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在《钢的琴》中,并没有将画面拉回到过去,而是将一种挥之不去的思乡之情表现出了一种浓烈的思念。这是一种宗师级别的技巧。很明显,张猛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要知道,在此以前,对于这位70后中后期的来自东北的男人,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至于我,更是闻所未闻。也难怪,他只拍过两部电影,另外一部是《耳朵大有福》。至于《耳朵大有福》是什么水平,那就不得而知了。但《钢的琴》却能和世界上最好的影片一较高下。
我个人觉得这是最近五年国内最好的片子了。从那身绿色的警服来判断,《钢的琴》的故事,应当是九十年代的事情。1990年代是啥样的?简单来说,就是一场大规模的国有企业改革,一大批优秀的工人被解雇。沉迷于以往以俄罗斯风为主的曲风,实际上却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已。可以说,陈桂林和他的朋友,已经变成了一个“活死人”,一个没有生命的人。时间已经将他们视为负担,若他们就此销声匿迹,非但无人同情,甚至有些政治家还会幸灾乐祸。对于那些普通的工友们而言,他们的人生虽然凄凉,前途也很渺茫,但他们不能让自己的人生如此枯燥,他们必须要有一种感觉,一种希望。
一开始,他们确实是在帮助陈桂林这个好朋友,去打造一架钢琴,但最终,在这架钢琴不被打造出来,陈桂林这个好朋友肯定会被剥夺对她的抚养资格,所以,这几个好朋友,只是想要表明自己是在打造一架钢琴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理想在艰难的生活中仍然丰满而光鲜,他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之间的友谊并没有消失,他们要让所有的人都明白,他们不是一事无成的人。起初,他们制作钢琴,是因为受到了实际的压迫;最终,他们制造了小提琴,但又为自己摆脱了平淡的日常生活寻找了一个藉口,由此摆脱了实际的窘境,走进了理想的新世界。
这把钢琴是用钢打造的,所以它的象征性很强。丑陋的、粗糙的、冷冰冰的铁架和钢铁表面,代表着在国家的实验中,那些在实验中被证明是一群失业者的模样,也代表着像蚂蚁一样过着无家可归的日子。
在这种粗糙暗淡的外表下,工人阶层仍然隐藏着大集体所蕴含的那种剑胆和琴心的浪漫和勇气,通过制造钢琴,他们重新体验到了大团体中的和谐和严格,并共享着大团体中炽热的骄傲和荣誉。尽管这个世界一天比一天残酷,但她心中的声音却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处置,不仅使《钢的琴》具有了与《最爱》同样的意识形态,也使它不至于因为玩世不恭而造成外表上的偏狭。与《最爱》的朴实无华相比,《钢的琴》更多的是一种技巧,一种热情,一种内心的泪水,将整个故事都笼罩在一种闲聊的气氛里,时不时地用一种诡异的语言,来讲述一些“流血伏尸”的故事。因此,影片虽有深度,但并不尖锐;悲伤,但不是无望;影片里的角色们尽管置身于广袤的“夜色”里,但依然没有忘记追寻着梦里的点点萤火。
那是一颗让人难以忘怀的冥想果实,但外面包裹着一层淡淡的思乡情愫。的确,快乐需要强大的材料作为基础,假如即使拼命争取,也不能得到能够支持快乐的材料,那么,还不如进入一个虚幻的灵魂空间,来寻求快乐。陈桂林和他的朋友在做钢琴的时候,实际上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魂魄之中。说他们是自欺欺人,说他们是得道成佛。
关键是看如何领悟。地方性的乡情,是因为我们和想念的地方之间有一道不可分割的鸿沟。而所谓的“时代感”,却是在我们不得不骤然切断与过往时光的密不可分的纽带之后,才会出现的。从影片的角度来看,它是由于对民族政策的不完全理解而造成的。
我们以前把阶级问题当作主要问题,以后就把重点放在发展问题上;我们已经拥有了一个大的私有财产的集体所有,但是我们却急于要放弃这个公共财产的集体所有;文化大革新的热情已经被我们纠正过来了,现在我们已经重新投入到所有的金钱热情里面去了。我们才从“大跃进”的幻象中走出来,就掉到了“GDP”的圈里去了。也就是这个东西,硬生生地切断了人类与过去的美好联系,而每个人的人生,就好像一片飘荡在洪水中的叶子,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于是,就有了时间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