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语言话术》025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说起贾家四春时，贾雨村很奇怪贾府这样大家族，如何女儿名字不与儿子排行，竟用“春“”红”“香”“玉”等艳字。

冷子兴便告诉他，“只因现今大小姐是正月初一日所生，故名元春，余者方从了‘春’字。上一辈的，却也是从兄弟而来的。现有对证：目今你贵东家林公之夫人，即荣府中赦、政二公之胞妹，在家时名唤贾敏。不信时，你回去细访可知。”

冷子兴知道贾雨村在林如海家“处馆”之事不奇怪。书中虽没有明写，但二人邂逅于酒肆，在讲述贾府故事之前，各自叙述别后经历时自会提到。

不过，冷子兴说起贾敏倒揭开贾雨村来林家给林黛玉做家教的不纯目的，就着落在贾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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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是二代荣国公贾代善与贾母之女，是贾赦、贾政兄弟二人的胞妹。“胞妹”是第二次出现，与形容惜春是贾珍“胞妹”一样代表兄妹同父同母一奶同胞。总有观点认为贾赦非贾母亲生，惜春非贾敬之女，实际是看书不仔细。

贾雨村在金陵甄家折戟沉沙后，再次降低标准给五岁小女孩林黛玉做启蒙老师，自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贾雨村身为进士又是前“市长”，教授学前班的甄宝玉还能说甄家有追求，他适逢其会。可女儿读书不过增加知识，随便一个儒生都能胜任，选个秀才也足够。贾雨村教林黛玉，分明是自降身份，传出去肯定要被戳脊梁骨。

所以，贾雨村教授林黛玉这件事于他绝不是光彩的事，也不可能对外宣扬。而且就像门子知道他与甄英莲的关系被远远的发配，等他身居高位，肯定要设法遮掩这段丑事。

而他此时故作不知林家与贾家的关系，只是他为自己遮羞罢了。

雨村拍案笑道：“怪道这女学生读至凡书中有‘敏’字，皆念作‘密’字，每每如是；写字遇着‘敏’字，又减一二笔，我心中就有些疑惑。今听你说的，是为此无疑矣。怪道我这女学生言语举止另是一样，不与近日女子相同，度其母必不凡，方得其女，今知为荣府之孙，又不足罕矣。可伤上月竟亡故了。”（引程甲本第二回）

贾雨村这番话真是做作。林如海是荣国公的女婿不是秘密。从他上任扬州巡盐御史，当地官府又岂能不将他的来历底细摸透？若非贾雨村要借林如海攀附贾府，他怎么可能浪费时间在小小巡盐御史之家教育一个小女孩一两年，又何必与贾府外围的冷子兴套近乎？他再掩人耳目也无法隐藏其不甘心被罢官，想尽办法谋求复职的贪心。

所以，《红楼梦》中颇多这种“正说反话”，日后到贾府时会有更多，都需要多留一份心思才不会被作者文字瞒过。而贾雨村这段话里实际也透露出另外几个重要讯息。

其一、林黛玉为尊者讳，一直避讳“敏”字肯定与长辈有关。贾雨村故作不知，十足虚伪。

其二、贾雨村赞扬林黛玉与众不同，气度不凡。有其母必有其女，也是古代女儿传承的重点。贾母不凡，贾敏不凡，林黛玉也不凡。薛宝钗优秀，薛姨妈差强人意，岂不是异数？事实上“老鸹窝里飞不出金凤凰”，王夫人薛姨妈姐妹教出的女儿，肯定都有一些问题。

所以，《红楼梦》以女娲补天开篇，女娲炼制五色石就仿佛母亲教养子女之功。能像“女娲”的母亲，可见标准要求之高。

其三、贾雨村说贾敏“上月过世了”。而他此时与冷子兴相遇在正月，回去后林如海说“出月初二”送女进京也就是二月初二。路上不急行大概一月左右，林黛玉进贾府时为二月末三月初，正是贾母所说的“残冬”时节，时间上都契合。

根据这些线索可知贾敏死于头年十二月，彼时林黛玉六岁。过了年林黛玉就已经七岁，她到贾府时贾宝玉是八岁。古人计算年纪不按生日而按“年”计算。但即便按生日，林黛玉二月十二的生日也应该在路上度过了。日后她进大观园的时间是二月二十二日。初二、十二、二十二这三个日期，应该对林黛玉一生有重要伏笔，读书人要多注意。

子兴叹道：“老姊妹四个，这一个是极小的，又没了。长一辈的姊妹，一个也没了。只看这小一辈的，将来之东床如何呢。”（引程甲本第二回）

冷子兴提到贾敏是贾府第三代“老姊妹”四个中“极小”的一个。说明她的年纪要比“姐姐”们小不少。且其他三个姊妹都已故去。也为后文不再提贾府其他姻亲作提前铺垫。那三个老姊妹究竟嫁给谁家如何结局，终成一段无关紧要的谜案，无需费心解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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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