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需要一点冲突和争论

春雁看商业 2024-03-21 21:26:46

以下这段是《对冲基金风云录》里的,之前分享过书里的一些其他碎片观点,这本书有不少真知灼见。

作者举例分析了集体决策的无效性和个人意志的危险性,对于投资团队而言,依赖于投资委员会的民主决策往往会导致做出正确决策的概率大大降低,群体决策=大家都不担责,这时候正确的选择应该是:群体讨论+个人决策,讨论过程中领导者必须支持大家质疑、激烈的争论,一团和气最为要不得,投资会议需要一点冲突和争论。

但是反过来,仅仅依靠个人意志也很危险,那种由一个强势人物控制委员会的个人思考可能与集体思考一样危险。因为独立思考者很容易变得刚愎自用。

集体智慧=个人智慧+集体昏聩:投资会议需要一点冲突和争论

前不久,我碍于一个朋友的情面,去参加了一次某大基金会的投资委员会会议。这类会议总是让人沮丧,因为老是能看到那么多人怀着良好的愿望执行着错误的决策,无论是资产比率、替代资产类别的作用、花销水平还是招聘和解雇经理……他们的判断老是出错。一群诚实的聪明人凑在一起,却总是做出错误决策,他们依据的多半是大家都能接受的流行观点。尽管这些观点明显有疏漏,大家却好像都视而不见。

在多数大型机构中,多数的重要投资决策都是由委员会做出的。但很少有人意识到集体互动的负面效果。我认为,在多数情况下,要想做出正确的决策,一群日理万机的聪明人还比不上一个人。集体智慧显然小于集体中每个个体的智慧之和,而且委员会的人越多,快速做出正确决策的概率就越小。尼采不是说过吗:疯狂在个人是偶然,在群体却是必然。

集体智慧(也许应该叫作“集体昏聩”)是每个委员会都存在的弊病,但大多数人竟对此毫无察觉。事实上,很多人还在下意识地纵容这种情况发生。集体越团结,成员之间就越互相敬爱。委员会规模越大、成员地位越显赫,做出错误决策的可能性就越高。若干年前,一位耶鲁大学心理学家欧文·贾尼斯写了一本很出色的小书《团体迷思》,很有说服力地论证了集体思考的危害,其中还有很多有趣的案例研究。可惜,那本书销路不畅,如今已经绝版。

贾尼斯把集体思考描绘成“一种小集团成员参与的思考模式,成员们为维护一团和气而不愿表达真实意见……一种因小集团压力而造成的对信息处理、事实检验与思考水平的扭曲”。他说的不是松散的政治团体,也不是由权威者操纵的一言堂。在一个团体中,即使领导者从善如流,即使成员们全都头脑聪明、积极直率,也还是可能出现集体昏聩。

投资团队和委员会在遇到不同意见时,可能出于尊敬和礼貌而改变正常的思考过程。这种情况在团队成员地位相近而缺乏绝对领导时更容易出现。这时,他们会岔开话题,不再继续争论。我曾经在一些小的投资团队中工作过,看到这种事时而发生。反对意见、激动的争论甚至怒气,在我看来都难能可贵。

集团的社会地位越高,成员地位越显赫,就越容易发生集体思考。这时候,个体成员不愿意因为坚持己见而失去人缘,因为成员地位为他们带来的实在太多。还有一个原因,参加会议的人越多,大家充分讨论、畅所欲言的机会就越少。贾尼斯举出的经典例子包括肯尼迪和约翰逊总统手下“最优秀、最聪明”的顾问们却在古巴和越南问题上判断失误。

威尔弗雷德·特罗特在他的经典著作《战争与和平时期的群居本能》(Instincts of the Herd in War and Peace)中,认为人类是“群居”动物。群居的一个重要素质就是保持和谐一致。从孩提时代起,我们就受到教育:要做团体的一员,不可特立独行。特罗特指出:“社会总是对新形态的观点施加可怕压力,这就是为什么离经叛道者的归宿总是地牢、绞刑台、十字架。”如果你是一个投资委员会的成员,你会感觉,纵使你的意见正确,和大家一起犯错也比独持异议要好。因为万一你错了,而别人都对了,你的威信就会大打折扣;而即便你对了,别人也多半不会记得。

虽说有许多防止陷入集体昏聩的手段,但最重要的还是对这一思维毒瘤有所警觉。在此我不想过多讨论,仅列出贾尼斯提到的这种疾病的某些症状(括号中的评论是我的):

●根据共同幻觉做出的集体推理。(这只是牛市中间的另一次调整。)

●对集团外人士的粗鲁负面评价。(那些看涨的家伙是白痴,只有纸上谈兵的死脑筋才去研究什么估价模型。)

●对集团成员的道德品质从不质疑。(政府和企业进行政策决策时容易发生。)

●幻想会在某些危险行为中安然无恙。(以前我们这么做过,也没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军队和运动队可能会从对自身力量与运气的幻想中获益,决策委员会可不会。)

●集体一致意见的假象和压抑个人疑问。(委员会里的其他人都认为是对的,所以我肯定也不用多操心。再说,如果我说出我的疑问,他们会觉得我太胆小。)

●对持异议者的无形压力。(我原来以为乔是个聪明优秀的家伙,没想到现在他变得这么胆小。)

●集体性自大自满。(没必要听从那些神经质的悲观分析师。)

●对以往辉煌领导人的盲从。(“猪湾事件”的决策就是一个经典例子:大家都相信肯尼迪是天生的胜利者,他也在召集的会议上强化了这一看法。)

●会议上的离题闲聊。(这是无组织的决策程序的标志,特点是讨论的议题空泛、散乱。)

●没有使用系统性方法检测风险。(集团决策时应该设定一些正式的风险模型,大家应对其给予重视。)

贾尼斯认为,团队领导必须创造一种鼓励“信任中的质疑”的会议氛围,当然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大家必须感觉到自己被团体接受和信任,并且提出批评或反对意见不会对自己的利益有负面影响。贾尼斯还认为,领导者必须坚定不移地支持大家展开争论,并表扬那些提出异议的人。有时,领导者应当在开会时回避,好鼓励大家更自由地发表意见。在每次会议上,至少指定一名成员扮演恶人的角色,专门挑战大家的共识。在作完重要决策之后,应当还有一次碰面机会,让所有人都说出自己还有什么疑虑,这样大家就有机会再重新考虑一番。

一团和气、开开心心的会议可能是陷入集体思考的前兆,而质疑、激烈的争论,甚至紧张气氛则是好现象。某些最优秀的投资管理公司的会议就火药味十足,但参加会议的成员并不会因此人人自危。贾尼斯说,委员会成员应当定期与可信的外部专家探讨自己的想法并将他们的意见向委员会报告。他认为这是弥补集体思考缺陷的一个办法,我却觉得有点舍近求远,不太可行。

我想,在那些拥有投资决策委员会的大型投资管理公司里,要想做出正确决策,最好是委员会的领导能够经常与一小群可信的顾问见见面(我认为顾问以3~5人为宜)。这些人可以帮助委员会领导分析问题,但最终还是由后者做出决策并为之负责。让一大群人民主投票听起来是个好主意,但可惜在投资方面,民主不管用。事实上,在这时候坚持民主注定要失败。决策权与责任必须由一个人承担。

贾尼斯可能比我还官僚一点。不过,如果你不得不在一家大型投资管理公司任职,听听他的话不无益处。他坚持认为,核心决策团队中应该包括不同职务、社会背景和信仰的人员。如果可能的话,不妨请一些好争论、不合群的人加入进来,同时大家应当尊重这样的人。集体中的每个人都应对决策的结果负责。这些会议不必请客户或公司其他部门的同事列席,尽管这样可能引起不快。在Traxis,我们3个人显然是背景不同,但尽管我们爱争论,却没人不合群(至少我这样认为)。此外,决策的结果自然与我们3人都利益相关,我们还有分工,每人都有一个特别的职位,工作成绩则由另两个人评价。

至于基金会一类必须由投资委员会来管理的组织,要找到一位强有力、有经验的主席不是那么容易。他们还应尽量把委员会保持在较小的规模,保证只吸纳有经验也有精力的人士担任委员。开会应当设定时间限制,这样,决策程序就不会被闲聊所扰乱。但很多基金会几乎都做不到这些。他们的主席是老好人,会议散乱拖沓,机构人员臃肿,大家参加会议三心二意,靠道听途说制订方案,决策时全体投票。这些问题在牛市期间可能还不那么突出,但当债市和股市都变得动荡时,决策是否有效可能就很关键了。请记住,找遍全世界的公园,也没有一尊雕像是为优秀的委员会成员立的。

个人意志也很危险

那种由一个强势人物控制委员会的个人思考可能与集体思考一样危险。独立思考者很容易变得刚愎自用。当一家企业的投资人同时也是负责人和老板时,企业尤其容易受到个人意志的损害。那些曾建立起伟大对冲基金帝国的人士无一不是非常强势、自信、有控制力的人。朱利安·罗伯逊、乔治·索罗斯、刘易斯·培根这些人都不是因为谦逊、懒惰或犯错误而变成富人的。吉米·霍法曾经谦虚地说:“我可能有些缺点,但犯错误显然不在其中。”

与商业企业一样,投资管理公司和对冲基金也特别容易被个人意志损害,因为一系列的错误行动很快就会影响到资产水平和收入,也容易引起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若是主宰者一直保持圣明,一切都会很好,但一旦他失去判断力,业绩又是如此无法掩饰,他的威信很快就会垮掉。我认识的一位年轻分析师曾跟我说起Circuits发生的事。Circuits是一家大型技术对冲基金,是由锡德一手创立的。锡德非常聪明、自信、努力。20世纪90年代他在市场环境好时赚了大钱;2001年他又身手敏捷地及时减持了科技股,逃过了那场大劫难。后来,他仍旧看淡市场,认为技术股依然太贵、新产品生命期还未开始。结果,Circuits公司的业绩大大落后了,一半的资产被投资人撤走。

那位年轻分析师(现在他已经离开那家公司)谈起了锡德是如何在每周的投资经理会上压制不同意见的。他告诉我:“在Circuits有4种情况:你赞同锡德,好;你赞同锡德而且赚了钱,很好;你反对锡德却赚了钱,不怎么好;你反对锡德而且亏了钱,被炒鱿鱼。”结果,在2003年全年的会议上,没人敢挑战锡德对市场基本面和科技股的悲观论调。他性格如此强悍,又是公司的老板,投资经理们在他面前都噤若寒蝉。更何况,他以前的业绩是如此辉煌,大家已经养成了对他随声附和的习惯,否则就像是大逆不道。

所以说,Circuits的会议不是集体思考,而是个人思考。在我看来,这同样是危险和脆弱的,因为在这种思考模式下,只有发号施令者保持永远正确,工作才会运转良好。当然了,有人会争论:虽说这种决策方式并不理想,但除了这个人以外,还有什么人堪当重任呢?是有经验的成功投资明星还是那些毛头小伙子?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锡德的思想应该更开放,应该创造出一种自由讨论的气氛,而不是把下属变成应声虫。像他现在这样做下去根本无助于提高业绩,而且会很快瓦解投资团队。如果一个团队领导在开会时滔滔不绝,而其他人都坐在那儿一言不发,那可不是好迹象。有思想的出色投资家会离去,只留下一群谄媚之徒。锡德应该少管、少说、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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