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南庆十二年,练兵场。
马厩里,一身霜色劲装的晏飞霜正熟练地给自己的坐骑喂食。
浑身雪白的汗血宝马“飞燕”见到她来,激动的踢了踢前蹄。
“吃。”
一声令下,飞燕立刻上前,吃得欢快。
晏飞霜目光柔软地看着,思绪渐远。
那时边疆正遭敌军偷袭,身为先锋的她在情急之下随意带着一匹马披装上阵,上场杀敌。
在战场之上飞燕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一面,也曾多次救下她,从此以后,飞燕就成了她的伙伴。
晏飞霜不仅获得了军功,还嫁给了自己一直深爱的男子,尽管……
“晏统领。”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
晏飞霜扭头看去。
只见自己的夫君宁景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一袭黑色劲装,狭长的桃花眼直直的看着她。
和她小将军的名号不同,宁景煜是朝中地位最高的大将军,之后被皇上亲封为镇北王,是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异姓王。
不管多少次,只要看见这张清冷英俊的面孔,晏飞霜都会心跳加速。
尽管那声“晏统领”和他眼中的疏离,会像一盆冷水兜头泼来,让她心底发凉。
以前在军营,会有很多将士起哄。
“晏统领,我们威武不凡的镇北王可不会如此频繁找一个女子,你们莫不是好事将近?”
晏飞霜笑了笑,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没有,他……只是我的邻家兄长罢了。”
他们皆出身将门,青梅竹马。
可成婚五年,除了皇上和她的兄长晏承,无人知晓她和宁景煜是夫妻。
说着,晏飞霜掩去心头涩意,快步走向宁景煜:“好了,我们走吧。”
宁景煜淡淡看了她一眼:“明知道今日是何日子,就不要每次都拖沓。”
说完,他漠然转过身,快步向前。
晏飞霜的心尖一刺,难以言喻的疼从胸腔翻涌上来。
今天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妹妹晏昭昭的忌日。
四年前的今天,她在晏家老宅河边不慎落水,那天她因带着伤无法自救,而妹妹晏昭昭为了救她被河水冲走了……
每次想到那一天的情景,晏飞霜的心就撕裂般的痛。
她总是会想,要是那日没去河边,要是她能忍住痛拉住晏昭昭,是不是妹妹就不会离开他们。
这样,她的生辰不会成为不能提的禁忌,宁景煜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过错。
他们之间也不会走到现在,他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的地步……
晏飞霜抠紧了掌心:“下次我不会这般怠慢了。”
可宁景煜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脚步越走越快。
晏飞霜看着男人宽阔挺拔的肩背,舌根一阵发苦。
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晏家老宅的河边。
因为晏昭昭的尸首没有找到,他们就在河边不远处给她立了个衣冠冢。
宁景煜和晏飞霜到的时候,大哥晏承正在坟前烧纸。
同样的一身黑色劲装,同样的冷漠气息。
见到来人,晏承对宁景煜点了点头:“来了。”
目光没有丝毫分给晏飞霜。
晏飞霜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鼓起勇气喊了声:“哥。”
晏承却直接略过她,低下头继续烧纸:“要是昭昭还活着,现在也应该成婚了。”
晏飞霜僵在原地,手脚都发凉。
自从妹妹死后,那个在爹娘墓前发誓会永远照顾她的兄长,也只当她不复存在。
晏飞霜垂下眸,默默走到晏昭昭的坟前跪下,拿过一叠纸钱烧起来。
她看着墓碑,悔恨烧红了眼圈:“对不起,昭昭……”
她刚开口,晏承就像听不下去似的,将一把纸钱丢进火中,站起身走到一旁。
晏飞霜呼吸一滞,剩下的话像铁一样哽得喉间发疼。
沉默地烧完纸,晏飞霜刚站起身,忽然听到一道有些陌生的女声传来。
“阿姐,大哥!煜哥哥!”
三人齐齐闻声望去,就见一个牵着孩子的妇人满怀期望地看着他们——
赫然是当年死不见尸的晏昭昭!
第2章
死寂一瞬。
晏承率先反应过来,红着眼大步迎上前:“昭昭?!你还活着?!”
晏昭昭的模样和四年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瘦了些,穿着单薄的粗布麻衣,看起来有些憔悴。
她点点头,还没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大哥,这四年我真的好想你们……”
晏飞霜也是难以置信,红着眼:“回来就好……”
宁景煜走上前,看向她身边牵着的小女孩:“这孩子是……”
女孩看起来不过垂髫,大眼睛怯怯地看着晏承和宁景煜。
晏昭昭看了女孩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她名唤小鱼儿,是……我的孩子。”
她缓缓说出当年发生的事:“当初我被河水冲走之后,被一个男子救了起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和那个男子成了亲,小鱼儿……是我和他的孩子。”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直到不久前,我才恢复记忆,回来找你们……”
晏飞霜听着这些话,愧疚和心疼快要将自己淹没。
她噙着泪上前,满是愧疚地说:“对不起,昭昭……”
说着,就要去拉晏昭昭的手。
不想还没碰到,就被自己大哥拍开:“你有什么资格碰她?要不是你,她会跟我们分开这么些年?”
他转身将晏昭昭抱在怀里安慰:“小妹受苦了,以后大哥保护你,绝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宁景煜也拍了拍晏昭昭的肩膀,低声安慰:“回来就好。”
晏飞霜僵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
此刻,他们看起来才是真正的家人,自己不过是个外人。
晏飞霜看着他们三人亲密前行的背影,只觉得手背上的疼火辣辣烧进心里。
难受又难堪。
……
将军府里。
众人到家后,大哥晏承特意命人准备了一大桌菜肴。
他不停地往晏昭昭碗里夹着菜:“多吃些,你带着个孩子,还外面肯定受了不少苦……”
宁景煜则耐心地照顾着小鱼儿。
一向杀伐果断的大将军,破天荒地耐着性子,温柔地哄小女孩进食。
晏飞霜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满是羡慕。
如果晏昭昭没有出事,或许她和宁景煜的孩子,也该有这般大了。
她也夹了个鸡腿,给孩子吃:“小鱼儿,吃这个,肉多。”
不想孩子却突然大哭起来,一个劲地往晏昭昭身后躲:“怕……坏坏!”
宁景煜顿时冷睨了她一眼。
晏承也眉头紧皱:“没事就自己吃饭!”
晏飞霜尴尬地愣在原地,许久,才收回了手。
明明是该高兴的一顿宴席,她却吃得极其狼狈。
晚上回到家,她脑海中仍是白日里宁景煜对小鱼儿的种种耐心照顾。
晏飞霜看着正在换衣裳的宁景煜。
心里泛起悸动的涟漪。
以前刚成婚时,宁景煜像是有着用不尽的精力,不用打仗的时候,几乎每晚都要和她亲热。
尽管他们对外都没有声张成婚之事,可在家的时候,他们总是如胶似漆。
后来是因为小妹晏昭昭溺死的事情,他们之间才会渐渐疏远。
可现在,小妹回来了……
晏飞霜鼓起勇气,走到宁景煜面前:“今夜你就别睡书房了,好不好?”
宁景煜换衣服的动作一顿,看向她:“为何?”
晏飞霜竭力忽略他的冷淡态度,主动上前。
她微微踮起脚,搂住宁景煜的脖颈:“景煜……小妹的孩子都那么大了,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第3章
宁景煜却退开一步,神情淡淡地说:“身为将领,我们要竭尽所能为皇上解忧,保家卫国,何来的这么多精力想别的事?”
听到这话晏飞霜只觉得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凉水。
可不等她再问,宁景煜已经转身进了书房。
接着,‘嘭’一声。
关门的声音如耳光扇在晏飞霜的脸上,仿佛在嘲笑着她的自作多情。
晏飞霜眼眶一阵发热,不明白为何昭昭都回来了,宁景煜还是对自己这般冷淡?
一夜辗转反侧。
第二日清晨,他们去了练兵场。
晏飞霜给飞燕喂了食之后,他们开始了一日的日常训练。
“坐下、俯身,立……”
随着晏飞霜的指令,飞燕兴奋地进行着相应的动作。
之后是障碍训练,晏飞霜松开手里的缰绳,飞燕就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不过一息之间,飞燕就已经通过了大部分障碍,就在飞燕跨越最后一个障碍物时。
晏昭昭不知道从何处出现,挡在了飞燕前面:“姐姐……”
晏飞霜脸色一变,大喊:“让开!”
可为时已晚,她眼眼睁睁看着威猛矫健的马直直朝晏昭昭扑了过去!
“啊——”
晏昭昭惊叫一声,后退两步摔倒在地。
飞燕也因为这个突发状况,在地上滚了一圈,发出一阵嘶鸣声。
晏飞霜焦急跑过来,担忧地看了一眼飞燕后,先去扶小妹:“昭昭,可有受伤……”
宁景煜也匆匆赶了过来,先一步小心翼翼扶起晏昭昭:“说了让慢些……”
亲密又自然关怀让晏飞霜心头一刺。
她强忍着情绪蹲下去查看飞燕的状况。
她看见飞燕的腿上有擦伤,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没其他外伤。
晏飞霜松了口气,刚想问妹妹如何了。
就听见宁景煜压低了声音的指责:“晏飞霜,你连自己的马都看不住,你这个统领是怎么当的?!”
冷厉的话语像一把把刀子,直往晏飞霜心上扎。
可分明是昭昭突然跑过来惊了飞燕……
为何宁景煜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开始指责自己?
晏飞霜掩去心头涩意,看向小妹:“昭昭,下次不要在我驯马之时进来,这样很危险……”
还没说完,就被宁景煜不耐打断:“行了,昭昭刚回来,怎会懂得这些。”
他维护别人的态度刺得晏飞霜满心酸胀,她还想说些什么。
就见晏昭昭亲昵拉了拉宁景煜的衣角:“煜哥哥,是我太冒失了,不关姐姐的事。”
可哪怕小妹澄清了。
宁景煜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缓和:“你不用替她说话,这就是她的失职!”
晏飞霜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夫君。
不明白为何他总是站在小妹那一边。
就算他想要补偿小妹,可也不能这么罔顾事实!
她忍不住委屈,攥紧手指问:“我确实没能阻止这场意外,但我不认为这是我的失职。”
成婚五年,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和宁景煜说话。
宁景煜眉头紧了紧,正要开口。
不远处,府里的小厮却带着小鱼儿走了过来:“镇北王,小郡主哭着闹着要找你呢!”
晏飞霜的心跳莫名停一拍。
下一刻,她就看见小鱼儿猛地抱住宁景煜的大腿:“爹爹,我想吃糖……”
第4章
晏飞霜大脑一片空白,怔愣地看向宁景煜:“小鱼儿为何会叫你‘爹’?”
晏昭昭不好意思地站到宁景煜身边:“阿姐,我们就是来跟你商讨这件事的,小鱼儿不能没名没分……”
宁景煜抱起孩子,接过话头:“是我提议让小鱼儿成为宁家的女儿,以后你和昭昭都是小鱼儿的娘。”
晏飞霜看着眼前的这三人,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发冷。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她连做母亲的资格都被这么随意地剥夺了……
这时,一位先锋牵着自己的马经过:“镇北王,我那时还以为晏统领才是那位佳人,原来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宁景煜掂了掂怀里的小鱼儿,眼中带着笑意:“嗯。”
轻轻应下的一声,竟像一把刀狠狠刺穿晏飞霜的心脏。
她看着满是羞涩笑意的晏昭昭,只觉得整个人狼狈又难堪。
飞燕像是感觉到她的不开心,低头在她脸边蹭了蹭。
晏飞霜忍住眼里的泪,牵着飞燕匆匆转身:“我先带飞燕去上药。”
接着逃也似的离开了。
给飞燕上完药后再回到练兵场,天已经黑透了。
晏飞霜在帐外面分了很久的神,才敢掀开帘子,刚进去就看见她的随身之物都被扔在了外面!
里面的下人正在清扫着,宁景煜在一旁喝着茶。
晏飞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景煜,你这是何意?”
这时,晏昭昭从帐子内走出来,语气歉疚:“对不起姐姐,现在军营的将士们都以为我是煜哥哥的夫人,他们吵着闹着,非说要一起来煜哥哥这里庆祝一番……”
晏飞霜如坠冰窟,浑身冷到发颤。
她和宁景煜成婚五年,从没有将士们要来庆祝。
为什么小妹一回来,就成了人尽皆知的宁夫人!?
可宁景煜只是掀起眼皮,冷淡看了她一眼:“你先去大哥那边的空帐里休息一晚,把这里腾给昭昭和孩子。”
晏飞霜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可明明我才是你的夫人,你为何不跟他们说清楚?”
宁景煜皱起眉:“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她们母女的名声?只是住一晚罢了。”
晏飞霜指尖攥得发白,眼泪第一次夺眶而出。
宁景煜看见后愣了瞬,放软了语气:“飞霜,昭昭这些年在外面已经受尽了冷眼,她和孩子只想感受一下家的感觉,你就让她这一次。”
他说着是让,可话里化外都在暗示,这是她欠晏昭昭的。
因为当年落水欠了晏昭昭一条命。
所以现在要还她一个家……
心疼得快要裂开,可晏飞霜的自尊让她不能胡闹:“我知道了。”
她弯下腰,沉默地收拾满地狼藉,搬去了那处落满灰尘的帐子。
只是每搬走一样,晏飞霜的心就冷一分。
直到收拾东西时她都心不在焉,一直到最后才发现,成婚时宁景煜送给她的发簪不见了!
那套发簪虽然平常戴得不多,但她一直很珍视。
晏飞霜当即想回去找找,也想趁机和宁景煜再好好谈谈。
不想刚走到帐外,就听到门内传来晏昭昭娇滴滴的嘤咛:“煜哥哥,要我……”
第5章
晏飞霜心头猛地一跳,抖着手慌张地掀开了帘子——
里面,晏昭昭穿着一件轻薄的纱衣正紧紧搂着宁景煜,青丝间赫然戴着宁景煜送给她的发簪!
晏飞霜眼前一阵阵眩晕,扶着一旁才勉强站稳:“你们……”
宁景煜面色如常:“昭昭喝醉了。”
晏飞霜太阳穴一阵阵发麻,忍不住发问:“那你呢,你为何不推开她?”
她不敢想如果没有进来,自己的妹妹和夫君究竟会发生什么!
宁景煜不悦地皱起眉,声音淡漠:“孩子睡了,我没心思陪你闹!”
他丢下这句话,动作轻柔地将晏昭昭扶回房间。
帘子波动发出的轻响,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晏飞霜脸上。
她跌坐在地上,一直到宁景煜出来才离开……
翌日。
晏飞霜回来,就看见军营的将士们正在宁景煜的大帐子里谈天说地,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她听大伙纷纷夸赞着。
“昭昭妹子真是贤惠,家里家外操持得如此好,又生了个可爱的女儿,难怪镇北王喜欢!”
晏飞霜看着晏昭昭娇笑站在自己夫君旁边,舌根都在发苦。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想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时,小鱼儿却忽然捏着一幅小像,攀着宁景煜的腿说:“爹爹,你和霜姨怎么一起在画里?”
稚嫩的童声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
大伙都看见小像,晏飞霜一袭水色锦衣,亲密地靠在一身戎装的宁景煜怀中。
这小像她一直收在的卧房里,为何会被孩子拿出来!?
晏飞霜紧张地看向宁景煜,却对上宁景煜警惕疏离的眼。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晏飞霜,是你让孩子这般行事的?”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但晏飞霜却明白了。
他是在怀疑自己故意要暴露他们之间的身份。
一颗心顿时凉透。
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小像都摆出来了,宁景煜却还是不愿意承认她的身份?
那些震惊、探究、不齿的目光,都像针一样刺在晏飞霜身上。
直到外面有将士来报:“晏统领,南江地区有叛军内乱,需要晏家军支援!”
她才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飞身骑上飞燕时,晏飞霜听见有些士兵们悄声议论:“听晏统领连她妹妹都不救……我们可不放心把后背交给这种人……”
“说不定,待会就会将我们推出去挡箭,还有她那随时可能伤人匹烈马……”
没等他把话说完,晏飞霜攥紧缰绳,肃声开口:“飞燕是和我们并肩作战的伙伴!你可以对我有偏见,但不要把情绪带到战场之上!”
那人神情尴尬,不说话了。
到达战场时,晏飞霜和飞燕都憋着一股劲,奋勇杀敌。
最后敌人被击打的连连后退,飞燕带着晏飞霜找到他们的老巢将他们消灭殆尽,是他们之中杀敌最多之人。
一切结束时,飞燕满身血污,累得躺在晏飞霜脚边直喘气。
晏飞霜给它喂了食水,心疼又骄傲地抚摸它:“辛苦了,飞燕!回去我让你好好歇息!”
飞燕蹭了蹭她掌心,满是信任和依赖。
休整了三日,他们回了京城。
晏飞霜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飞燕好好吃一顿。
其他的将领见了飞燕,也是满脸喜色:“晏统领,听说你和飞燕击杀了数百人,真是给我们铁骑营长脸了,总帅说今夜的庆祝宴会上,说要上奏皇上嘉奖你你们呢!”
晏飞霜惊喜地抬头:“真的?!”
她有些愉悦地揉了揉飞燕的头:“飞燕,你立功了!以后你是铁骑兵了!”
铁骑马无论在何处,都会比其他马高一个等级,会有专门的小厮照顾,安度晚年。
飞燕也高兴地抖了抖身子。
是夜,在营地的庆祝宴会之上。
晏飞霜牵着飞燕昂首挺胸地上台接受宣昭。
总帅激昂的声音传遍在场之人的耳中:“在此次剿灭叛军行动之中,统领晏飞霜与其马飞燕骁勇善战,皇上特赐……”
“属下有异议!”
一道高亢的男声突然传来,打断了总帅!
晏飞霜心里咯噔一下,朝那人看去,正正对上一双鄙夷的眼。
那人大声说道:“属下听说晏飞霜将领勾引自己妹夫,如此不齿之人,不配得到奖赏!”
第6章
勾引自己妹夫?!
晏飞霜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自己根本都不认识之人:“你说的妹夫可是宁景煜?”
那人一脸鄙夷,没再说什么。
总帅沉默了会,方才继续道:“既然这份赏赐有异议,那就先保留。”
晏飞霜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飞燕的奖赏就没了。
她攥紧了手中的马鞭:“宁景煜是我的夫君。”
可那人指着她的脊梁骨在说:“抹黑晏家军……不配做一方将领……”
她的声音也被淹没在无边的谩骂中……
恍然间,晏飞霜看着自己的夫君、兄长、妹妹,都坐在一旁,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她顿时心头一片冷凉,明白了也这是自己“欠”妹妹的……
晏飞霜沉默地带着飞燕离开,回了马厩。
夜风温柔,可刮在晏飞霜的身上却像是刀子一样。
飞燕像是觉察到她的情绪,甩着尾巴在她身边转圈,想逗她开心。
晏飞霜看着,心却像被豁开了一个口子。
她有些歉疚地抚着飞燕的背,声音哽咽:“飞燕,抱歉,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是一名铁骑马了……”
飞燕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却不断用头蹭着晏飞霜的手。
像是在说无碍。
过了许久,晏飞霜的心情才算缓和下来。
她等飞燕睡了后,往营帐走去,同时也想跟宁景煜再好好谈谈。
不想刚到门口,就看见晏昭昭正和一个男人在暗处拉扯。
那男人说:“你怎能一声不响就带着孩子走了,让我跟个傻子似的守在家中!你可是忘了之前和我私奔时候说过的话了?”
私奔!?
晏飞霜心一跳,一个从没想过的念头从心里冒上来——
她的妹妹当年真的是被河水冲走的吗?
晏飞霜正想上前问,却看见那个男人被晏昭昭三两句打发走了。
她的问题还哽在喉咙里,就对上妹妹满含恨意的一双眼。
晏昭昭再也没有往日的娇弱,声音也冷得可怕:“你都听见了?”
晏飞霜秀眉紧皱:“昭昭,既然你有夫君……”
话没说完,就被晏昭昭凄声打断:“你别忘了,是谁害我没了清白,害我不清不楚就嫁为人妇,如若不是落了水,镇北王妃这个位置还轮不到你来做!”
她伸出手狠戳晏飞霜的肩头:“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从我这里偷占的!包括煜哥哥!”
晏飞霜听着她的话,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上气。
她的脑子里回荡着妹妹尖锐的话。
一直到营帐,看见宁景煜正耐心地给小鱼儿喂汤。
那股难受又涌上来,晏飞霜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个男人,忍不住道:“我方才看见了昭昭的夫君……”
宁景煜眼神顿时变得凌厉:“宴会之事只是意外,你不用编这么拙劣的借口来污蔑昭昭!”
男人对妹妹想也不想的维护,像是刀子一样落在晏飞霜心上。
五脏六腑都被扎的发疼。
晏飞霜死死攥紧手指,眼眶发红:“飞燕千辛万苦得来的机会就这样没有了,我说句实话你便觉得我是在污蔑昭昭。”
“宁景煜,你真的我当成你的夫人吗?”
宁景煜神色变了变,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小鱼儿却忽然牵住他的手掌,委屈巴巴地说:“爹爹,我怕……”
宁景煜赶忙抱起孩子往内里去,和晏飞霜擦肩的时候丢下一句。
“往后不要再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晏飞霜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走了进去。
那一刻,她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滴滚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身想离开,就见晏承不知何时站在了外面。
他久违地放缓了声音对晏飞霜道:“来,到哥哥这儿来。”
接着又给晏飞霜拿了热毛巾来:“敷一下眼睛,要不明日该肿成杏子了。”
晏飞霜跟着晏承去了对面营帐。
她拿着那热气的帕子,心里一阵触动。
在晏昭昭出事之后,晏飞霜再也没感受过兄长的疼爱和纵容。
恍惚间,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正想着,她却又听见晏承道:“我看得出来,景煜对你没感情了。”
他语气温柔,却像是长剑一般刺穿晏飞霜的心脏:“昭昭在外面受了如此多的苦,你就当让让妹妹,跟景煜和离,成全他俩吧。”
第7章
晏飞霜如坠冰窟。
她忽然就觉得手中不是热帕子,而是一把刺向她自己的刀。
晏飞霜舌尖心口都在泛苦:“哥……我还以为我们又回到从前了,原来你还是为了昭昭……”
晏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晏飞霜刚压下去的泪意又忍不住上涌:“我也是你的妹妹啊,为何连你也要这般偏心?”
“可这本来就是你欠她的!”晏承面沉如水,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厉,“你要不同意,往后就当没我这个兄长!”
一番话,直接打晏飞霜丢进深渊。
她脱了力,跌坐在椅子上,连晏承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直到次日,阳光带着暖意照射在身上,晏飞霜才回过神。
她僵硬起身,就看见晏承从帐内走出来,冷声询问:“可想好了?要是想不好,你就从我的营帐搬出去。”
晏飞霜心口一阵阵泛凉。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疲惫:“你明知道……昭昭住在我的营帐之中,我还能去哪儿……你一定要这般逼我吗?”
晏承沉着脸,迟迟没回应。
无声对峙间,晏飞霜瞥到帐外的宁景煜。
他不知何时从对面过来,也不知听了多久。
她满心酸涩,却还是不死心地问:“宁景煜,你也是这般想的吗?想要我离开,想和我和离……”
宁景煜皱了皱眉:“你哥他只是想要昭昭好,你别多想。”
他没否认。
晏飞霜心底一片冷凉,浑身的气力都被抽走了一般。
她红着眼看向自己最爱的两个男人,声音轻如叹息:“如果当初被河水冲走的人是我,你们是否也会对我这般好?”
可一提起这件事。
宁景煜就变了脸色,冷冰冰道:“你才是做错事之人,别预设自己是受尽委屈的那一方。”
这一番话,彻底把晏飞霜最后的一丝希冀也掐灭了。
原来爱情、亲情,都只是奢望。
她转身回营,默默收了套换洗的衣裳,离开了这处。
宁景煜和晏承看着她离开,没有人出声挽留。
大半个月过去,晏飞霜都住在其他将士收拾出的一个简陋的营帐之中,不是和飞燕练习,就是陪飞燕玩耍。
她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不管自己伤心还是孤独,都有飞燕陪着她。
飞燕不仅是她最骄傲的马,更是她的好战友、好伙伴。
这日,晏飞霜刚结束对飞燕的训练,正奖励它吃好吃的。
就见宁景煜和穿着一身劲装的晏昭昭一同出现在营地之中。
晏飞霜看着他们并肩走在一起的模样,竟然那么般配。
痛到麻木的心又涌上酸意。
晏飞霜不愿再看,垂下眸轻轻抚摸着飞燕的头。
飞燕察觉到她的低落,低下头舔了舔她的手背。
这时,宁景煜忽然走过来叫住她:“晏飞霜。”
语气生疏得比像是在和一个无关之人在交谈。
晏飞霜按下心酸起身:“将军有何事?”
她冷漠的态度让宁景煜心口一刺。
可他喉头滚了滚,声音有些发紧:“我是来告诉你,昭昭从今天起就会加入铁骑营,正式成为一名将士。”
晏飞霜微微一怔,还没回神。
下一瞬间,就看见宁景煜握住了飞燕的缰绳:“昭昭手上需要一匹对战场熟练的军马,从即日起,她来做飞燕的主人。”
第8章
晏飞霜瞬间红了眼:“我不同意!你明知道飞燕……”
话没说完,就被宁景煜冷冷打断:“这是军令,由不得你不同意!”
难言的心痛和绝望让晏飞霜无法喘息。
她忍不住哀求宁景煜:“营里还有很多别的马,求你别把飞燕带走。”
这世上,只有飞燕一心一意地对她好了……
可宁景煜眉间的冷意更甚:“我再说一次,这是军令!身为将领必须无条件服从军令!”
“再胡搅蛮缠,就脱下你这身盔甲!”
晏飞霜像被人强行按进水里,全身都疼到发颤。
最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景煜去拉飞燕走。
飞燕很听话,没有胡乱踢人。
但它像是觉察到什么,任人将缰绳扯拽得勒进脖子,就是不肯动。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晏飞霜,像是在问她为何要把它交给别人?
它忽然走过来,走到晏飞霜身边蹭了蹭她的头,而后头一歪,依赖地贴在她身旁。
她明白,飞燕这是在向她撒娇,是在无声地请求她:“别把我送走。”
“飞燕……”晏飞霜的泪水瞬间决堤。
她抬手紧紧抱住飞燕,哀求着宁景煜:“求你们再给我一点时日,让我好好跟它说一说,求求你们……”
大概是她此刻的模样太过疯狂,宁景煜难得通融了她:“只给你一天时间。”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晏飞霜浑身发冷,只能紧紧搂住飞燕,从它的身上汲取暖意。
这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带着飞燕训练。1
到了晚上,她在马厩里和飞燕告别:
“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好不好?我悄悄给你带最好的草料……”
“你要听新主人的话,她是我的妹妹,她本性不坏,也会对你好的……”
飞燕踏着蹄,听她时哭时笑地说了许多。
次日一早,宁景煜陪着晏昭昭等在马厩外要带走飞燕。
晏飞霜依依不舍地看着飞燕,又忍不住说了照顾飞燕的各类小事。
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宁景煜时,她甚至也看见了飞燕的泪。
可宁景煜只是冷冰冰地道了句:“以后还在一个军营,你要是想念,可以随时来。”
晏飞霜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直到他们牵着飞燕的身影走远,再也看不见,她才忍不住缓缓蹲下抱住自己,泪如雨下。
……
煎熬地过了一段时日。
这日,军营传来急报:“鞑靼全军来犯,所有将士准备迎敌!”
晏飞霜赶忙换上盔甲,对着苍天起誓:“南庆统领晏飞霜在此起誓捐躯赴国难,视死如归!不胜绝不归还!”
信仰的力量在这一刻充盈四肢。
晏飞霜骑了一匹新马,和所有将士奔赴战场。
半月后。
战场之上。
横尸遍野,黄沙漫天。
晏飞霜全身心都扑在杀敌上,她全身都沾满了血迹,视线紧紧锁定在自己前方的敌军……
她能感受到,马和她一样,都想尽力多杀一个、再多杀一个……
只是她总忍不住会去关注飞燕。
看着它在战场上努力奋力蹦跑的模样,晏飞霜心里又是欣慰又是辛酸。
在此期间,晏昭昭从来没有给飞燕喂过食,马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敌军连连后退,等到片刻喘息之后,晏飞霜带着马退到一旁,给它补充食水。
这时,她看向已经明显疲惫不堪的飞燕,忍不住提醒晏昭昭:“飞燕很累了,让它先休息一会儿……”
晏昭昭皱起眉头不悦地打断:“我现在才是它的主人!”
晏飞霜心疼不已,却不好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晏飞霜犹豫再三,还是上前再次提醒:“昭昭,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这样下去它会受不了的……”
晏昭昭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上前压低声音道:“心疼了?这就是你要跟我争的下场!”
晏飞霜一哽,接着强压下胸腔里的情绪:“公是公,私是私……”
不料话没说完,哨塔上传来一道士兵的哀嚎。
有将士大喊:“敌军偷袭!敌军偷袭!”
下一秒,天空之中无数飞箭朝他们射过来!
晏飞霜心里一紧,躲闪时朝飞燕看去,下意识大喊:“飞燕!”
可飞燕一整日丝毫没有吃任何食物,奔跑的速度竟然如此之慢,很快就被那些箭雨给射中!
晏飞霜眼睁睁看着精疲力竭的飞燕身中数箭,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9章
“飞燕——!!”
晏飞霜不顾自身安危,用剑劈开一支支飞来的箭,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飞燕,等我,我带你回家……”
慌乱之际,一支箭射中她的腿。
剧痛霎时炸开,伤口鲜血直流。
可她已经顾不得许多,脑子里只有飞燕在她面前倒下时,朝她看过来的那一眼。
好在敌军认输不多,铁骑军很快将其一团打尽。
晏飞霜疯了一般叫着它的名字,想要飞燕站起来。
宁景煜赶过来,皱着眉头一把拉住她的手:“晏飞霜!”
晏飞霜已经哭得话都说不清楚:“飞燕……飞燕快起来……我带你,带你回家.......”
宁景煜扫了一眼她的伤,眉头皱得更紧:“会有下人来安葬飞燕,你别添乱……”
晏飞霜却猛地将他推开:“你不帮忙就滚开!”
她重新埋下头用力推着飞燕,口中不停道:“它是我的马……我不许别人再带走它……它只有我……”
宁景煜强行将她拉开:“够了!它是晏昭昭的马,你的马在那边等你!”
晏飞霜的脸上爬满了泪水:“别提那个罪魁祸首!要不是她不给飞燕休息和草料,飞燕怎么会没力气跑开!”
“它明明……跑得最快了……”
就是因为它跑得最快,才会叫“飞燕”啊。
最后却因为没有力气逃跑死在敌人箭下……5
宁景煜皱着眉头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晏飞霜,一言不发。
晏飞霜强忍着泪意,哀求凄婉的继续叫着它的名字:“飞燕.......我们回家.......”
可飞燕却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往日总是湿润明亮的眼睛紧紧闭着。
“飞燕……飞燕……”
晏飞霜不死心地一遍遍呼唤着,可不管她怎么喊,飞燕都不会像以前一样低下头朝她撒娇了。
它的一生,不过短短数年。
“飞燕……是我害了你……”
晏飞霜蜷跪在地上,悔恨像是滔天巨浪一般拍下来。
如若不是因为她,飞燕不会被当作报复的对象……
其他将士见晏飞霜哭得太过伤心,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它是为了将士牺牲的英雄,会得到妥善安葬,请晏统领节哀。”
他们朝晏飞霜和飞燕抱拳行礼,带着飞燕的遗体离开了战场。
现在敌军退败,所有的尸首都必须统一掩埋。
晏飞霜甚至连亲手埋葬它的机会都没有……
宁景煜不想再看她颓废,强行拉住她:“够了,你身为统领,作战还没结束,你不能垮!”
说着,他扶着晏飞霜往外走。
晏飞霜却甩开他的手,声音哑到极致:“我自己会走。”
她丢下这句话,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营帐。
一进去,就看见晏承正安慰着满脸泪痕的晏昭昭:“马而已,你再挑一匹便是了,之前那匹被晏飞霜带坏了,反应速度跟不上来,死了也不怪你……”
“什么叫跟不上来?飞燕是铁骑营中跑的最快的那匹马!”
晏飞霜忍不住开口打断。
晏承回头,就看见她两眼通红,一双手血淋漓的,看起来格外瘆人。
晏昭昭假装被她的眼神吓到,瑟缩着往晏承身后躲:“姐姐,对不起……”
见状,晏承眉头一皱:“晏飞霜,你至于么?当年你妹妹掉到河里可没见你哭得这般伤心!”
晏飞霜的心头狠狠刺了一下,痛得血肉模糊。
可越痛,她就越是清楚。
自己在乎的一切,在她的兄长、妹妹、夫君眼里什么都不算。
血溶于水的至亲,甚至还比不上几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晏飞霜字字渗着血气问:“那如今,我欠她的,还清了吗!”
晏承脸色不自然,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跟上来的宁景煜看不过,上前拉了她一把:“晏飞霜,你够了!你没必要为了一匹马跟家人闹。”
可晏飞霜看都没看宁景煜一眼,猩红的双眼只死死盯着晏昭昭:“妹妹,你说,你还想要什么?”
“你想要宁景煜、想要这个家、或是统领之位,都可以。”
“晏飞霜!”宁景煜额角一跳,正要阻止晏飞霜继续说下去。
就听晏飞霜毫无波澜道:“我都让给你,正好我不想要了。”
第10章
营帐里一片死寂。
晏飞霜不想再和他们继续纠缠,顶着几人复杂的目光走了。
不想一走出帐篷,手腕就猛地被人攥住。
宁景煜死死拉着她,沉声开口:“晏飞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晏飞霜眨了眨被泪水腌得刺痛的眼:“我清楚,宁景煜,等回去以后,我们和离。”
宁景煜脸色一变,定定看着她:“为何?就因为一匹马?”
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觉得他们之间只是“一匹马”的问题。
晏飞霜看着这个自己爱了如此之久的男人,第一次觉得他是如此陌生,陌生到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他了。
她攥紧了手掌上的伤口:“是,就因为飞燕,因为这世上,只有它把我放在第一位,永远对我忠诚!”
宁景煜沉默许久才道:“我知道你难过,马还可以再培养,我和昭昭之间也什么都没有,你别多想。”
他顿了顿,又将晏飞霜轻轻揽进怀中:“你不是想要孩子吗?等战争平息,我们要个孩子。”
晏飞霜觉得可笑,却笑不出来。
他为何觉得,他们之间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晏飞霜推开他,声音轻而决绝:“宁景煜,我不会再等你了。”
话落,她径直转身上了匹马,策马远去。
宁景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
“晏飞霜!”
宁景煜刚要追上去,却被晏承和晏昭昭拦住。
晏承满脸不悦:“让她一个人走,她就是被我们惯坏了,离了也好,你正好跟昭昭……”
宁景煜心头一刺,皱起眉打断:“我从没想过要跟晏飞霜和离。”
“这些时日对昭昭的照顾也是因为我是晏飞霜夫君,有责任替她弥补当年的过错。”3
话落,他转身想去找晏飞霜,却发现她已经没了影子。
恰巧下人来报,宁景煜只好调转脚步,朝战场走去。
眼下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他们去处理,晏飞霜左不过先回京,还是等回去之后,再好好跟她说说……
眨眼数月过去。
战争平息,宁景煜和晏承一同回到京城。
两人正准备进宫述职,却看见一个男人在府外和晏昭昭拉扯。
那男人激动道:“你还想躲?当初明明是你自己跳河跟我私奔的?现在听说他们都升了官,就想跑回来继续当你的将军小姐?我呸!”
跳河……跟人私奔?!
宁景煜心头刺痛,一阵慌乱从足底蔓延上来。
晏承也变了脸。
他们都想上前,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却听晏昭昭不耐烦道:“你来纠缠我之前,都不打听打听我姐姐的下场吗?”
“她在军营那么多年,都被我弄臭了名声,我马上就要成镇北王妃了,到时候你……”
宁景煜却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你要做谁的王妃?”
晏昭昭顿时慌乱不已,上前解释:“煜哥哥,兄长……我不是……”
一旁的男人却先一步开口:“你们就是晏昭昭的哥哥和情夫吧,当初晏昭昭这骚娘们要跟我走的时候,给你们猛下迷药,说就算是毒死了你们,你们也会以为是她姐姐干的……”
“现在看来,你们也跟我一样,都被这贱人给耍得团团转啊!”
这瞬间,宁景煜几乎快要站不稳。
他双目赤红地看着晏昭昭,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怒气:“你知道因为你的一个谎,害得你姐姐遭了多少罪吗?!”
晏承看向晏昭昭的眼神也陌生至极:“昭昭,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晏昭昭红着眼,摇着头伸手想要去拉宁景煜他们:“煜哥哥,哥……”
可宁景煜和晏承两个人没有一个理她。
他们只有一个想法:先找到晏飞霜!
然而……
宁景煜回府寻找,却发现里面始终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桌上落满了灰尘,晏飞霜根本没回来过。
练兵场……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最后宁景煜去找了总帅。
总帅却拿出一张和离书递给宁景煜:“晏飞霜三个月前回京后,就进宫请旨前往离这里数千里远的边疆戍守,临行前,她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宁景煜拿起和离书,看着上面那熟悉的娟秀字迹,几乎窒息!
……
三年后。
西北边疆。
宁景煜在几名戍边将领的簇拥下,走进营地。
有人笑着道:“早就听说南庆镇北王喜欢马,去其他军营巡视,都要专程去看看战马……”
宁景煜剑眉紧紧拧着,没有反驳。
这三年,他找遍了没一个戍守边疆的军营,却始终没有晏飞霜的消息。
晏飞霜在故意躲着他。
这里已经是本朝最后一个戍守点,如果这里也没有……
宁景煜垂眸,忍不住问:“这里……可有一位名叫晏飞霜的女统领……”
话没说完,一道熟悉的温柔声音遥遥响起,带着无限的热情和喜爱:
“飞燕,过来!”
宁景煜浑身一震,扭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