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小妹在背后大声蛐蛐我， 就怕我听不见。

「刚在饮水机旁，我夸她长得好看，她朝我翻白眼，欺负我是新来的是吧。」

实习生小妹的工位，就在我背后。

我用余光瞟见她还了我一个白眼。

她身旁的同事提醒她，「你小声点吧。她不是针对你！她对所有人都这样，只要有人夸她好看，她就会生气。」

实习生小妹一脸疑惑，「啊！还有这样的人，我巴不得别人夸我好看呢。她怕不是有病吧。」

她说得没错，我确实有病，这病最早可以追溯到我上高二那年。

01

高二下学期，一个大冬天的早上，我在学校附近的拐角处，被我们班的李爱带着两个其他班的女同学给拦住了。

「唐安娜，你站住！」

我把口罩取下来，中气十足地问她：「你干嘛？」

这种情况下，我气势不能丢。如果这时候，我表现得很怂，她们就越会欺负我。但是，即使没丢气势，我仍然被她们给欺负了。

「长得是挺乖的哈！」

李爱带人把我拦住，肯定不是为了夸我长得好看。

她带来的两个人，一左一右，紧挨着我，把我前面的路，堵得死死的。

李爱一把扯下我羽绒服上面的帽子，接着朝我吼道：「昨天我听见陈浩夸你长得好看，这让我很不高兴。」

原来她是跑我这，争风吃醋来了。

「你给我离陈浩远点。」

「你放心，我压根就没打算离他很近。」

现在都高二了，我只想一门心思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这样就能离开姑姑家了。我哪有什么心思去花在那些不切实际的男女之事上。

李爱一耳光朝我脸上招呼过来，「说话还挺横！」

片刻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我捂着脸，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要换以前，我早就一耳光，给她还回去了。

但是，现在我只能忍。

没爸妈在身边，寄居在姑姑家的我，早就是姑姑眼中的累赘。姑姑本来就不想让我上学，如果我在学校惹事的话，肯定连学都没得上。

就在这时，有学校的老师发现了我们。

「你们干嘛呢？」在老师的一声呵斥下，李爱跟另外两个人，往后退了两步，散开了。

李爱转身离开的时候，甩给我一句狠话：「以后，给我老实点，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抹去眼泪，整理了一下头发，长舒一口气，戴上帽子和口罩，往学校大门走去。

此刻，我心里很恨，恨那个把我抛弃的亲妈。如果不是她，我不会受欺负。

这事还没完。后来，只要有人夸我长得好看，我就会被李爱带人拦住收拾一顿。

前前后后，我差不多被李爱收拾了有十来次。

以至于，我只要听见别人夸我好看，我就很抗拒。

我只想早点逃离我现在的生活，逃离学校、逃离姑姑家。

所以，当我拿到大学通知书时，我内心无比喜悦，心想终于可以摆脱那个欺负我的人了。

但是，姑姑却说没钱给我上大学。

02

我只好试着联系我那出家的亲妈。

我在自己睡觉的小隔间里掏出手机，拨通那个快要遗忘的手机号。

手机响了十几秒后，传来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喂！」

我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开口说：「我是唐安娜！」

「安娜啊，找我什么事吗？」

我没有喊她，她也不配我喊。

「我上大学，没有学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妈妈也没有。」

我再也忍不住了，「是！你没有。当初你把房子卖了，把所有的钱裸捐出去，没有给我留一分钱。」

「妈妈对不住你！」

「别说那没用的，我就当你死了。」说完，我挂断了电话，用被子捂住脑袋，大声哭了起来。

哭声吵到了姑姑。

小隔间的门，被姑姑敲得砰砰作响，「死丫头，嚎什么嚎？吵到你弟弟做作业了。」

我硬生生地把哭声给憋了回去。

我掀开被子，打开小隔间的门，外面的光线，有些刺眼。

不是说，天有多亮，而是我睡觉的小隔间，门一关，就没光。

姑姑朝我吼道：「赶紧辅导你弟弟做作业去。」

我点点头。

姑姑在我身后，再次重复道：「大学的学费，反正我是不会给你出的。你也别想着找你姑父，我给他说了，要是他敢给你学费，我饶不了他。」

我都已经走进了弟弟的书房，姑姑还在那念叨，「还当你是以前的大小姐呢，在这还委屈上了。」

表弟抬头看了我一眼，给我挪了挪椅子，又瞅了一眼门外，低声跟我说，「表姐，你别担心你学费的事。我爸都给你安排好了。他在你开学前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

表弟一脸自豪，「我昨天打电话给他。我说，你正在为学费发愁。我爸跟我说，让你别愁，他会想办法的。我爸还让我千万别让我妈知道。表姐，你是知道的，我一直都站你这边。」

这些年，如果不是姑父的坚持，我可能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按理说，我爸的亲妹妹不应该对我如此刻薄才对。但是，自从爸爸去世后，姑姑就一直责怪我，在她看来，如果当初不是我闹着要去找爸爸，她的哥哥，我的爸爸，不会在下暴雨的时候开车出来找我，也就不会发生意外了。

即使有姑父这块的支持，我还是在高考后的暑假里，去找了份兼职。

一来，我不知道姑父会给我多少钱，万一不够的话，我自己挣点钱，也能凑够学费。二来，我也可以不用一直待在家里，听姑姑唠叨。

03

找兼职并不顺利，还被骗了120块钱。

「小妹妹，要不要找兼职？」

我刚从一家餐馆走出来，遇到一个热心大姐。

我点点头。

「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听见大姐夸我，我内心的防火墙一下立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

「大姐给你介绍个兼职。什么样的兼职都有。」

对于在外面找了好几天兼职，已经身心疲惫的我来说，这句话就像黑暗里的一束光。

「真的？」

「大姐还能骗你不成。」

我跟着大姐走到一栋写字楼。

进电梯的时候，我心里也嘀咕过，怕遇到骗子。

但是，大姐把我领到一间办公室，我看到还有别的跟我差不多同龄的人，在咨询他们兼职时，我打消了念头。

大姐把我介绍给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后，就走了。

中年男人坐在老板椅上，「我们这什么兼职都有，你想做什么样的兼职？」

「我不怕吃苦，能多挣钱就行。」

中年男人介绍了他们的各种兼职，什么发传单，展会举牌子之类的。他还说我形象气质好，可以试试模特。

我一口否决了，模特什么的，我还是很排斥。

最后他说，「要不，你去发传单吧，120块钱一天。」

我一听也行。

「你要先交120块钱的中介费。」

我一听要交钱，就觉得不对劲。

但是，我实在太想要一份兼职了。

我在心里盘算着，120块钱，我发一天传单也就挣回来了。

于是，我从平时各种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攒下来的200块钱里，拿出120块钱交给了他。

他让我回去等消息。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他的办公室。

刚走到楼下，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生，看了我两眼，然后问我：「你是不是也交了120块钱？」

「嗯！怎么了？」

女生哎呀一声，「你被骗了！」

「啊？」

我转身准备回去找那个中年男人。

女生把我拉住，「没用的。我们找他好几次了。」

「那我报警。」

女生摇摇头，「也没用，人家会说没骗人。他们确实会给我们介绍兼职，但是我们过去应聘的时候，人家就说已经招满了。然后，我们又回来这楼上这个人，他倒是很热情，说还会给我们介绍别的兼职，让我们耐心等。」

「那怎么办？」

「我今天都第三回来找他了，他还是让我等。算了，只能算自己倒霉呗。」

原本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了个透。

心里又想到了我那个亲妈，对她的恨，又增加了一成，如果不是她，我那里用得着这样。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沮丧着回家去了。

姑姑知道我去外面找兼职去了。

一看我那样子，她就知道我没找到兼职，「我就说你找不到吧，你还不信！」

我没搭理她，朝我的小隔间走去。

姑姑把我叫住，「站住！」

我不想站，但是没办法，只能听。

「我给你介绍一个蛋糕店的兼职，2600块钱一个月。」

我顿时眼里有了光，转过身，眼巴巴地看着姑姑，「好！谢谢姑姑。」

「别谢太早！提前说好，你拿到工资，分一半给我。」

我就说姑姑怎么会这么好心。

但是，好歹能挣点，又不用天天待在家，于是我答应了。

蛋糕店的兼职很累，早上9点到晚上9点，偶尔还会出去给客户送个蛋糕，但是只要不用一整天都在姑姑家待着，我也很欣喜。

兼职结束后，我顺利拿到了我的工资，我做了一个月零十天，总共拿到3470块钱，给了姑姑1800块钱，然后请表弟吃了一顿肯德基用了102块钱，还剩1568块钱。

拿到兼职工资的心情是喜悦的，但是眼看就要开学了，姑父还没回来，我心里有点着急了。

04

一直到开学的头一天晚上，我还是没见到姑父，我很想直接给姑父打个电话。

转念一想，「如果姑父就没有给我准备学费，那岂不是很尴尬。而且万一被姑姑知道了，还会连累姑父。」

我趁着姑姑在洗澡的间隙，跑去问表弟，「你爸多久回来呢？」

表弟摇摇头，唉声叹气地说：「我爸好像在加班，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