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连襟武Ⅹ是符离镇大山头村人,他的父亲98岁了,一直在他家养老。老人目光清澈,两眼有神;只是稍微有点耳背。我与老人聊天时,没想到他虽然是近百岁的老人,却思维清晰,交流时毫无障碍。说起陈年旧事,老人如数家珍。以下是其口述。
我是1927年生人,小时候,家里有三四十亩地,父亲做点小生意,家中不愁温饱,在村里属中上人家。家中除父母亲,有兄弟二人,我上面有个哥哥,叫武建Ⅹ,另有姊妹三人。
民国时,不好混呀!穷人缺吃少穿。人穷了,亲戚邻居都看不起。不是有句话吗:门前拴着高头马,不是亲戚也攀亲,门前放着要饭棍,亲戚朋友不上门。
那有吃有穿的人家,也不好过。当时也有句话:官欺民诈土匪抢,一是官府欺压,摊派钱粮时,大户人家总想自己少出,勾结官府,把大部分派到中小户头上(指有土地的户)。除此之外,土匪不敢抢大户人家,大户人家有炮楼,有钢枪。所以,土匪就抢中小户人家。
父亲节衣缩食,千方百计也要培养一个出读书人,以支撑门户。我的哥哥上了上了五年私塾,又跑到宿县上了三年洋学堂(初级中学)。在当时,可是花了不少钱。我家除了卖粮食,还卖了五亩地,才供其毕业。学成后,在宿县符离区任职。
日本鬼子打来那年(1938年),国民党宿县政府南逃,哥哥想跟着国民党政府撤走,父亲说外面兵荒马乱的,还是回来吧。哥哥赋闲在家,觉得自己怀才不遇。
日本鬼子侵占符离后,成立了符离特别区,区长是大汉奸张景瑞。接着成立了维持会,招集旧军人、地痞、流氓、无业游民,组织治安军队(伪军)。哥哥的几个故旧跑来找他,说是在家吃闲饭,不如出来混饭吃。就这样,他当了伪军中队长。

符离集火车站老图片
他的队伍驻防鹤山集,任务是收税征粮,抓捕游击队员,保护伪政权羽翼下的保甲长。鹤山集旁边,村里有共产党的鹤山乡抗日政府。抗日政府曾托人传话给哥哥:大家都是本乡本土人,叙起来还沾亲带故。日本鬼子逞凶一时,是不会长久的。希望哥哥“人在曹营心在汉”,不要做对不起祖宗的事。
哥哥心有所动,对共产党游击队的活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符离集上的鬼子不来找事,他也懒得问。有一次,维持会密探报告,共产党的乡政府在老街村开会,请伪军配会抓捕。哥哥磨磨蹭蹭,耽误了时间,等到老街村时,共产党乡政府的干部早跑了。
鬼子投降后,国民党军队收编了伪军,哥哥又成了国军军官。接下来,他的部队调到徐州以北,和八路(解放军)干上了。后来,仗越打越大,国民党军也越败越惨。他给家里的最后一封信,已经是1949年初了,他说部队很可能撤到台湾,往后就没有音信了。

日寇投降
因为家里把钱都供哥哥读书了,我只上了三年私塾,成年后在家务农,奉养双亲。哥哥当了国军军官后,曾回家一趟。骑着大洋马(接收日本人的),挎着盒子枪,还带着俩骑马的护兵。我看着眼热(羡慕),心也不安分了。
我和父母亲说,也想去当兵,不想在家种一辈子地。父母开始不同意,说老大出去了,你们就兄弟俩,总不能都走哇!后来看我铁了心,就答应我去当兵。
哥哥不想让我走远,就把我介绍到符离区,加入了国民党地方部队,主要是维持地方治安,名字叫“光华义勇大队”。这支队伍成分复杂,有原伪军,还有混迹街头的地痞、流氓、闲汉,武器装备不好,战斗力很差。
我们这支部队用的还是汉阳造,一部分是鬼子的三八式,轻机枪是捷克式和歪把子,没有重机枪和火炮。1948年秋,北边徐州以东吃紧,上边无兵可调,把我们这支部队压上去救急。

侵华日军歪把子轻机枪
我们上去接火后,就被共军(解放军)击溃了。说实话,我们伤亡很小,都被俘虏了。接下来,有的人被放回家,有的人跟共军干。我不想回家,参加了解放军。参加过几次战斗,新中国就成立了。
1950年冬,我们的部队改编为志愿军,奉命入朝。我参加了两次战役,左脚冻掉三个脚趾,肋部受伤,接着就回国治伤,后面的战况就不知道了。伤好后,上级领导征求我的意见,我说自己身体有残疾,还是回家吧!
上世纪八十年代,大陆和台湾省实现三通。哥哥也回家探望、省亲,兄弟姊妹才得已团聚。那时,父母亲都已去世。哥哥说他在台湾已退役多年,在那边也成家了。
现在,我每月有赴朝退伍军人补贴,还有革命军人伤残补助金,合计有几千元;每年八一建军节,民政部门一次性发给慰问金八、九千元;住院看病也很优惠;2020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参战七十周年,还发了一枚赴朝参战纪念章。我真的很满足呀!
(小编语):因聊天时间短,没问老人参加解放军和志愿军部队番号,入朝作战是在东线还是西线?后来想找他详细聊一聊,可惜老人病重住院了,不便打扰,甚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