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人 任建新
１９７０年我从高中毕业后便回到了生产队参加劳动。刚过完年还没两个月，我家就开始断顿了。父亲去山里借了一斗玉米，答应麦收后还一斗二升小麦。虽然麦收后还了帐就剩不下多少了，但眼下几张嘴要吃饭，不借就要饿肚子。
听人说到关中当麦客不但能吃饱肚子，而且还顿顿都有白面馒头，我就想去当麦客。正好那天干活的时候田老六和周能在偷偷商量当麦客的事被我给听到了。我缠着他们带上我，可是田老六死活都不肯，他说我干不了那个活，害怕我连累他们。
我把他们发出的日子偷偷地记在心里。到了他们出发的那一天，我比他们还起来的早。我一个人来到了３０里外的三关庙等着他们。还真让我等着了，他们见我已经跑了这么远的路，也就不好意思让我再回去了。
从我们村到关中要翻越大秦岭，并且道路曲折难行。太阳刚到头顶，我们就已经站在了秦岭分水岭上。我们坐在山梁上的树荫下稍微休息了一会便又出发了，紧赶慢赶天黑时刚好到了峪口。
田老六和周能都是老麦客，自然有几个熟人。我们几个人坐在路边等消息，他们两人分别找熟人联系明天到那里去割麦。
大约半个多钟头后，两人一前一后都回来了。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关中的麦子也正是抢收的最佳时候，两个生产队都要人。我们商量了一会最终决定跟着田老六去了东张堡生产队。
东张堡早就做好了请麦客的准备，麦客睡觉的地方，麦客吃饭的地方一应俱全。就连磨镰刀的磨石都摆了十多个。
关中人热情好客，尽管这一天我们没有干活，但是晚上依然给我们管饭。真像田老六说的那样，除了稀饭外，还有白面馒头。那一天晚上是我最高兴的一个晚上，因为这个晚上我才真正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吃饱饭的滋味。那顿饭，我一个人吃了三个半斤重的白面馒头。
第二天我们便开始割麦了，除了我们几个外，还有七八个甘肃的麦客。开始我还能跟上大伙，慢慢我就被远远的甩在了后边。为了不至于让人耻笑，我拼命的追赶。汗水流下来都顾不上去擦。吃饭的时候，看到白生生的白面馒头，我竟然没有食欲，只喝了一碗稀饭就放下了饭碗。
中午更是热得人喘不过气，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地上就像着了火一样热浪滚滚，我把上身衣服全部脱光还觉得热。
一天下来我就像散了架一样没了一丝力气，大伙都在磨镰，我却不想动。田老六走过来看了看我递给我一个馒头：“今天一天你都没有吃馒头，明天不要割麦，这个馒头是我专门为你拿的，你不想吃也得吃，你的镰我已经为你磨好了，你快点吃了就休息。”
我接过馒头一点一点硬是把它全部消灭。我们在东张堡割了六天麦子，第六天割完最后一块地的麦子后，队长告诉我们明天我们就不用来了。不过晚上还可以继续睡在那里。
第二天一直到中午１２点都没有找到活，我们几个人便坐在路边的树荫下休息。今天没有活，所以也没有吃饭的地方。昨天晚上周能偷偷地告诉我们，让我们每个人悄悄拿几馒头，现在大家没事就拿出馒头吃起来。
周能突然说，你们快看，我们顺着周能的手指看去，原来是一个姑娘从对面的西瓜地里走出来。这姑娘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级，身材苗条，五官精致。一根又黑又长的辫子垂在身后，随着姑娘走路的步子左右摇摆，十分的诱人。
姑娘走过去后周能才说：“你们看见了吗，对面那片西瓜地就是这姑娘看的，她现在回家去了，我估计西瓜地里肯定没人了，我们不如偷几个西瓜解解渴怎么样？”大家都说这是个好主意，可是让谁去偷呢？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冒这个险。这时田老六说：“我看大家也不用推开来让去了，干脆大家都去，每人抱一个，今天吃不完还有明天呢。”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我们几个人便悄悄地来到了西瓜地。
这片瓜地少说也有十多亩，一个个大西瓜圆溜溜地就摆在瓜地里。我们没有务过西瓜也不知道那个瓜熟了，那个西瓜没熟，反正是见最大的摘。
这时周能突然喊道：“快跑！姑娘回来了。”
我抬头一看，果真姑娘朝这边走过来，我急忙扔掉手上的西瓜就跑。我们跑了一段路见姑娘没有追过来，就都慢慢地停下来。我突然发现我挎包不见了。我记起来了，当时偷去西瓜时走得急，挎包还放在坐过的树下。包里除了有一个馒头外，这几天挣的那点钱也在包里装着。这可是我这几天出力流汗换来的血汗钱，绝对不能让那姑娘捡跑了，于是我就又跑回去。
我刚到树下，就见姑娘带着几个人跑过来把我围在中间。姑娘指着我说：“就是这个小白脸，把他给我抓起来！”这几个帮手便很快把我控制住了。我忙喊道：“我的包，我是来取包的！”姑娘转身捡起树下的包挎在了我的脖子上：“没人要你的破包，先把人带到大队部再说。”
我便被带进了一间小房子。房子里有一张床，上面还铺着被褥。床的对面是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前有一把椅子，我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自从我进了这间屋子后就再也没有人管我了，我被他们凉在了这里。
大约一个小时后，一个中年妇女进了门，她手里拿着一个馒头一根葱和一碗白开水。她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说：“先吃点东西，可能你饿了。”
确实我也饿了，于是我就拿起馒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突然中年妇女蹲下了身子：“哎哟，我的肚子怎么痛得这么厉害呢。”我忙放下馒头把她扶到床上，我让她趴在床上，然后撩起她的上衣，给她搬起筋来，我这一手绝活还是从祖母那里学来的，祖母除了搬筋外，还能治疗脱臼，还能治疗豆精（结膜炎）还是村里手艺最好的接生婆。
我给她搬过筋后让她蜷着腿盖上被子䁔着，一会儿后中年妇女的肚子果真不疼了。中年妇女夸了我一会后就说：“偷个西瓜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会我给支书讨个人情，把你放了。”说完她就出去了。
我以为这个中年妇女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不大一会儿工夫中年妇女果真为我讨了个人情，她进门后高兴地说：“支书已经发话了，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我立即拿起我的挎包就要离开，没想到中年妇女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说：“你先别急着走，我还有点事和你商量一下。”
我停下来问道：“什么事，你说？”中年妇女说：“你今天肯定是找不到活了，我还有一点自留地，你能不能给我把自留地里的麦子割了，我给你按半天算工钱，你看怎么样？”
我立即说：“我不要工钱，现在就去给你家割麦子去。”
我跟在中年妇女的身后走了一会，便看见田老六和周能一伙人在路上等着我。她们见了我就问他们是怎么把我放了的？我指着中年妇女说：“他们还没有处理我就把我放了。多亏婶子从中说了很多好话，要不然，我不可能这么快就被他们放出来。”
周能拉着我的胳膊说：“咱快走，我们已经找到活了，明天上工，是五星大队，现在咱就过去！”
我急忙说：“那你们先过去吧，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我要给人家帮忙把自留地的麦子割了。”
中年妇女忙说：“既然你们已经找到活了，那不如你跟他们去吧，我自留地里的麦子，我再想别的办法。”
我急忙说：“不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了，那就要言而有信，老六叔，周能，我们先去，我给她把麦子收完后就去过找你们。”
看着田老六和周能带着一伙人离开后，我便和中年妇女去了她家的自留地。
自留地不多，只有半亩。我和中年妇女两个人一边割麦一边聊天。原来中年妇女叫田玉梅，她们家只有她和一个女儿，女儿今年高中才毕业，叫郑雪艳，现在在瓜地里看瓜。我突然就想起了把我抓到大队部的那个漂亮姑娘，原来她就是田玉梅的女儿。
一个小时后，我们就把自留地里的麦子全部割完了。接下来就是用麦杆打结，把所有麦子捆起来。
我让田玉梅坐下休息一会，可是她不听，她非要给我帮忙抱麦子不可，我没办法只好随她去。
突然听到田玉梅“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我急忙跑过去一看，原来一条蛇正从她的身旁逃走。我忙问：“怎么了？”田玉梅指着腿说：“我可能让蛇咬了一下。”急忙提起她的腿腿一看，果然有蛇咬过的牙印。于是我就让她坐在麦堆上，把她的裤腿挽上去为她吸吮起来，每吸吮一口，我就吐一口，直到吐出来的血是红颜色的为止。
其实我只是从小说里看到用这样的方法吸毒，到底有没有效果我就不得而知了。
还好，半个钟头过去了伤口没有肿胀，这时我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我让她坐在地边休息，我一人干。捆好了麦子，田玉梅回家去做饭，我便给回担麦子。
田玉梅的饭刚做好，我的麦子也刚担完。
吃饭的时候已经点上了灯，田玉梅的女儿郑雪艳也回来了，她看了我一眼后微微一笑说道：“对不起，我太较真了，两个西瓜也不是什么大事，反而还让你去了一趟大队部。”我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后悔不该去偷西瓜，给田玉梅娘俩留下话柄。
田玉梅也看出我的窘迫，急忙岔开了话题，问了我家里的一些情况。我都一一作了回答。
吃过饭后，郑雪艳进了她的房间，我被安排在田玉梅睡觉的地方，而田玉梅则要和女儿挤在一起了。
我正要上床睡觉，门却被推开了，田玉梅走了过来，她在床沿上坐下后便问我郑雪艳怎么样，我也不知道田玉梅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就信口答道：雪艳姑娘好，不但聪明伶利而且也长得漂亮。
田玉梅又问如果让我当上门女婿，我愿意不？说句心里话，这么漂亮的姑娘让我当上门女婿，我肯定愿意。于是，我连想都没想就说：“我愿意，可是不知雪艳姑娘愿意不？”
田玉梅笑了笑说：“我已经征求过她的意见了，她也愿意。”
真是没有想到，偷西瓜反而偷了一个漂亮媳妇，我高兴的心情无以言表。
田玉梅又说：“雪艳的舅舅是支书，迁户口也容易。如果能尽快把户口迁过来说不定还能跟上夏粮的分配。”
我在田玉梅家睡了一晚，第二天就找到了田老六，我把情况给他们说了一遍后，他们也非常高兴。
田玉梅请田老六周能他们吃了一顿饭后，我就拿着郑雪艳舅舅开的准迁证回了老家。
父母听我说了事情的经过后心里也乐开了花，不说别的，到了关中最起码能吃上一口饱饭。我家里的手续全是我爸在办，我在家里收拾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后就去了关中。
那年虽然没有赶上夏粮的分配，但却赶上了冬季的征兵。
那年的１１月份我缠着雪艳的舅舅硬报上名，在各项指标的合格的情况下，我于１１月２３号离开了郑雪艳家，来到了祖国的西南边陲当了一名边防军战士。
我在部队吃苦耐劳，踏实肯干，事事都走了所有战士的前边，４年后我被提拔，成了一名排长。
也就是那一年我与郑雪艳步入了婚姻殿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