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后座熟睡的小身影上,谢浩男低头看着怀里蜷缩成团的谢老四,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这个刚满六岁的小妹,从认亲宴开始就像只树袋熊般挂在他身上,此刻连睡梦中都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前排驾驶座的谢爸从后视镜看着这幕,布满皱纹的眼角又湿润了——这个场景在他梦里出现过八百六十四次,每次惊醒时枕头都是湿透的。
二十四年前那个暴雨夜,三岁的谢浩男在火车站走失的画面,如同生锈的铁钉始终扎在谢爸心头。
当年他跑遍七个省份,睡过桥洞啃过硬馒头,口袋里永远装着儿子最爱的大白兔奶糖。
"有年冬天在哈尔滨,零下二十度我裹着报纸睡在银行ATM机房里,怀里还揣着浩男三岁生日拍的胶卷。"
谢爸轻抚着方向盘上的全家福挂件,照片里穿军装的谢浩男站在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前,眉目间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自己。
认亲宴后的家庭聚餐热闹得不像话。
三个妹妹围着谢浩男叽叽喳喳,二妹展示着钢琴八级证书,三妹捧来整箱的奥特曼卡片,最小的谢老四却突然爬上餐桌,肉乎乎的小手拍着桌面:"哥哥是研究生,我要考考你!"
在全家人惊诧的目光中,小丫头竖起四根手指:"43个苹果分给8个人,每人分几个?
还剩几个?"
空气凝固了三秒钟,谢浩男突然单膝跪地与妹妹平视:"报告考官,每人5个剩3个!"
这个在部队历练过的动作惹得满堂哄笑。
谢老四显然没料到哥哥能答对,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腮帮子鼓成小仓鼠。
不甘示弱的小丫头抓过餐桌上的瓜子开始摆弄,嘴里念念有词:"那...那44个分8个人呢?"
正在盛汤的谢妈手一抖,汤汁险些泼在刚端上桌的清蒸鲈鱼上。
"考官同志,这次是每人5个剩4个。"
谢浩男变魔术似的从军装口袋掏出个铁皮盒子,"不过现实分苹果要考虑大小差异,应该先称重再分配。"
打开竟是套迷你天平,引得妹妹们尖叫着围上来。
这场跨世纪的数学较量最终以谢老四的"终极难题"收场:"如果...如果哥哥去火星种苹果树,每天长3个苹果,8天后有多少个?"
谢浩男突然把妹妹举过头顶:"那得先送小考官上太空站监督种植!"
旋转的吊灯光影里,谢爸望着笑作一团的儿女们,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打拐志愿者的办公室,自己曾颤抖着在DNA数据库留下血样。
当时志愿者说:"希望就像星星,有时候你觉得它灭了,其实光还在路上。"
夜深人静时,谢浩男在书房发现个陈旧的铁盒。
里面整齐码着二十四本日记,每本扉页都写着"给浩男的第N个生日"。
最新那本的夹层里,有张泛黄的算术作业纸,歪歪扭扭写着"3+5=8",正是他走失前最后的手迹。
窗外的月光流淌在相框上,映着全家福里谢老四龇着缺牙的笑容,那笑容竟与他三岁照片里的模样重叠得分毫不差。
晨光微熹时,谢浩男的军用背包里多了个粉色保温杯——谢老四连夜贴满贴纸的"太空专用饮水器"。
站台上,小丫头把鼻涕眼泪全蹭在哥哥笔挺的军装上:"等我学会微积分,要去你学校考试!"
列车启动的汽笛声中,谢爸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是儿子刚更新的朋友圈:星空下,六个身影在院子里用苹果摆出数学公式,配文写着"家是最完美的解题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