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80年入伍,1986年没能转成志愿兵,退伍回家当了派出所临时工,一步一步成长为派出所所长,没料到手底下有部队转业的营、连职甚至团职干部,工作中我渐渐发现转业干部到地方有微妙的区别。
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的事情,同时也会遇见过很多的人,便会有不同的感受,而有的感受挺有意思。
1980年11月我应征入伍到了部队,新兵下连后,我成了通信连队的一名战士。
作为一名高中毕业生,在专业训练中我比较准确和迅速地掌握了班长和技术员传授的工作技能,因此,在1981年全团68人参加的专业比武中,我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
在夏季军区组织的一次年度重大演习中,我作为通信分队的骨干全程参与了野战环境下通信保障工作,那十多天里,我们枕戈待旦,吃住都在野战通信指挥车上,数次在雨夜抢通线路,实现了“动中通”、“雨中通”的目标,演习结束,我受到连队嘉奖一次。
后来,我先后担任副班长、班长,并在排长晋升职务后,代理过一年的排长。
但是,就在我踌躇满志想在部队大干一番的时候,却不得不脱下军装退伍回到了老家。
事情是这样的。到了1986年的时候,我已经入伍6个年头了。在当时的环境下,6年兵是战士成长路上的一道坎,满6年是可以转志愿兵的,如果转了志愿兵,就可以在部队继续干7至10年,而且和干部一样拿工资。
如果转不成志愿兵,则意味着到了年底,就要脱下军装退伍回原籍,因此,这一年对我很关键。
我想到了找连长汇报一下思想,主要还是想请他帮忙,给我转志愿兵。
连长是我们一个县的老乡,有意思的是,连队和我一年兵的还有3个人,也就是说,我们这批第6年的兵有4人。说实话,我们4个到了现在,个个都是本专业的主力和骨干,三个是班长,一个是副班长,无形中,我们4个战友成了转志愿兵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但是,我们4个不可能都转志愿兵,根据这些年转志愿兵的情况,上级很有可能只给连队一个转志愿兵的指标,也就是说,到了年底的时候,我们4个老乡有3个就要退伍回乡。
于是,我在一个周末的晚上,带着早已准备好的两瓶宝丰酒、两条阿诗玛香烟到了连长的家里。连长一看到我提着东西到了家里,十分热情地招呼我坐下说话,但是,对于求人这种事,我又觉得说不出口,然而来了又不能不说……
连长似乎很明白我的来意,就问,你是不是为转志愿兵的事来的,我脸红着说,我想留下转志愿兵,咱们老家的情况你也了知道,退伍回去只能种地,我还想在部队继续干下去……
连长倒也没藏着掖着,他说,转志愿兵的事情连队几乎没有什么决策权,上级给的指标在那里明摆着,僧多粥少,连队很为难……我知道连长说的是实话,但当时我除了和连队干部干部以外,平时埋头工作,和团部没有说得上话的熟悉首长……
离开连长家时,连长说啥也不收我的烟酒,非要让我带走,可我觉得东西带来了,哪能再拿回去,我把烟酒往连长桌子下面一塞,扭头就跑了……
果不其然,深秋时分,上级宣布了志愿兵转改命令,我们4个老乡只留下了一个,我和另外3个不得不退伍。当我收拾东西准备退伍时,连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解释了转志愿兵的事情,他说,连队转的这个志愿兵是团部直接点名定的,这个兵业务素质和你不相上下,你们两个都差不多,转谁都行。
我知道连长说的是实情,但心里难免酸溜溜的。
退伍回到家乡后,我在家里歇了一个多月,后来,母亲开始为我物色相亲对象,但父亲却说,先别急着找媳妇,找到工作媳妇更好找。于是父母开始我的工作着急起来,后来,七找八找,父亲通过大姨夫找到了他的同学、县公安局的一把手,我才到公安系统当了一名临时工。
虽然是临时工,但我在部队当过班长,代理过排长,立过功,部队经历为我干好工作大有裨益。不一年的时间我,我时十多个临时工里面表现最好,公认有能力,后来,公安系统招工,我顺利通过了考试,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公安干警。
当干警后,我被安排到距离县城30多公里的乡派出所。我们那个派出所干警只有十来个人,但那里属于金矿矿区,除了国家的矿区外,还有些人私底下在私拉乱采,更有甚者,外地市甚至外省的淘金者也纷至沓来,经常出现打斗情况,案子此起彼伏,工作压力非常大。
刚到派出所那几年,我是刑警,那几年里,除了偶尔的休假外,我24小时在所里值班,出现场时更是家常便饭,有时为了抓捕一名犯罪嫌疑人,我们在寒夜里一蹲守就是一整夜,有时还要连着蹲守好几天,又冷又饿,时间长了,我的胃病也弄了出来……
十多年的时间里,我经受住了不同工作环境和工作任务的考验,忙起来时曾有过36小时没出过派出所的情况。由于我处理问题公道正派,又能吃苦,我先后干过刑警队副队长、队长,后来又调县局刑警队当副队长,因工作需要,我又被调到距离县城50公里远的另一个乡派出所当所长。
到公安局上班后,我的身边也有许多的转业干部、退伍士兵,以至于到了后来,在刑警队、派出所,军人出身的同事几乎占了干警的一半,没有这些战友的并肩作战,我们不可能完成任务,我也不可能一路走得这么顺。
我到派出所当所长后,派出所的一位副所长在部队是营教导员,他在部队是以优秀士兵的身份提的干部,之后当过连队的指导员,也当过团机关的干事和组织股长,是一位很优秀的政工干部,他的兵龄和年龄都比我长,能说会写。
当他得知我当过兵,战士退伍后到公安系统一步一步走上所长岗位后十分惊讶,说没想到你也当过兵,如今能当上所长,充分说明你到公安系统后做的工作得到了同志们的认可,这很不容易!
他经历丰富,更重要的是他在基层和团机关政工干部的岗位上历练过,懂得协调,会做思想工作,会写报告材料,有他在,材料的事我就没操过心。他当副所长后,十分尊重和支持我的工作,替我处理过许多棘手的问题,因此,也成了我工作上的好搭档。
然而,不久后遇到的一个事情,令我对转业干部中的一些情况产生了思索。
2002年7月,我被调到城关镇派出所当所长。一天,局长给我打电话,说给我们派出所分了一个副团级转业干部,当时一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就和局长说,基层派出所好像容纳不下部队团职转业干部吧。
但局长讲,局里面已经有好几个副团职转业干部,他们在办公室闲着没太多事可干,但县里面今年又往咱们局分来一个副团长,局里商量后,决定把这位转业干部放到离县城近的你们派出所。
听到局长这样说,我一时无话可说,于是,这名姓赵的同志就到所里报了到,他报到时我简要了解一下他的情况,知道他在部队当过排长、副连长、连长、军务参谋、股长、营长、参谋长,最后从副团长岗位上转了业。
他的阅历、资历和能力,都非常了得,令我这个退伍军人也很欣赏。
但他这样身份的转业干部,到了所里我一时也不知道该给他安排啥工作,只好让他在办公室协助工作,实际上他到办公室后,也只能喝茶、看报纸,出任务这种事情,没法让他去,也没人敢叫他去。
9月份的一天,副局长到我们派出所来检查工作,当时办公室的其他同志都外出执行任务去了,办公室就他一个人在守电话。
副局长在我办公室坐着话说,巧的是我办公室的开水和茶叶都用完了,于是我就给办公室老赵打了个电话,让他给我办公室送点开水和茶叶。
过了好一会儿,老赵提着一壶开水到了我办公室,他把茶叶和开水往茶几上一放,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我办公室。当时,我一愣,副局长在,他也不知道给副局长说句客气话,更不知道弯腰给我们倒上茶水……
副局长离开派出所时,听到动静,老赵也出来送副局长,他只是嘿嘿笑着,后来,还是我给副局长开的车门,而老赵只是笔直地站在我身后……
我曾暗想,老赵在部队是副团长,他在职时,对于来检查工作的军、师首长,也是倒过茶水、开过车门的,可如今转业到了地方,他已经是地方干部了,怎么就放不下架子,给职级比他低的现任上级倒水开车门真的丢人?关键还是他们放不下身段……
过了大约半年的时间,上级一个电话,老赵调到县局负责法制办去了。
我们所里还分来一个副营职军需助理员,此人提干后一直在团后勤处工作,到所里后工作积极主动,尤其是在所里的后勤杂事上,他做了许多默默无闻的工作,赢得了大家的信赖。
更令我意外的是,在我当所长其间,我在部队的老连长转业(转业前他是营长),竟然也分到了我所在的派出所当了一名普通干警,当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既激动,也有点尴尬,而老连长得知我是所长时,一脸的惊讶……
后来,在工作中,老连长时不时地表露出他是我的老连长,还对所里的事情指手画脚,所里的同志觉得他有点摆谱,渐渐对他的了看法,而我也有意和他保持距离……
这些年,我接触和认识了几十位转业干部,无论是和同事交谈,还是自己的体会,觉得部队转业回来的干部,政工干部能说会写,后勤干部会服务,还懂得与人相处,他们在地方发展相对比较顺利。
但转业的军事干部,尤其是当过军事主官的转业干部,可能是在部队养成了说一不二、我说你听、发号施令的习惯,到了地方,身边不再有人对他马首是瞻,他反而要为别人服务,遇到种种的不适应,心里难免会不愉快!
转业,不仅是身份和地位的转业,一定意义上说,更是心理和思想上的转业。忘记过去,才能更好地工作和生活!
人生的拐弯会有多处,走好脚下现在的路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