收回这份荣誉,把父亲还给她……
付景行斥责的话语似乎还响在耳边。
凌夏之望着那繁星般的万家灯火,失声落泪。
这么多年,从没有一盏灯是真正为她亮的。
那么,她来为自己点一盏!
第6章
次日。
凌夏之顶着苍白的脸色和黑眼圈去了医院。
周围人看她的目光依旧含着恶意的揣测,但她都没有在意,径自去了主任办公室。
“主任,昨天晚上机关办通知我护照已经办好了,明天一早就走,我是来辞职的。”
主任看着凌夏之憔悴的脸色,心疼溢于言表。
“你跟你妈妈不仅长得像,就连脾气也一样。”
他叹了口气,眼中升起丝怀念:“当年你妈妈哪怕是怀着你,也还是义无反顾留在疾病横生的地方帮助别人。”
“现在你也要跟着你妈的步伐往前走了。”
凌夏之没有母亲的记忆,只想起照片中女人温柔的笑容。
其实她很惭愧,当初学医并不是因为母亲,而是为了付景行。
主任又问:“夏之,你因为父母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有没有怨恨过?”
凌夏之睫毛颤了颤,十分坦诚:“怎么可能不怨不恨?”
“我怨他们总想着别人,扔下我一个人面对所有的苦难,恨他们只顾着自己的职责,却让我背负所有的骂声和屈辱。”
“但现在我长大了,也能真正理解他们,他们不只是父亲和母亲,还是医生和警察,有自己的信仰,这世界,有太多他们这样的人默默负重前行。”
这世上,也有比爱情更珍贵的东西值得追求。
主任眼中满是欣慰。
曾经那个执拗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办好离职手续,交接完工作后,凌夏之就回了家。
她看了眼空荡荡的厨房后,在手机上点了小龙虾外卖。
付景行从来不喜欢她在家吃外卖,强迫症和洁癖的他,更是见不得满桌的油渍和虾壳。
想到明天就要走了,她索性把以前想吃但没吃到的全点了一遍。
微风阵阵,树影斑驳。
付景行从公司回来,车停在楼下。
他没有下车,而是捂着隐隐刺痛的心,不安纵深。
不知怎么的,他整天都在想凌夏之昨天说过的话。
他还是觉得问题不大,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凌夏之在自己这里经受过数不清的打击,但她从没放弃过他。
这次,他想也不例外。
付景行深吸口气,按下那不明的情绪,下车上楼。
刚打开家门,一股浓重的油香味扑面而来。
付景行当即蹙起眉,屏息上前,这才看见凌夏之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而茶几上摆着小龙虾、烤串、火鸡面和麻辣烫,以及两杯奶茶的外卖。
“你这是干什么?”他拉着脸问。
凌夏之剥着虾壳,头也不抬:“吃饭。”
付景行心里的不适感攀升。
不是因为她的行为,而是她无视自己的态度。
他揉了揉额角,罕见的没有计较:“爸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们找个时间回去吃饭。”
“嗯。”
面对这冷漠又敷衍的回答,付景行嘴角渐凝,话也不受控制的难听起来。
“你不要在爸妈面前也是这副模样,没教养。”
“嗯。”
付景行终于受不住,语气重了起来:“你这什么态度?就非得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你才高兴是吗?”
凌夏之手一顿。
她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起身看着身旁一脸愠色的男人。
四目相对,她的眼中是没有任何波澜的沉寂。
“错了,是想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第7章
气氛僵凝,唯独电视剧的声音清晰无比。
那是一部十分古早的狗血剧。
里面的主角也正上演着雨天分手的戏码。
“你不是发现自己已经爱上我了,你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习惯了我在你身后不知疲倦的追着,习惯了我对你的不离不弃!”
女主角的声音振聋发聩,震的付景行的思绪有一瞬的恍惚。
他从没见过这样冷漠的凌夏之,以至于在面对这样的她时,他竟然感到无措。
可付景行又很诧异。
他应该立刻答应,毕竟自己一直不喜欢她。
但那声‘好’却硬生生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付景行稳住声音:“从我们结婚到现在,除了爱,我什么都给你了,如果是因为安安的事,你也清楚,我和她是在大学在一起的,那时我们还没结婚。”
“另外,你爸的事也不是我说出去的,你因为这些往事和莫须有的揣测就跟我离婚,不是太荒唐了吗?”
闻言,凌夏之眸光渐黯:“付景行,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小时候我被人欺负,你会站在我面前保护我,你还说你不知道我爸是什么人,但知道我是好孩子。”
“然后我就执拗的喜欢上了你,可我后来想明白了,我喜欢的不是你,是当初保护我的人,如果那个人是另外一个男生,我想我也会喜欢他。”
“而那天你在电话里说我爸是罪犯的事后,我也意识到,其实你和他们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没说出心里话而已。”
凌夏之语调平淡,像是在叙述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付景行垂在身侧的微微一瞬,说不出话。
他看着凌夏之,试图从她眼里看到任性和犹豫。
这样自己就能像从前一样,先教训再安抚应对。
可像上次一样,她眼中什么都没有。
付景行有些无措。
僵持中,沉默犹如潮水包裹着两人。
突然,付景行手机响了。
是楚妙安。
他眉眼稍稍一松,似是找到了逃离这气氛的出口,立刻接听。
“怎么了?”
“景行,文文发烧了,他一直在叫,你快来!”
楚妙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出来。
付景行脸色微变,余光扫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凌夏之:“……我马上过来。”
挂断后,他抿了抿唇:“这事等我回来再说,别又自作主张到爸面前胡说八道。”
说完,付景行沉着脸就要走。
可刚转过身,凌夏之突然说:“付景行,我不爱你了,我爸更不是罪犯。”
他步伐顿了瞬,但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凌夏之只是闭了闭酸涩的眼,就继续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这一夜,漫长又短暂。
天渐亮,凌夏之利落地把客厅收拾干净,而后拖着早就整理好的行李箱,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
出门时,她还是多看了一眼。
生活了这么多年,可这房子还是冷冷冰冰,毫无人气。
就跟付景行的心一样,热不起来。
凌夏之沉叹了口气,不再留恋地关上门离开。
凌晨下了点小雨,阳光照着湿漉漉的道路,映出星光般的光辉。
凌夏之刚下出租车,便看见主任、院长以及公安局局长站在那儿。
她不由愣住。
主任率先开口:“夏之,我们来送你。”
看着一直像父亲一样关照自己的三位长辈,凌夏之酸了眼眶。
她以为自己会一个人孤独的离开。
院长感叹:“当初你妈妈也是从这儿离开,只是她没有回来……夏之,你可不能像你妈妈一样,把咱们几个叔叔扔下。”
凌夏之红着眼摇摇头。
“夏之,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但你再忍一忍,我们很快就能完成你爸爸的遗志。”
局长目光心疼而坚决。
凌夏之喉间微涩:“其实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但我只有一个心愿。”
说着,她拿出父亲那枚一等功勋章,交到局长手里。
“如果我回不来,请您把这份荣誉还给我爸,请把他的名字光明正大的刻在碑上,也请让所有人知道,他不是罪人,而是勇敢为正义牺牲的人民警察。”
局长一怔,红着眼接过:“好!”
在三人的目送下,凌夏之进了机场。
取票时,航空票务员善意提醒:“小姐,建议您在这儿就办理返程服务,以免出现意外情况。”
她笑着摇摇头:“不用返程。”她的路,从不往回走。
“好的,祝您路途愉快。”
接过机票和登机牌,凌夏之正准备去候机厅。
这时,机场广播响起工作人员的声音。
“凌夏之女士,听到广播请速到航空办公室,付景行先生正在找您!”
第8章
寻人的广播还在继续。
凌夏之索性戴上耳机,将音乐音量调到最大。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明天我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和你……”
直到上了飞机,她也没摘下。
晨光中,飞机在天空留下长长的尾迹云。
一路延伸,直至望不到的远方。
……
城西华城小区。
付景行坐在椅子上,一旁的儿童床上,文文正在一旁熟睡,一只小手还紧紧攥着付景行的手。
可他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蹙眉看看手腕上的表,而现在指针已经缓缓指向了七点。
昨天晚上接到楚妙安的电话,他匆匆忙忙赶来。
见文文烧的并不严重,他才松了口气,陪了一会后就准备离开。
谁知道小孩见他要走,又哭又闹,险些闹到心脏病复发。
他已经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夜了。
只要他有要离开或是松手的动作,文文便会立刻醒来。
付景行没办法只能留下。
儿童房的房门被敲响。
楚妙安端着一碗薄荷粥走了进来,见两人的模样,她面上有些抱歉:“景行,辛苦你了,文文粘人,你这么忙,还要麻烦你来陪着他。”1
“我来看着他吧,你要不要去隔壁休息一会?”
她试探性的看向付景行。
这三年来,付景行除了对孩子上心,却从未在这个家中留宿过。
有也是一直陪在文文身边。
昨夜跟凌夏之的争吵早已让付景行身心俱疲,他现在并没有太多的心思跟楚妙安虚与委蛇。
他眉头微蹙:“我还有事要忙。”
楚妙安愣了一瞬,随即笑着道:“好,有什么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付景行淡淡‘嗯’了一声后,揉了揉发麻的手臂,便径直离开。
长腿跨坐进帕加尼的后座:“回家。”
司机没有说话,开着车便朝着家的位置启动了引擎。
付景行闭上眼睛,本想小憩一会,可脑中盘旋的却全是昨夜,凌夏之那双毫无情绪的双眸。
还有她的那句“老死不相往来。”
付景行猛地睁开眼睛,一股莫名的不安在他残缺的心脏上不断蔓延。
他喘了几口粗气,本能想要给凌夏之打电话,却发现手机竟然遗落在了楚妙安家中。
所幸车还并未开远。
“掉头。”他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回到原来的地方。
付景行正准备敲门,却发现自己刚刚离开时并没有关门。
而楚妙安也在儿童房里陪着孩子并未发现。
付景行抿了抿唇,直接推门而入。
正打算走进儿童房时。
里面传来小孩稚嫩声音:“妈妈,今天我还要再装病骗爸爸吗?”
付景行准备推门的手僵在了半空,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里面的声音不断,文文的声音委屈:“我不想再这样了,热水袋烫得文文脸痛痛的。”
“而且,老师说,骗人不是好孩子,我不想当坏孩子。”
付景行瞳孔微微颤抖,这才知道。
原来文文隔三差五的发烧究竟是怎么回事。
“乖文文,再坚持坚持好不好?难道你不想见到爸爸吗?”
楚妙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诱引:“爸爸被坏女人抢走了,等什么时候爸爸跟那个坏女人分开,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文文也不用再骗爸爸了。”
“是爸爸手机里那个给我看病的姐姐吗?”文文声音懵懂,说起凌夏之,他有些雀跃又有些胆怯,“可是文文觉得,那个姐姐是好人。”
此话一出,似乎是戳中了楚妙安的雷区。
整个人瞬间爆炸:“胡说!她不是好人,她抢了我的生活,还抢了你的爸爸。”
文文当即就被吓哭。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凶你的!”听见文文的哭声,楚妙安也慌张了起来,“要不是因为你那该死的父亲,我们也不用寄人篱下……”
第9章
她声音里带着丝丝哭腔,还带着怨恨。
付景行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可直觉告诉他,楚妙安嘴里那个‘该死的父亲’不是他。
“好孩子,再坚持几天,就几天好不好?”楚妙安的声音再次轻柔了下来,“那个坏女人这些天就要走了,我们跟爸爸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妈妈答应你,以后就再也不用骗人了。”
付景行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
只知道从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被欺骗被玩弄的愤怒。
在楚妙安打开儿童房门的那一刻,彻底爆发。
而楚妙安也没想到,付景行竟然一直没走。
“景…景行…你怎么还没走?”她面色渐渐变得苍白,甚至脚步都有些踉跄。
他的眼如同淬冰般,看着呆滞在原地的楚妙安。
“所以,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付景行嘲讽的勾起嘴角,笑自己愚蠢。
楚妙安慌忙上前拉住了付景行的衣袖:“不是这样的!景行你听我解释!”
“我只是太爱你了!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啊!”
付景行甩开她的手,面上满是冷漠:“楚妙安,你让我觉得陌生。”5
他开口打碎楚妙安的梦:“我不会跟凌夏之离婚,也更不会跟你在一起。”
他这三年来的接济和陪伴,不过是愧疚心理作祟。
可这三年来,他从未跟楚妙安做出逾距之事。
“难道你不爱我吗?”楚妙安大喊道,“你不爱我,为什么一直陪在我和文文身边?”
付景行深吸一口气,眼中尽是冷漠:“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他拿上自己落下的手机,径直转身离开。
坐上帕加尼,他眸底深沉,打开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我做个亲子鉴定。”
挂断电话后,他疲惫靠在座位上。
司机这时候开口道:“付总,老爷说让您和夫人今天回家吃晚饭。”
付景行抿了抿唇,淡淡应了一声。
“回家接夫人。”
车平稳行驶在路上,很快便稳稳停在了家楼下。
付景行揉了揉眉心,昨夜的争吵还在脑海中回荡,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凌夏之,他在车上沉默了许久,才推开车门。
可回到家中。
入眼的空间里空空荡荡干干净净,一丝毫无人气的冷意吹着白色的纱帘飘动着。
那股莫名的不安再次席卷而来。
空旷的房子里,四处都没有凌夏之的身影。
付景行按住心头的慌乱,安抚自己,凌夏之只是去上班了而已。
半响,他打开手机给凌夏之拨去电话。
可耳边传来的只有:“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付景行不自觉攥紧了拳头,这个时间点凌夏之正在值班,怎么会一直在通话中?
除了这个可能,那就是她把他给拉黑了。
不知名情绪漫上脑海,付景行深吸一口气,翻出凌夏之的微信。
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年前,凌夏之给他发的消息:【今天回家吃饭吗?】
付景行愣了片刻,那个时候自己似乎是陪在楚妙安母子身边。
回过神来,他抿了抿唇给这个账号发出消息:【接电话。】
可发出去后,付景行得到的,只有一个红色感叹号。
第10章
【消息已发出,但对方拒收。】
冰冷的一行字显现在付景行的眼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被凌夏之拉黑了。
一时间,付景行竟然被气笑了。
从昨夜的争吵,到今早上的欺骗,再到现在凌夏之的拉黑。
一系列的事情,让付景行的烦躁成倍上升翻涌不停歇。
他深呼吸几口气,重新将电话拨给了医院的心内科电话。
电话‘嘟嘟’几声接通后。
付景行按下心头的烦躁,直接开口:“我找凌夏之,凌医生。”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瞬,随后十分警惕的开口问道:“您好,请问您找凌医生有什么事吗?”
这些天不少人顺着这个电话打来找凌夏之,却都不是要看病。
而是因为凌夏之父亲的原因,顺着电话辱骂凌夏之。
付景行声音冰冷:“我是她的丈夫,麻烦您让凌夏之接电话。”
电话那头更加疑惑了:“凌医生今天已经跟主任调去非洲救援了,三年之内都回不来。”
“您是她的丈夫,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吗?”
付景行顿时愣在了原地。
零碎的记忆这才在他的脑中开始拼凑。
当时凌夏之就站在他的身后,说要去非洲,要跟他离婚。
但那个时候他正在打电话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只以为凌夏之在无理取闹。3
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说的那一句,“老死不相往来”,也是真的?
电话那头见付景行迟迟没说话,嘟囔着:“又是一个打着乱七八糟旗号来找凌医生麻烦的。”
随即将电话挂断。
付景行紧紧攥着手机,那股不安化为实质,在他的胸口翻涌不停歇。
“好……好得很!凌夏之,你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这是他难得的情绪失控。
那情绪里夹杂着愤怒,更多的却是委屈。
他站在冰冷的房子里,就好像一个被凌夏之抛弃的孩子。
那个陪了自己十多年的人,真的说走就走了……
他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冷。
付景行在原地矗立了许久,直到再也待不下去。
“给我查一下,凌夏之的位置和飞机航号!”
砰!’的一声,他似乎将怒气发泄在了门上,将那扇门用力甩上。
他闭着眼睛压下心头愤怒,拨出去一个电话。
消息很快就发了过来,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
付景行没有犹豫,他踩着油门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机场而去,路上他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
到达机场,他连车都没停稳变冲向了登机处。
可他寻找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看到凌夏之的身影。
奔波的汗水洒落在地上,他身上的白衬衫都湿了大片。
直到实在寻找不到。
他匆匆奔去广播处。
“凌夏之女士,听到广播请速到航空办公室,付景行先生正在找您!”
付景行紧攥着拳头,抢过工作人员手中的话筒。
“夏之,别走,我……我需要你!”
他的声音颤抖又嘶哑,仿佛是害怕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
可是这一句,凌夏之已经听不见了。
付景行一直等着,期待凌夏之听见他的声音,会回心转意。
可是直到飞机起飞。
他依旧没有见到凌夏之的身影。
他的心渐渐沉入了海底。
直到天色渐渐变黑,付景行也明白了凌夏之的去意已决。
他失魂落魄离开了机场,独自开着车回到家中,可坐在车里抬头看家中熄灭的灯火。
他却不想再回去。
那个每天都会为他留灯的家里,现在却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