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创下世界空战的奇迹,以一敌七大败美军圆圈阵

真实战争近代史 2024-03-31 21:42:51

大家好,我是霞姐。

抗美援朝战争时,中国空军刚刚建立,年轻的飞行员只在七拼八凑的教练机上训练了几十个小时,就要升空迎战。

但他们不仅打破了敌人不可战胜的神话,还创下一次次世界空战史奇迹。比如,一次击伤击落四架美军飞机的王天保就是其中一位。

我们联系了他的子女,详细聊过后,看到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侧面:从放羊娃到飞行员,从飞行员到东海舰队航空兵司令员,这看似一鸣惊人背后,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现在有的孩子多大了都要家长陪伴,我们小时候可不这样,并且是想都不要想。

家长陪你了,国家怎么办?

父母是你的父母,但他主要是国家的人,他得为国家做事。

我的父亲王天保是战斗英雄,曾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创下世界空战史的奇迹,后任海军东海舰队航空兵司令员。

在父亲的字典里,个人再大的事都是小事,国家的事再小都是大事。

我们从小就是以服从为天职,一声令下父亲往哪里走,我们也跟着跑。

没有废话,一切只要国家需要,没有讨价的余地。

1926年10月16日,父亲出生在河南陝县南阳村,家里贫穷靠打短工放羊甚至四乡讨饭过日子。

小时候,父亲和大伯关系最好。

兄弟俩相差两岁,从小一块长大,一起给人家当长工,帮人家放牛,放羊,锄地,跑腿。

因为没钱上学,兄弟一起去学校旁听上课。

抗战爆发后,为了混口饭吃,大伯先去当兵了,他们的大姐夫在国民党军队里当连长。

抗战很惨烈,大伯进部队没有得到照顾,直接下到班里去跟日本人打。

几次恶仗之后,连队被打散,大伯跑回了老家。后来还是因为家里太穷,为了能有口饭吃,大伯又投奔别的部队,参加抗日去了。

而父亲走了另外一条路。

我曾一度好奇父亲那么小,是怎么出来去了延安了?

父亲说,有一次,他放丢了一只羊,怕挨打不敢回去,当时学校有个老师是共产党员,就说那你跟我走吧,咱们一块去延安。

那是1939年年底,父亲13岁。

老师带着他们一行十几人,先来到西安八路军办事处培训了40天左右,正好有十几辆马车要给延安送棉衣,就跟着一起去延安。

父亲还太小,跟着大伙走不动,同另外两个小孩坐着马车到的延安。

从西安到延安九百多华里,走了二十几天才到,路上遇到好几次国民党盘问搜查,都混过去了。

中央组织部的同志问父亲有什么要求,他说:“想上学,学文化。”

组织部领导很为难,说当前学校太少了,人又多,年龄小的才能去上学。

父亲被分配到中央出版社发行部工作,先当了几天公务员,后又到电话班当电话员。

到延安才两个多月,正赶上日本的飞机对延安进行了轰炸。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父亲第一次感受到飞机的威力。

等敌机飞走后,父亲从窑洞里出来捡炸弹碎片卖钱,父亲一面捡着炸弹碎片,一面望着天空,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

将来我们有自己的飞机时,他也要去开飞机,把敌机统统打下来,保卫我们的国家。

这个想法只是父亲年少时的一个梦,根本没有想到以后会实现。

父亲后来任东海舰队航空兵司令员

那时候解放区很困难,为了坚持抗战,延安到处可以看到打草鞋、纺线自力更生的热闹景象。

父亲也很快学会了纺线,还参加了纺线比赛,经常获得第一名。

1942年出版发行部改为中央出版局,博古兼局长,秘书长许子祯。

许秘书长的夫人,黄慎妈妈回忆说,第一次见到我父亲时,他头上扎了条白毛巾,穿了一件老棉袄,腰上系了一条麻绳,冻得小脸红红的,鼻涕不住地往下淌。

许秘书长看父亲爱读书,又把他调到了发行科做收发书报工作。

父亲很自律,不仅每天把《解放日报》的主要内容都看一遍,还自学完了代数课程。

这为他日后成为飞行员打下了坚实基础。

1945年,抗战终于胜利了,父亲上学的愿望也有希望实现。

当时东北是全国的工业区,学校也多,父亲想去东北的学校学习,向组织提出申请,组织上同意了父亲的要求。

正好许子祯秘书长也有任务要去东北,让父亲等着跟他一起走,父亲便先留在了许子祯秘书长身边。

到了年底,许秘书长被调到中央宣传部工作,父亲也跟着一起到了中央宣传部。

中央宣传部设在杨家岭,大家住的窑洞外有片小树林,在树上挂了一块小黑板,十几个年龄小的“红小鬼”就坐在小木凳上,将书本放在膝盖上记录学习。

上课的老师叫田家英,后任毛主席秘书。

有一次,田老师在小黑板上写完题目回头,愣了一下,学生们也都回头看去。

只见毛主席就站在他们身后,拿着快燃尽的香烟,正微笑地看着。

原来毛主席出来散步,听到读书声,便走了过来,在后边静静地看着孩子们学习。

想到主席就在身后,大家学习的劲头也更足了。

很快,蒋介石彻底撕下了合作的面具,令胡宗南纠集兵力向延安进犯,为了诱敌深入,在运动中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党中央主动撤离延安,转战陕北。

父亲也随中央宣传部跟随彭德怀部队第一批过了黄河,撤退到瓦窑堡。

此时,父亲的大哥,已经是国民党的一个连级军官了。他带着警卫员,回了一趟河南老家看望他们的妈妈。

1947年7月份,西柏坡召开了中国共产党全国土地会议,全国各大解放区领导都来参加了这次会议。

父亲就也跟着许子祯一起去了,在这里父亲结识了毛主席的儿子毛岸英同志,他比父亲大四岁,瘦高个。

和父亲同屋的还有康生前秘书李文模同志,大父亲二岁,文化水平很高,为人谦和,空余时间常给父亲补习一些文化课。

李文模也想开飞机,这和父亲的志向不谋而合,至此成了好朋友。

父亲与毛岸英和李文模,还有一位小同志名字记不起来了,四人同为土改大会工作,同学习,同劳动,每天吃、住、行都在一起。

四个大小伙同睡在屋内的火炕上,多少有点挤,只能紧挨着睡。

一天,父亲可能是因为累了又喝了好多水,半夜醒来想去上厕所,父亲害怕不敢出去,当时陕北山上有狼,就想憋到天亮,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梦里到处找厕所,结果早上起床,发现尿炕了,而且把边上毛岸英的褥子也尿湿了。

父亲觉得很丢人,不承认,非说是毛岸英尿的炕,毛岸英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被褥拿出去晒了。

通过这件事,父亲觉得毛岸英是一位有胸怀有担当的大哥哥,他的为人深深影响了父亲。

会议结束后,父亲就随同许子祯一起去了东北。

许子祯问父亲要学什么?

他说,想学开飞机。

年轻时的父亲

第二天,父亲就拿着许子祯写的介绍信到了东北局组织部。

组织部领导同许子祯是老战友,他看信后说:“想开飞机很好,可不知道能不能行。因为当飞行员对身体条件和文化程度等各方面要求都比较高。”

父亲说:“让我去试试看吧!”

几天后,他和李文模(康生前秘书)、蒋祖林(丁玲之子)、杨迋番(父亲是牺牲了的师长)四人一起来到哈尔滨东北组织部。

组织部同志看了介绍信后说:现在各个地方和部队正为航空学校选调学员,你们四人都是延安出来的,条件都很好。

几天后组织部就派人把他们四人一起送到东北民主联军司令部,刘亚楼参谋长亲自接见。

刘亚楼参谋长对作战处长交代:“我交给你一个新任务,你亲自负责把他们四位同志送到牡丹江航校去。”

第二天,四人抵达了牡丹江航空学校。

他们都是从延安中央机关过来的,政审没有问题,经过文化考试、身体检查后,都留下了。

从小的梦想就要实现了,父亲高兴得几天都在兴奋之中。

入航校的第一阶段是进文化补习队。

补习班共有20多人,每天要学习十多个小时,父亲之前有文化基础,学习又努力,担任第一班的班长并兼任队里的学习委员会主任。

航校的生活很艰苦,每天吃小米,苞米面,每月吃上一两顿大米饭,那就是改善伙食了。

东北的冬天寒风刺骨,大家住的屋子叫“干打垒”,半地下形式,上面用玉米杆和泥土打成砖块,再一块块地垒成墙,这样可挡风保温。

房间里没有炉子取暖,条件十分艰苦。当时和父亲一起来的四人中,两人受不了这艰苦的生活离开了。

补习了九个多月的文化课,进行最后一次体格检查。

父亲从小给人家干活、放羊,每天爬山越岭,身体好得很,体检非常顺利地通过。

体检后,开始了系统的航空理论知识学习。

开设的课程有《航空历史》《飞行原理》《发动机构造原理》《飞机构造原理》《领航学》《空战战术》等等。

每天课堂学习八个小时,晚上复习两个小时,从文化课的X+Y到航空理论课,又向天空跨上了一个台阶。

在课堂上父亲认真听讲,不懂的问题写下来,课后问教员,一直把问题弄的明明白白为止。

父亲那时候连做梦都在背原理和数据。

到1949年3月,父亲进入老航校飞行三期学习飞行驾驶,教官是一些被俘的日本教官,要求很严格。

日本教官说在日本训练飞行员,要先在初、中级教练机上训练2至3年后才能上“九九”式高级教练机飞行。

但由于没有初、中级教练机,父亲他们一上飞机就是日式“九九”高级教练机。

而且老航校的“九九”高教机是用零碎部件拼起来的,经过修补勉强能飞起来。

有一次日本教官带学员飞行,飞着飞着,教官在后面用一根小细棍猛打前边坐着的学员。

学员回头时教官用手指指前面,学员不明白,又打,后来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原来机头前的螺旋桨没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掉的,最后只能以滑翔方式降落。

当年航空油非常珍贵,为了省油,学员飞行着陆后,飞机滑行停在跑道尽头后,就用马把飞机拉回起飞线。

新中国的第一批飞行员,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条件创造条件学习训练。

客观说,日本教官对航校教育是有贡献的,父亲前后一起的这几批飞行员,只有几十个小时的飞行经验,就直接敢上战场,而且飞的还比较好。

新中国飞行员的训练进程也成了世界空军训练史上的奇迹。

但父亲和老同学晚年回忆时,还是会开玩笑说,他X的那些日本教官,这不行,那不行,还要打我,你是我的俘虏,能让你打?

1949年11月,父亲从老航校毕业后进入了济南五航校,进行机型改装的学习和训练,他和张积慧(抗美援朝一级战斗英雄)分在一个班,张积慧当班长父亲当副班长。

张积慧学习当时最先进的“米格-15”苏式喷气式战斗机,父亲也申请学习米格-15。

当时的五航校校长方子翼(后任空军四师师长)说:都去开米格-15了,那La-11谁开?(La-11是苏联的螺旋桨战斗机)

于是父亲转而改装飞螺旋桨的La-11战斗机了,父亲就是这样,不打折扣地服从组织决定。

半年后,分配到南京空军第四混成旅(太平洋部队),同年10月调入空军第2师4团任中队长。

1950年10月,抗美援朝战争打响了。

父亲待命,准备飞向战场。

1951年,父亲所在的4团参加完国庆阅兵,刚回到部队便接到命令:“空2师第4团转场到东北凤城草河机场待命!”

凤城草河机场距鸭绿江约40里地,4团的任务是配合掩护轰炸机解放大、小和岛。

11月28日,志愿军总部再次下达了轰炸大和岛灯塔区、直接配合陆军部队登陆解放大、小和岛的任务。

出征前,机组每个人照了一张单人照片。

这种戴着没有帽徽的棉军帽的单人半身照,被称为“光荣照”,为牺牲后的追悼会而准备。

每位参战人员都留下了遗书,另外还拿到写有中朝两国文字“我是中国志愿军空军”的布条,以便在跳伞生还后使用。

由于第一次轰炸志愿军空军大获全胜,第二次还是按照原来的作战部署行动,然而这次行动却是一次壮烈的出征。

父亲驾驶的La—11,是螺旋桨飞机,负责直接掩护轰炸机。

米格15的喷气式飞机是高空远距离护航。

抗美援朝时期我军的飞机

1951年11月30日下午15时,轰炸机按时起飞了,起飞前指挥部临时将轰炸机队形由“品”字型编队改为纵向编队,由于编队难度降低,所以比“品”字型的编队时间缩短了4分钟。

由于忽略了这个编队时间的缩短,九架杜-2轰炸机直接飞向鸭绿江,往大和岛方向飞去。

编队从沈阳起飞后直接飞过鸭绿江,往大和岛方向飞走了。

父亲他们按照之前规定时间起飞,刚起飞,父亲第一个看见需要护航的轰炸机,他晃了晃翅膀,往左一调头就跟上去了。

当时不知道中间缩短了4分钟,只是诧异怎么这么快。

父亲一转身就到了鸭绿江,这个时候高空远距离护航的米格 15 还正在跑道上起飞。

一过鸭绿江,就相当于进入战场。

美国飞机已经过来了,跟父亲他们搅在了一起。

敌机已从高空疯狂地俯冲下来,父亲他们的机群一下被冲散了,父亲成了单机作战。

父亲向左一个急转弯,甩掉了后面想来偷袭的一架敌机。当父亲再想向轰炸机群靠拢时,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七架敌机的包围之中。

当时美军的战术,叫圆圈阵。

就是一架飞机与一架飞机接尾式的互相掩护着兜圈圈,企图寻找时机,相接咬尾式攻击。

当你进入圈内,不管你在那个方向对他们攻击,都有后面的飞机咬你的尾巴。

父亲被他们团团围住了。

父亲清楚敌人飞机的优势,也更清楚它的缺点——转弯半径大。

而父亲驾驶的La-11飞机虽然速度慢,但飞机灵活,转360度只需21秒。

所以父亲虽然在圆圈中间,后面的敌机还是打不到他的。

美军在外面画大圈圈,父亲就在里面画小圈圈,一边盘旋,一边找机会打击敌人。

突然,一架“F-86”进入了瞄准光环,父亲立即咬住它,开炮!

只见一股火光罩住前面的敌机, 它“呼”的一声向右下方掉了下去。

顾不上看那架敌机,又一架“F-86”进入了瞄准环,再一次按动了炮钮。

这时父亲立即回头,一看跟在后面的那架飞机,已经很近了。

父亲一蹬舵来了个急转弯,暂时避开了后面的炮口,然后将飞机的坡度增到最大,转过来,切半径。

一架“F-86”送上门来了,瞄准、开炮!一条火舌扑向敌机,那家伙也坠落下去。

父亲再次回头看时,后面的敌机仍紧紧地咬住不放。

父亲再次来了个急转弯,突然发现前方有两架敌机跟得很近,马上把瞄准环套住前面的一架,说也巧,这两架“F-86”突然飞成了一条直线,同时都套入了父亲的瞄准光环。

说时迟那时快,父亲按下炮钮,一个长射,两架敌机都通过了火网,摇摇晃晃地仓皇逃窜。

这时七架飞机形成的包围圈已经没有了,只有后面那架飞机还紧紧跟着父亲转。

父亲一转弯正和敌机形成对头式。

美国飞行员最怕打对头,他也掉了个机头,正好飞到了前面。

这架“F-86”已经离父亲很近了,飞机上喷的一道一道的颜色都看的很清楚,连座舱里飞行员的头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父亲瞄准了它,打了个长射,火网直冲敌机。

这时,只听“轰”的一声,敌机底部冒出了一个东西来,父亲也没看清是什么,紧接着父亲的飞机“哗!”一下,猛烈地抖动起来。

父亲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被击中了,把飞机扣过来,没发现什么异常,又把飞机转过来试试,一切也正常。

大概是离敌机太近,进入了爆炸后的气流中。

这时父亲再看看四周,身边的七架F-86机已经没有了。

父亲马上找回轰炸机队,继续担任掩护任务。

编队返回凤城草河机场后,父亲只在飞机底部发现一个小洞,其它地方没有伤迹。

飞机剧烈抖动,估计是因为距离敌机太近,进入了它的蜗流的原故。这样大概计算了一下,父亲距离打下的这架敌机可能只有180米左右。

从飞机拍摄的胶卷上确认,父亲共6次开炮,击落击伤4架敌机。

父亲首创的用活塞式螺旋桨飞机击落喷气式战斗机的奇迹,在中国空战史上作为战例列入实战教材中。

父亲在向战友介绍战斗经验

这次战斗完成了收复大、小和岛的任务,但中国空军也损失惨重,4 架轰炸机被击落,La-11也被击落了3架,米格 15 损失了一架……

但这一战,父亲他们值得骄傲,抗美援朝以来,美国吹嘘的F-86“佩刀”式喷气式飞机,照样可以打下来。

父亲后来说过,在空中格斗中,人的因素才是第一位的。

中国空军在经验和技术上虽然不足,而面对世界最强大对手,能打掉它,除了在心理上战胜对方外,更重要的是,年轻的中国空军都有一种拼命学习的精神。

他们知道,只有前进,才有胜利。

只有胜利,才有尊严。

为让更多的新飞行员得到实战锻炼,1952年初,空4团奉命从朝鲜调防回国,转场至上海江湾机场。

朝鲜战争仍在激战中,美国空军在我志愿军空军的顽强阻击下屡次失败,改为夜间轰炸。

9月份就对拉古哨发电站进行了两次空袭,当时志愿军空军因不具备夜间作战能力,没有迎战。

为适应朝鲜战场的需要,空总调父亲到88团当团长,并指示要尽快培养出更多的、战时能冲得上去的“全天侯”飞行员。

为此,父亲展开了紧张的夜间飞行训练。

就在紧张训练中,美军又要发起两栖登陆计划,父亲率队进驻辽阳机场,一边加紧夜航训练,熟悉当地地形,一边等待命令,时刻准备迎战美军的登陆计划。

一直到1953年8月,朝鲜战场宣布停战,抗美援朝战争胜利结束。

停战第二天,父亲就接到命令,带领夜航大队返回了上海江湾机场,团建制归为空2师4团,父亲任副团长,下属三个飞行大队。

美国不甘心朝鲜战场的失败,支持台湾,重新加剧了对大陆东南沿海的军事挑衅。

为保卫东海岸线的安全,父亲需要在沿海机场频繁转场。

航空兵的转场是非常复杂繁琐的。飞机所用的器材、油料、通信、充电充氧器和维护每架飞机的机械人员,这些都需有条不紊地进行。

指挥转场的过程中,最考验指挥官的能力,确定起飞时间、次序、航线及意外情况的备降机场,事无巨细,一点差错不能有。

父亲在无数个转场的不眠之夜中,也历练得越来越沉稳。

1954年6月底,父亲接到转场广州白云山机场的命令,当时他是空29师85团团长。

当父亲带领La-11飞行大队安全降落在白云机场时,脑子里还一直盘旋着一个问号:为什么将85团紧急调防南方?

原来,当时台湾军舰经常在南海拦截一些与大陆经济往来的国际商船,为了保证南海这条重要海上运输线的安全,周恩来总理亲自令空军执行护航任务。

为了更好的护航,得先找到离南海海域最近的机场,父亲马不停蹄飞往雷州半岛附近去找机场。

巡视一圈,最后找到了海口,这里有个日本人建好的机场,父亲查看后发现跑道有很多弹坑,飞机没法起降。

父亲的飞行照

情况汇报到梁兴初司令那里,梁司令指示,你们说怎么修,我们动员全体海南军区人员连夜给你们修。

6月26日,梁兴初司令员下令海南军区,全体人员紧急动员,全力以赴赶修跑道。

第二天,父亲带领一个大队飞往海口机场。

到达海口机场上空时,因地面情况不明,他让大队飞机在空中盘旋等待,自己单机先下去着陆。

当飞机降低高度接近跑道地面时,猛然一颠,差点翻了,父亲马上轻拉操作杆将飞机拉平,复飞一圈并在天空观察跑道情况,一边指挥天上的机群:“注意!先不要着陆,等我查清跑道的情况。”

直到看到跑道边上有一处稍平坦的地方,父亲才缓缓将飞机安全着陆在海口机场。

自此,父亲也成为我军战斗机降落在海南岛上的第一人。

海口机场是个空机场,只有几间平房,飞行所需要的设备都没有。

没有氧气,没有充电车,没有油,也没有雷达,只有一个小塔台车,它的通信半径只有60公里。

飞行大队降落后,全体飞行员齐上阵,将跑道上的大小坑全部填平,再将飞机所需一切器材从白云机场运到海口机场。

一切准备就绪,父亲赶紧带着赵旭飞往榆林港海面寻找船队。

榆林港离海口机场 210公里,父亲深入海域70—80海里也没发现船队,只能返回海口机场。

第二天早上八点整,父亲在塔台上指挥赵旭和韩光荣出航。因当时通信车的通信半径很小,飞行距离超出后通信就联系不上了。

九点钟左右,巡逻的双机飞回来了,父亲在塔台上问他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下来再和你说。”无线电里传来赵旭的回答。

父亲预感到有事情发生,一着陆就问怎么回事?

“唉!打掉一架运输机。”赵旭说。

“不是给你们说过,不能打吗?”父亲着急说。

父亲来海口接受任务时,已经接到过通知,在榆林港湾边有条国际航线,规定不能袭击。

“英国的,帝国主义的飞机,怕啥!”赵旭说。

父亲心里一惊,知道事情不好。

“我打我负责。”赵旭说,父亲赶紧问身边的韩光荣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赵旭在海上巡逻时,接到联络点的信号:一架大飞机向东飞去了,你们去看看。

赵旭接命令后一转机头带着韩光荣朝东加大速度飞去。几分钟后,大约追了70海里,他们发现了这架大飞机。

“你在上面掩护,我下去看看。”赵旭对韩光荣说完就把机头一推冲了下去。

“是英国的运输机,打吧!”赵旭说。

韩光荣说:“不是说不让打吗。”

赵旭说:“英国的,帝国主义的飞机,打!”

赵旭说着一压机头,向运输机开了炮。

韩光荣说:“你打,我也打。”

这样,两架飞机上下开炮,把这架运输机打着了火,掉进海里。

这就是历史上我机打下英国运输机——霸王号事件。

听了韩光荣的叙述,父亲问:“你们是不是看错了,以为是轰炸机。”

“没错,是运输机,帝国主义的。”赵旭仍固执地说。

父亲知道瞒不住,只能马上向上级汇报。

晚上12点多钟,父亲收到一份毛主席给彭老总的电报批示:我们飞行员,明知道是英国的运输机,还要打,这是犯罪。

第二天,赵旭和韩光荣被带到广州停飞检查了。之后赵旭被判了二年刑,缓期执行,留在机关工作。

在打下运输机的第四天早上,父亲照常带着一架僚机去海上巡逻,在南海榆林港附近的海面上发现了运输的船队。

父亲在他们上空盘旋了几圈后,返回海口机场。

在父亲回来后,第二批飞机接着起飞巡逻,也按时回来了。

第三批出航的是中队长周振东,他是航校一期的飞行员,一直跟着父亲飞行,飞行技术很好。他的僚机叫何贵表,是浙江人。

他们起飞2个小时后,还没有回来。父亲派出2架飞机去查看。

派出的飞机回来说:没有发现周振东的双机,但看见海上商船队的队形已经乱了,不象原先那样的队形了。

父亲感到事情不好,这时接到空军通知,发现二艘美国的航空母舰。

原来,我们打下英国运输机后,美国试图报复,在南海附近调来了二艘航空母舰,一艘叫大黄峰号,一艘叫菲律宾海号,停在榆林港南边百余海里处,时刻寻机报复。

当年通信落后,这些情况父亲他们一点都不知道。而父亲飞机起飞巡逻的具体时间、航线对方却完全掌握。

当他们第三批飞机起飞后,美国起飞了十几架舰载机,对两架中国飞机进行了突然袭击。

周振东、何贵表牺牲了,谁也不知道他们落在哪片海域,谁也没有看见他们是怎样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周旋搏斗的。

可以想象到,他们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一定没有畏惧,没有退缩,顽强英勇地战斗到最后一刻。

事发后第二天,父亲全团空、地勤人员,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要求为战友报仇。

父亲把留在广州的一个大队也调到海口机场,时刻准备出击。

但很快接到上级沿海禁空的命令,东欧商船已经安全进入港口,台湾当局知道大陆出动了飞机来护航,也没有再出来拦截。

父亲护航任务结束返回白云机场。

到1954年11月,父亲接到命令,转场上海大场机场,配合轰炸机解放一江山岛。

父亲当时任空2师4团团长,同月父亲升任空9师副师长,因指挥La-11歼击机配合轰炸机解放一江山岛任务,没有马上上任。

彼时,美国政府和台湾国民党蒋介石当局签订《共同防御条约》。

美国随后派出第七舰队5艘航空母舰、3艘巡洋舰、40艘驱逐舰组成的庞大舰队,在中国东南沿海一带进行侦查和巡逻,直接掩护和策应国民党军对大陆的骚扰破坏活动。

作为对美蒋当局签署《共同防御条约》的强硬回应,决定在闽浙沿海国民党所占岛屿中,集中力量攻占设防薄弱又距海岸较近之小岛。

经综合比较,决定攻打一江山。

1955年1月18日中午,一江山岛战役正式打响,这是解放军海陆空首次协同登陆作战,意义非凡。

炮火连天,水柱腾空,枪林弹雨,登岛部队在海军、空军和炮兵掩护下,分三路向一江山岛进攻。

战至15时48分,我军登陆部队占领4个高地,击毙守敌519名,俘虏567名,缴获大批武器弹药。

一江山岛解放后,附近岛屿的蒋军悉数撤退,浙江沿海人民才得到安宁。

这一战,蒋介石说,共产党的军队不可同日而语了。

一江山岛战役作战图

一江山岛解放后,父亲于55年春节大年初一,乘火车前往沈阳空9师赴任。

在沈阳圩洪屯机场,父亲从螺旋桨飞机改装为喷气式米格15歼击机,并组织部队除日常飞行训练外还加强了夜航训练,锻炼空9师成为全天候的飞行部队。

一天,父亲正在塔台上指挥飞夜航训练,接到中央军委命令,空9师改为海军第6航空师。

届时,父亲从陆军到空军又转为海军,成为了海陆空三栖老兵。

那年,父亲29岁。

他完全实现了小时候的理想,驾驶飞机,保卫祖国。

此时,父亲也已经成家。

母亲曾是丹东机场的广播员,曾向朝鲜做宣传工作。父亲抗美援朝立了特等功,要向外宣传广播,很可能就是经过母亲的口,只是她不记得了。

丹东的广播任务完成,母亲调回杭州,正好分配到父亲所在的师,经组织安排俩人就结婚了。

到1958年我出生时,我上面已经有三个姐姐了,那时候父亲的驻地在宁波。

平时我们姐弟很少见到父亲。父亲平日里都吃空勤灶,不在家一起吃。

星期天可以在家吃了,又常常是一早就到指挥所去值班。

父亲跟我们见面,就要问考了多少分。

七八十,那对话就过去了,要说考 100 了,那还不错。

父亲对成绩要求不那么严,主要看你做人,以及有没有坏毛病。

如果有坏毛病,就非常严厉,非要把毛病给你扭过来。比如小时候不洗脚呀,手绢洗不干净,东西随手扔,上厕所不冲……这些事情父亲就非常严。

1953年父母在上海的合影

我们文革前读的都是机场的子弟小学,离家十几公里,住校,一星期只能回家一趟,后来转到离家大概一两公里的地方学校。

家属院里子弟都是些师长、副师长,政委、参谋长的孩子,从小也捣蛋的很。

大家对机场的熟悉,是刻在骨子里的。

飞机的起飞降落、修理厂的飞机试车、部队的吃饭吹号,在母亲的肚子里就听熟悉了。

但男孩子跟修理厂更熟。为什么?男的一般来讲都对机械比较感兴趣。

修理厂在修飞机的时候,发动机的声音震天动地,我们一听,就往那儿跑。

有时候在这里面待得耳朵都听不见,也不舍得离开。

发动机试车,就是把发动机固定在一个台子上,给他点上火,喷上油,让他往外喷火,让发动机在里边转起来,听听声音看看转得匀不匀。

我们去看飞机的编号,一看就知道这是哪个叔叔飞的。

飞行员,我们都很熟,有时候我跑到空勤灶里去打饭,这个人给我塞一个水果,那个人给我塞一个点心。

有时候是听他们讲,你爸爸怎么样了,我才知道一些。记得大概9岁的时候,我跑到机场玩,工作人员一看是家属的孩子,也不是太管我们。只跟我说,别乱动。说有一个叔叔弹射牺牲了。

我回家问爸爸,说好像是因为弹一个伞怎么摔的?父亲耐心跟我讲这个伞是怎么回事。

说飞行员坐的座椅下面有一个弹,这个弹叫伞弹,你在跳伞之前你在裆底下有一个座,座位下面有一个拉手,你一拉那个伞弹就爆炸了,一爆你就从座舱里被弹出去了,连舱盖一块就炸出去了。

牺牲的叔叔是我父亲机场的机械员,在战斗机的座舱里边修理降落伞,伞弹有试验弹和实弹。

机械员失误了,来试验弹伞,把实弹放进去了,一下把他自己连带座椅就弹出去了。这弹出来的高度是30多米, 掉下来就牺牲了。

父亲不仅跟我用手比划,而且还拿个笔在那画,这个跳伞怎么回事,告诉我这个原理。

这是父亲跟我们说的飞行相关事情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件,所以我印象很深。

而有件事,父亲瞒了一辈子。

那天晚上,父亲没有值班,我们都去睡觉了。

夜里两三点钟,父亲的电话突然响了。

家里有父亲专属的值班电话,从我们家直接通到指挥所的作战室,为了防止有人中间监听,没有中转,就是纯粹用电线联通。

那个电话我从来没听到响过,那天晚上是第一次。

电话机的上面的两个铃铛,就像自行车铃铛似的,然后中间一个小锤子来回地摆,哒啦哒啦哒啦哒啦响。

我一听,心想这什么声音?嗯,着火,怎么会这个声儿?

哒啦哒啦哒啦哒啦,老有一个人在耳朵旁边摇铃铛。

再一看,我爸把灯打开,一接以后就放下电话,穿衣服,砰砰砰就跑到指挥所去了。因为我们家离指挥所大概300 米左右,那个指挥所在一个山洞里。

不到一小时,父亲又跑回来,就听他对我妈说,收拾行李,他要去山海关。

我就在门口,听到楼下面有车声,把头往外一看,一个北京吉普车等在楼下。

父亲噼里啪啦上了车就走了。

父亲走了以后,我心想摔飞机了?但摔飞机也没这么一个紧张法,那时候也不会想到别的大事情。

早上起来问,母亲说父亲出差走了。

2020年7月接受中央台采访时拍下的全家福(少了三姐)

过了十几二十天,父亲回来了,然后收拾完东西,跟我妈交代了一下又走了。

电话响起是1971年的9月13号凌晨,父亲接到命令是要立即禁空,有人从父亲管辖的山海关机场驾机叛逃。

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九一三事件”。

父亲刚到了山河机场,就被扣下来,开始交代。

由于林彪叛逃起飞的机场是我父亲管辖内的机场。

飞机加油、机场放行、跑道、管理、看门,发生一切的问题,都是父亲手下的人,所以他们怎么也脱不了干系,直到最后才清白。父亲回来的时候,剃光了的脑袋上,已经长了一些小短发。

关于林彪九一三事件我们都很清楚。

我父亲当时要亲临现场处理各种事,掌握的是“九一三事件”山海关机场当晚发生的第一手资料,这我们就不清楚了。

我对这段历史的内情,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父亲到去世都没跟我讲过这件事,连我母亲也不知道。

我直接问过无数次,父亲只有一句话,中央怎么说咱就怎么做,文件上写的很清楚,除此之外他都说不知道。

保密的这个纪律从父亲打仗开始,就深深印在他的脑子里。

父亲后来任东海舰队航空兵部队司令员,对台作战的所有的东西他能不知道?

我好奇问过他,咱们装没装备新的飞机?当时你用什么轰炸机?现在师里都什么飞机啊?

父亲一句不说,他的保密近乎到了偏执的地步。

这是一个指战员的素养。

父亲任东海舰队航空兵司令期间,还经常带着新飞行员训练。

他是飞了一辈子的战斗机飞行员。

1985年,父亲59岁,他申请最后一次飞行,飞完以后就停飞。

军委批复不能单飞,只能飞教练机,父亲坐前面,后面坐个教练。父亲这样的职务,一般都是不让单独飞,但人生最后一次飞行,都是期望能单飞的。

飞教练机,还飞他干吗?一切都是后面的教练控制,只要后面一拉杆,前面的操作全部失灵。

但没办法,制度就得遵守,父亲还是飞上天空,翻了几个跟头,做了几个翻滚,过把瘾就下来了,正式向蓝天告别。

80年代末,父亲离休。兢兢业业工作一辈子,突然从岗位退下来后,肯定会有些失落。

此时,父亲的大哥突然回来了。

抗战结束以后,哥俩就失去联系。我们本来还猜测,大伯可能在某一次战斗中去世了。

后来大伯辗转联系上河南老家,才知道他跟着部队撤到了台湾,后来在台湾当了个监狱长。

大伯与我父亲取得书信联系时,爷爷奶奶都去世了,父亲还在职,也不好多说什么。父亲离休后,台湾开通老兵返乡探亲政策,大伯第一时间就回来了。

大伯一下飞机,见到父亲,抱起来就哭。那么多年,大伯孤悬孤岛,一个外乡人受尽排挤,心里肯定很多委屈。

大伯一看也是军人出身,板板正正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的衣服也讲究,走路很快,坐的时候,一直挺直腰板。

我们一家带着大伯回河南老家,给爷爷奶奶扫墓。

大伯第一次回来时,认为大陆经济还比较困难,带了一些衣服、戒指,送给老家的亲人。

可能也是带着点扶贫的心来的。

等到我们家后,看到父亲的官比他大,生活也比较好,大伯才稍微收敛了。

在家里,兄弟两人就盘算起各自的路线。

大伯说,他去台湾前,最后一站就到了一江山。

再一对时间,正好就是我父亲攻打一江山的时候。

兄弟俩真的兵刃相向过。

大伯说,知道你们要打一江山,头一天晚上我们就走了,到你们第二天打时,我们只在那里留了一个营,其他的全都坐船跑了。

大伯还挺得意,说你看你没打着。

大伯还讲到 ,国民党的军队武器好、穿的好、用的好,意思是比你们解放军的还好。

我爸就问了一句,那你们怎么跑到台湾了。

结果大伯“咳”的一声就不说话了。

直到2008 年,北京奥运会,大伯再一次来北京,这次他能明显感觉到大陆发展很快。

老哥俩猜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说了很多过去的事,小时候的事。

他俩从小感情就好,不管中间分别多少年,都是最亲的兄弟。也都盼着台湾能早日回家。

2014年父亲和大伯王宝财最后一次见面

王老英雄的传奇,很多人写过。

他在朝鲜上空创下的奇迹,每一个动作都被记录了下来,作为教材范例来使用。

但那只是他96岁生命中短短的几分钟,足够耀眼但无法涵盖其一生。

他在空军事业的发展,看似顺利、成功,甚至是一夜之间,一鸣惊人。

其背后是我们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坚韧和勇气。

2022年5月5日,王天保老英雄在北京病逝,享年96岁。

当年那架伴随着他出生入死的战机,陈列于空军航空博物馆。

历史的魅力在于它的不可知性和戏剧性。

除了他个人的传奇,兄弟俩的命运更让我们嘘唏。

他们手足情深,前后共赴国难,于家于国于时代于天下。

又因归属不同的阵营,楚汉鸿沟,井水河水,差点兵刃相向。

只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编辑:洛一 霞姐

图片由王天保后人提供,部分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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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战争近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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