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刚刚从湖南幼儿师范高专毕业的赵莉莉,回到了长沙县星沙镇的老家。
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她在开元路上租下了一间房子,打造了属于自己的金宝贝幼儿园。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和她开玩笑。5年前,父亲在环卫所的工作岗位上突然离世,从此,她和母亲蒋桂华便相依为命。
可就在2011年底,乳腺癌又将她的母亲从她身边夺走。
那一段日子,赵莉莉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无光,她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⒈
2012年3月的一个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赵莉莉心情稍好,决定整理一下母亲的遗物。
在一个旧衣柜的最底层,她发现了一个小暗格。当她打开暗格时,几封已经有些泛黄的信件出现在她眼前。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莫名的好奇涌上心头。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件,一行行深情的文字跃然纸上:
“请允许我以热烈的视线追随着你,心灵深处,涌出无限的爱……”落款是一个陌生的名字——邱南方。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赵莉莉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在她的记忆里,父母一直相敬如宾,母亲在她心中是贤良淑德的典范,怎么会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情感呢?
她仔细查看邮戳,上面的日期是1976年,那一年母亲才19 岁,而父母是在1981年结婚的。
难道这是母亲的初恋?那为什么他们最后没有在一起呢?邱南方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母亲一直保存着这些信件,是不是意味着她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这段感情呢?
无数的疑问在赵莉莉的脑海中盘旋,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这个邱南方,解开困扰着她的谜团。
赵莉莉四处打听,终于在两个月后联系上了母亲的老姐妹吴素芬。
她们曾一起支援“三线”建设,又先后回到了长沙。赵莉莉觉得吴素芬一定知道些什么。
当她见到吴素芬,说明来意后,吴素芬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莉莉,其实几年前你妈妈就托我找老邱,我当时确实找到了他。但是老邱不想让我告诉你妈妈他的情况。后来你母亲生病了,我本想告诉邱南方,可没想到他也在住院,我就没再提起。没想到你妈妈这么快就走了……”
在赵莉莉的苦苦哀求下,吴素芬虽有犹豫了,但还是把邱南方的地址告诉了她。
⒉
赵莉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按照地址来到了长沙市河西的望月湖小区。她深吸了一口气,忐忑地敲响了门。
门开了,一个右腿有些跛的老人出现在她眼前。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这就是母亲的初恋吗?赵莉莉的心中有些失望,她想象中的邱南方应该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人,要不母亲当初怎么会爱上他?
邱南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当赵莉莉表明自己的身份后,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他声音有些激动:“桂华……她,她还好吗?”
赵莉莉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含着悲痛说道:“我妈妈已经在两个月前去世了。”
邱南方听后,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他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然后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喃喃说道:“我应该去见她最后一面的,我应该去的……”
待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后,邱南方开始给赵莉莉讲述他和她的母亲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当年,他们在湖北谷城旭东机械厂相识,然后相知、相恋。
可是,邱南方的父母是长沙县粮食局的干部,而蒋桂华的祖父曾是国民党的军官,在新中国成立前逃到了台湾。
邱家人得知他们的恋情后,坚决反对。在当年,这样的家庭背景无疑会给邱家带来麻烦。
为了分开他们,邱家托关系、想尽办法将邱南方调到了广东韶关。但邱南方对蒋桂华的爱非常坚定,他并没有因为父母的反对,以及两人之间的距离而放弃。
然而,命运却跟他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邱南方在韶关的工地上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他的下半身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心中充满了绝望。他不想拖累蒋桂华,于是便狠心地把蒋桂华寄给他的所有信件都退了回去。
经过一年多的精心治疗,邱南方重新站了起来,但他的右腿却落下了终身残疾。之后他回了城,在家人的安排下,和父亲战友的女儿结了婚。
⒊
婚后平淡的日子里,邱南方的心中始终放不下蒋桂华。他曾悄悄打听过蒋桂华的情况,得知她在1980年也回了城,进入了长沙纺织厂,也结婚生子了。
他知道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她。
这些年,邱南方的生活并不如意。他的妻子在十多年前去世了,他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儿子长大。
由于过度劳累,他的右腿病情越来越严重,而且还患上了糖尿病。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儿子邱奇煌非常争气,从湖南大学毕业后,顺利地考到了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攻读电子信息专业硕士。
听完邱南方的讲述,赵莉莉的心中充满了感慨。她为上一辈那段纯真而又无奈的爱情感到惋惜,同时也为他们的人生遭遇感到难过。
她看了看邱南方的房间,房间里乱七八糟,到处都是灰尘。她的心中,不由涌起了一股怜悯之情。
邱南方客气地表达心意,他邀请赵莉莉留下来一起吃顿饭。赵莉莉没有拒绝,她走进厨房,为邱南方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在做饭的过程中,她还顺便把邱南方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邱南方又感动又难过,他不停地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从那以后,赵莉莉经常会在课余时间去看望邱南方,给这个孤独的老人一些慰藉。
2012年12月5日上午,赵莉莉像往常一样去看望邱南方。当她来到邱家时,却发现邱南方晕倒在楼道里。
她惊慌失措地拨打了急救电话,把邱南方送到了湖南省第三附属医院。经过医生的紧急抢救,邱南方终于苏醒过来。
医生误以为赵莉莉是邱南方的女儿,严肃地批评她说:“你们这些做子女的,要多关心老人的身体。这次如果再晚送来半个小时,后果不堪设想!”
赵莉莉心中充满了愧疚,她觉得自己太疏忽了,没有照顾好邱伯伯,决定以后更多留心。
⒋
从医生那里,她得知邱南方是因为糖尿病非酮性昏迷才晕倒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她从邱南方那里要来了他儿子的电话。
第二天中午,赵莉莉拨通了邱奇煌的电话。她有些生气地说道:“亏你还是个留学生呢,你知道什么是孝顺吗?你父亲生病了,你都不知道关心一下吗?”
由于时差的原因,加拿大那边还是半夜,邱奇煌被电话铃声吵醒,有些不耐烦地接听了电话。
好半天,他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哪里冒出这么一个女孩,于是赶紧打电话询问父亲的病情。从父亲的口中,他得知了赵莉莉的身份。
因为挂念父亲的身体,12月26日,邱奇煌利用圣诞假期,乘飞机飞回了国内。
赵莉莉来给邱南方做饭时,敲开门,突然看到一个陌生男孩站在门口。她吓了一跳,大声喊道:“抓小偷!”
邱奇煌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笑着说道:“我是邱奇煌,你见过穿睡衣的小偷吗?”
赵莉莉这才反应过来,她尴尬地笑了笑。
邱奇煌带父亲去医院做了一个全面检查。检查结果显示,邱南方的糖尿病加重了,而且伤残的右膝盖里还有积液。邱奇煌于是继续请假,留下来陪父亲治疗。
在照顾父亲的日子里,他和赵莉莉有了更多的接触。他发现赵莉莉是一个善良、温柔、细心的女孩。
长沙变化很大,邱奇煌离家多年,好多街道都改得几乎不认识了。他经常会让赵莉莉帮忙,比如带他去医院、帮他买一些生活用品等。
在相处过程中,赵莉莉了解到邱奇煌在国外也很不容易,完成学业的同时,他还要打工、兼职挣学费,因此忽略了父亲。
随着交往的加深,两人之间渐渐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
但是赵莉莉心里很顾虑,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专科毕业的幼师,而邱奇煌是一个留洋硕士,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⒌
假期结束,邱奇煌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他在加拿大的CGI集团实习因表现出色,公司已经给他发了录用通知。
如果他接受这份工作,他很快就可以获得绿卡。但是他又放心不下父亲,如果他回到加拿大,父亲就没有人照顾了。
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他甚至想放弃这次难得的工作机会。
赵莉莉知道后,对他说道:“这是你努力了这么久才得到的,你不能因为一时的困难就放弃。你可以给你父亲找个钟点工,我也会经常来照顾他的。”
邱奇煌听了赵莉莉的话,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他决定接受这份工作。离开之前,他鼓起勇气向赵莉莉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赵莉莉拒绝了,她说:“我们不合适。你有你的未来,你应该去追求你的梦想。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我不想拖累你。”
邱奇煌失落地回到了加拿大,但他并没有放下对赵莉莉的思念,每个月都坚持给她写一封信。
赵莉莉开始并没有理会他,她觉得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地被邱奇煌的真诚所打动。
她开始期待他的来信,每当收到他的信时,她的心中都会充满了喜悦。然而,她还是不敢轻易地接受他的感情,她害怕受到伤害。
赵莉莉没有想到的是,邱奇煌会真的为了照顾父亲、为了爱情回国。
2013年12月29日,赵莉莉正在新址筹备金宝贝幼儿园。突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邱奇煌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面带微笑地向她走来。
他走到赵莉莉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深情地说:“莉莉,我毕业了。我决定回国和你在一起。这是我写给你的第十一封信,当年,我父亲也给你母亲写了十一封信,但他们没有能够在一起,现在,就由我们来完成他们的遗憾吧!”
原来,邱南方一直在关注着儿子与赵莉莉的交往,那天,他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说,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追不回来。
为了不让儿子重蹈自己的覆辙,留下永远的遗憾,他说服儿子回国发展。最终,邱奇煌听从了父亲的话。
后记:
不久之后,加拿大CGI集团在中国筹建办事处,邱奇煌去应聘,凭着自己的才华和能力,被顺利录用。
工作问题解决之后,两人将婚期定在了2014年下半年,他们开始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两人单独在一起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幸亏当初父母没有坚持到底,如果他们的父母真的结成了百年之好,那世界上就不会他们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