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战功赫赫的少将军
我是他未过门的娃娃亲
看着躺在我怀里的小倌
他头也不回
「我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娶你。」
后来他凯旋,天天来我家堵我:
「什么时候成亲,求求你了」
1
当卫云骥又一次将我从小倌的怀中拽起来时,我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卫云骥,别以为你我有婚约你就可以管我了。」
「我宁可和你没关系。」他的脸色非常差。
我一边依依不舍地和小倌说着过两天再来,一边被他提溜着衣拽了出去。
他将我扔在了清风馆门口,我嬉皮笑脸地凑上去:
「哦~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故意冲他吹了口气,他嫌恶地后退了一步
「看见这百花楼没,全京城最好的青楼,走,我请你。」
卫云骥额头青筋直跳,一把把我扛起,带回了孟府。
街上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人人都知卫小将军,十六岁那年河西之战,翻越祁连山直捣金城,歼敌十万人,俘虏匈奴将领近百人,单骑长枪挑下匈奴单于头颅,匈奴其他部落听闻一路逃至漠北,再不南向,因而得封越骑将军。
少年将军勇武英姿,多少媒人踏破门槛,全京城女子为其倾心,可他偏偏有一个自幼定下的娃娃亲。
便是我。
我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要问我四书五经一概不通,但全京城哪家青楼小倌唱的小曲儿最好听,哪里的绫罗绸缎最华美,那处酒楼最地道,那我无一不知。
众人说道我皆惋惜地摇摇头,感慨卫云骥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到了孟府,卫云骥毫不留情地把我放下,我趁机摸了一把他劲瘦的细腰。
「孟雁归,你看看你现在地样子,一点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我父亲的样子是吧。」
我打了个哈欠。
「这京城里谁不说我丢了将门风范,天天听都听腻了。」
卫云骥看着我这油盐不进的纨绔样,恨的捏紧了拳头。
「当初我就不该带你回来。」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和他自幼一起在塞北长大,孟家男丁皆为镇守西北的将士,他的父亲与我父亲是儿时旧友,卫云骥自幼酷爱习武,便拜了我父亲为师,他与师父的关系可能比与父亲的关系更为亲厚。
河西那一战,我的父兄皆有去无返,卫云骥悲痛愤怒中立下赫赫战功,孤身凯旋。
父兄的去世对母亲打击深重,母亲追随他们而去。
卫云骥便将我带回了京城,封赏三军时,父兄的赏赐便都落到了我的头上,我独占孟府大宅,赏封荣安县主。
京中众人都敬仰孟家满门忠烈,争相一览县主风华,却没想到,我竟是个十足十的纨绔。
京城可比那塞北苦寒之地有趣多了,日子快活的我都快忘了还有个娃娃亲。
「定下的婚期快到了,你在家中安心待嫁吧,好吗。」终究,他软下嗓音叮嘱我。
「哦,我父母全都去世了,这娃娃亲是不是可以作废?」
我打了个酒嗝满不在乎地说。
「你!」
卫云骥捏紧了拳头,望着我就像望着扶不上墙的烂泥。
「若不是师父,你以为我愿意娶你?」
「我倒宁愿死在战场上。」
他狠狠地瞪着我,说完便拂袖离去了,转身时风带起的衣袍打在了我的腿上。
2
还有一周就要结婚了,自从上次见过卫云骥又过去了一个月。
我自然没有听他的话,依旧每天去市井勾栏报道。
期间他从宫中为我请来的教习嬷嬷也被我打退了回去。
整天教我什么女德女戒,这也不让做那也不给说,每天还要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看着就烦。
今日我在百花楼听头牌牡丹唱小曲儿。
这百花楼的姑娘卖艺不卖身,需消费达到一定等级了,讨得姑娘同意才能一亲芳泽。这规则之下百花楼之所以还能稳坐京城青楼第一,全都得益于里面的姑娘那小曲儿、舞蹈皆为京中前所未有,看得人眼前一亮抓心挠肺欲罢不能,连我一女子都不能免俗。
正听得好好的,轰隆一声巨响扰了清净。
我睁开闭着的眼睛,恼怒隔壁声音太大,吓着了我的姑娘。
我提起软鞭推开了隔壁房门。
「吵什么吵,打扰本姑娘清净了。」
我在地上空甩了一下鞭子,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房间中桌椅茶杯被掀翻在地,两个身影在角落中扭打,芍药姑娘被压在地上,拼命捶打着那肥胖油腻的男人。
她看见了我,大声叫着:「雁归,救我!」
我毫不犹豫地出鞭,打在了那个男人的颈上,顿时一道染血的红痕显现。
「啊。」
那人大叫着捂着脖子坐了起来。
芍药姑娘趁机爬了起来,躲在了我的身后。
「张大人,您没看芍药姑娘不同意吗?」
我认识这个男子,乃当朝兵部侍郎张苍寅,他是百花楼的常客。
「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我甩出一鞭子,擦着他脸颊而过。
「你姑奶奶。」
他被我扇懵了,随即勃然大怒。
「老子花了这么多钱,亲一口还不给了,都是出来卖的,装什么烈女。」
说着他向我扑来。
「我看你倒是更有味道,不愿意?哼,等会儿舒服了就愿意了。」
我看着他肥头大耳的奸笑样子,直犯恶心,二话不说鞭子直往他脸上招呼,趁他护着脸,飞起一脚向他下身踹去。
他吃痛跪下,大喊「女侠饶命」。
老鸨和楼里的守卫听见房间里的打斗声都赶了过来,我将残局留给他们,带着芍药回到了隔壁房间。
「什么情况?」
我给芍药倒了一杯水。
「他说他过阵子得了钱就把我赎出去,想提前享受享受,我不乐意。」
「真恶心,还提前享受,我刚刚就该直接给他踢废了。」
芍药软软地依偎进我的怀里,给我顺着气。
「他刚刚还说,最近西北不太平,圣上又要倚重他了。」
「就他?倚重他上阵投降吗。」
我不解气地踢翻了脚边的凳子。
牡丹笑着揉揉我的脚,我一把把她拉进了怀里。
3
离我和卫云骥的婚期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我们还没有成婚。
那天从百花楼出来,回到家看到他留的信件才知道,还有一周结婚,新郎跑了。
我乐得自在,天天照常吃喝玩乐,这下京城彻底没有管我的人了,我每天更加早出晚归。
今日来陪我的除了芍药还有杜鹃。
「雁归,你那郎君真就不管婚事跑掉了?」
「跑掉岂不是很好,我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们了。」
我打趣地刮了刮芍药的鼻子。
「难道嫁人了你就不来看我们了?」
「我把你赎回去可好。」
她对我抛了个小媚眼。
「近来那张苍寅可还找过你麻烦?」
「不曾了,上次之后有好一阵子没来呢。
「这不前两天才又来了,花大手笔点了牡丹姐姐和蜡梅姐姐。」
「哼。」我喝完了茶盅里的水。
「不过,看来那日张苍寅和我说的是真的,你那郎君当日就出发了。」
「什么我郎君,还没成亲呢。」
正说着,隔壁传来了张苍寅夸夸其谈的声音。
「你们……懂个屁……」
「凭什么让他……」
「有我在……他就别想……」
「爷赏你们两个银子……还不来伺候爷……」
我听他越说越不着调怒从中来,提起鞭子就要起身。
芍药和杜鹃拉住我。
「放心,牡丹和蜡梅能对付他的。」
我坐下来猛灌了三大杯凉水。
「让牡丹套套他的话,看看都勾结了哪些官吏。」
芍药点点头。
「还有,近来与西边相关的风声多留意些。」
「放心吧。」
仔细算了算,卫云骥上一封寄来的信件已是两周前,那他至少有三周没有写信了。
以他的性格,如若不是战事吃紧,一定不会漏了给我的信。
4
从百花楼出来,我拐去了旁边的金玉坊。
「韩婶。」
「哟,今日孟姑娘来是要买首饰还是做首饰呀?」
「来看看西域进的那批新货。」
闻言韩掌柜正了正脸色,领我去了楼上雅间。
「婶,近来西域贸易可还如何?」
「小主,不瞒你说,最近西部不太平,好些日子没进新货了,运出去的丝绸都无人问津了。」
「哦?」
「前阵你韩叔走镖回来,路上遇到好几波流民,看到是金银首饰都不打劫了。」
闻言我又去街上几家丝绸铺、瓷器铺问了问,都说近来没有西域新货了。
我的耳边响起张苍寅嚣张的声音。
「同为兵部侍郎,凭什么选那姓刘的。」
「告诉你们,那粮草是送不到咯,漕运司是我的人。」
「那越骑将军再勇武还不是得等他的粮草,到时候粮草没送到,这一战败,皇上必定问罪,那姓刘的吃不了兜着走,往后这尚书之位就没人同我争了。」
我走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勾栏瓦肆喧闹欢快,沿街叫卖络绎不绝,一派祥和之景。
贪官污吏当道,天下好似祥和太平,可谁能看到边疆塞北百姓流离失所,战士马革裹尸。更有奸臣佞臣为了一己私欲,罔顾将士百姓性命于不顾,无辜百姓、铁骨铮铮的忠臣却要成为这些贪财好色之徒的牺牲品。
我气的心都在滴血。
我去金玉坊找到了韩叔,掏出了父亲临终前托卫云骥带回来的兵符。
「末将韩风听令。」
韩叔站直身子,肃敬行礼。
「即日起,各商铺将领,每三天带领一支商队,顺陆路前往嘉峪关,一路行商买粮,不得暴露身份。」
我扶韩叔起来。
「韩叔,我带领第一支商队,你殿后。」
「放心吧少主。」
都道女子要囿于后宅之中,知书达理贤惠温柔,以求那贤妻良母的好名声,可我要那虚名有何用?它能击退那匈奴百万兵还是能守住那河西四郡?
他们说我早已忘了父兄的战死,将军之风已殁。可他们不知道,午夜梦回之时,想起那铁衣寒风、黄沙与烽烟,我怎么会忘,怎么能忘!征战尽烽烟,孟家阖府上下百余口人,如今却只剩下我一人。
那是我孟家世代守卫的地方,我依然要用自己的方式守卫着那里。
人人都以为我在勾栏酒肆声色犬马,却不知百花楼和清风馆是我的情报收集中心。金玉坊、瓷器坊,凡是城中卖西域货物的都是我的铺子。没有人发现京中的店铺偷偷易了主,借着多年塞外生活所见,我通过商贸搭起连接西域的路网,生意越做越红火。
当年皇帝封赏,我拿着父兄性命换来的赏赐,夜夜枯坐,将军的女儿怎能苟且偷生。父兄牺牲后,孟家军便在韩叔的带领下随我来到了京城,这世道不允许女子从军养军,我将他们分散在各地的铺子商队中,在外他们是铺子明面上的掌柜,私下里时刻传递着河西的消息。
我知道卫云骥这一战定能胜利,他八岁随我父亲上战场,十六岁便一人带兵奇袭,他是天生的领兵之才。
我决不能让小人之争成了他的催命符。
况且,我们还没成亲呢,我可不想守望门寡。
等京中众人发现那个臭名远扬的女纨绔好像很久没出现的时候,我已行至祁连山下了。
5
这一路,我们将所带的货物沿途卖掉,就地购粮,行至祁连草原时,商队所运之物已全部变为了粮草。
出发时京城还是初冬,这会儿草原上已覆满白雪。
商队已行至草原中央,前后都是白茫茫一片。
「少主,雪太深车轮都陷进去了。」
昨日下了一天一夜大雪,今日积雪便有膝盖之深。
我看着车夫与马费力地在雪地中使劲,如此这般下去,力气耗尽了也走不出这祁连山。
我们是去前线送粮的,万不可自己折损在半道上。
「把粮草从马车上卸下来,直接驼于马背。」
众人听令照做,马背上、人身上都背上了粮草。
幸而在上一处驿站购置了几匹骆驼,分担了大量重量。
丢掉了沉重的马车,脚程快了起来,风雪还在不停地下着,狂风吹得人几乎站不住脚。
「将士们,趁着太阳没下山,我们一鼓作气!」
大家咬着牙坚持。
雪漠过大腿,双脚早已冻的没有知觉,寒风像刀一样割着脸上的皮肤,小小的一队人在茫茫的大山中,几乎看不见留下的踪迹。
当年父兄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战斗的。
入夜,大家紧靠着骆驼和马匹取暖,以粮草为被,和衣休息着。
这雪若是下一整夜,只怕我们所有人都要被埋在雪下。
我不敢睡熟,每隔一会儿就将大家叫醒,防止有人在这雪地里睡死过去。
太阳出来了,天气终于放晴,一行人重装上路。
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头,我饿的头晕眼花,已经不记得在山里行了几天,所带的干粮已经吃完,身后一声沉闷的声响。
领头的那匹马倒下了。
「少主,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了。」
「别说马,人都饿的受不了了。」
我看着队员们一个个冻的发青的脸。
「寻一处平坦的地方,生火,吃马。」
听到我的话,队员们都愣在原地。
「少主……」
「我不能置大家的性命于不顾,就这样做吧。」
队员们分工,很快大家就喝上了热乎的肉汤。
连日不见的热气与荤腥补充了体力,杀掉的那匹马所驼的货物分散在了其他同伴身上,一行人稍加休整就再一次上路了。
趁着天气尚好,大家加快脚步,又行了快两日,终于看见了城门的影子。
我们在城里购置了新的马车和雪车。
「老八,你带队留下一半人马,沿路返回,用雪车接送后续商队。」
「是。」
我带着剩下的人,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两日后到达了嘉峪关城门下。
6
城楼上,士兵都将弓箭对准了我们。
「来者何人?」
我从胸口里摸出了一块布,套在了早已准备好的木棍上,布匹展开,赫然写着一个「孟」字。
孟家军的旗帜,在父兄去世五年后,终于再见天日。
「孟氏女雁归前来送粮。」
「我找卫云骥,叫你们将军出来。」
城楼上有点年岁的将士看见旗帜一惊,放下了弓箭,转身去找卫云骥。
没一会儿城门打开了,卫云骥骑着马来到了我的面前。
看见我,他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你怎么来了?」
「兵部的粮草出了问题,我给你们送粮草来了。」
我指了指后面的队伍。
听了我的话,他的眼里便只剩下了不可思议。
我看着他越张越大的嘴巴,来不及解释。
「你快着人安置一下吧。」
说完这话我便眼前一黑,栽倒下去,卫云骥一把捞住了我。
再次睁眼我躺在帐篷里,眼前天旋地转,身上一阵阵发冷,我动了动身子浑身酸痛。
「哎呦……」
「醒了。」
卫云骥一张俊脸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想吐。」
「……」
他撑着我的背将我微微抬起,在我身后垫了个软枕。
「谁让你天天去勾栏,疏于锻炼。」
我没力气和他争,撑着力气白了他一眼,更晕了。
「好了好了,先休息吧。」
睡是再睡不着了,卫云骥给我取了碗热粥,一口一口喂我吃了进去。
吃完热粥,人也不晕了,身体也有了些力气。
「将军喂的粥就是甜。」
我从小就喜欢调戏卫云骥,喜欢看卫云骥被我堵的说不出话,满脸通红的样子。
果不其然,他胡乱抹了两下给我擦了擦嘴。
「我带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了。」
他收拾了手上的东西,在我旁边坐下
「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将在京中听闻的事全都告诉了他。
「兵部的粮草确实半月前就到了,我派斥候送了两封信,只说大雪封山,困在半路上了。」
「哼,困在半路,只怕是京城都没出。」
他剑眉拧起,面色凝重,片刻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你是怎么……,还有那孟家军……」
「你当真以为我天天玩呢?」
我将这些年如何经营商铺,组建商队,联通西域商贸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那是天天早出晚归搞事业。」
「诶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抱歉,我之前误会你了。」
他给我喂了一口水,眼神中带着惊喜、欣慰与心疼。
「师父让我照顾好你,可我没有做到。」
「每次看见你变成那样,我就会想起师父临终前的样子。」
「我以为带你回京是最大的错误。」
「还好。」
我摆摆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我龇牙对他笑了笑。
「我爹教的。」
看着我没心没肺的样子,他眼中心疼更甚,摸了摸我的脑袋:
「那你就任由众人那样说你?」
「说呗,嘴巴长在他们身上,说两句又不影响我赚钱。」
他轻轻将我揽到了怀里。
我有一瞬的僵硬,随即伸手环住了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对不起,当初我真的信了。」
「哼,你因为这个不想娶我吗,你也嫌弃我?」
我想起他走之前说的话,那是他第一次对我露出那样的神情。
「我没有嫌弃,那是气话。」
他用额头蹭了蹭我的。
「你一个人做这么多事都不告诉我。」
「你以前做什么事都会告诉我的。」
我受不了他温柔的声音,整个人像融化在他的眼神里。
「好啦,我现在全都告诉啦。」
他又抱上了我,声音中充满了懊悔和自责。
「对不起,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呢。」
我推了推他,他摇了摇头不愿松开。
我用力推了推他,他抱的更紧了。
「我想吐。」
「……」
7
孟家军休整片刻就编入了卫云骥的队伍中,投入了守城工作。
我在帐篷里睡了一天,恢复了身体状态。
入夜,卫云骥走进了帐篷。
「身体好了?」
我灵活地踢了踢腿。
「差不多了,还是家乡的水土养人。」
他笑了笑,眼里流露出柔软的光。
「天寒地冻的,还养人。」
如今北方进入隆冬,农田早已停耕,草原上靠游牧为生的匈奴部落找不到粮食便南下抢夺,因而一到冬日,北方边境便民不聊生。
早些年孟家军一直守在北方,加之卫云骥那一仗打的匈奴闻风丧胆,好些年北境都平安无事。
今年,许是冬天冻的狠了,加之匈奴又换了新可汗,入秋以来便一直虎视眈眈。
「我派了商队每三天一队从京城出发,还有十队。」
「应该够撑到明年春天了。」
卫云骥闻言点了点头。
「放心,这一仗,不会让它打太久。」
我望了望他的侧脸,充满胜券在握的自信。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对我笑了笑,目光缓缓地在我脸上流连。
「倒是你,这么危险的路,也敢自己过来。」
「我可是孟家的女儿,这西北我横着走!」
他仰头大笑,就像小时候那样。
「是吗?路上真的没有偷偷流泪?」
我不服气地拍了拍胸脯。
「我孟家儿郎流血流汗不流泪。」
微弱的烛光下,我们聊了聊这次战争的局势和京中的事情。
仿佛回到了儿时的时光。
那时卫云骥住在我们家,我和他一同读书、习武,但我是女孩,父亲不带我上战场,于是每次卫云骥回来后都会绘声绘色地和我说战场遇到的事情。
说他今天又挡住了几只流箭,又杀死了几个敌人。
我总是很羡慕他能上战场。
「真好,要是我也能上阵杀敌就好了。」
「傻瓜,上阵杀敌有什么好,你就听师父的,每天开开心心就行啦。」
看着面前长大的卫云骥,少年将军意气风发。
这一次,我也能算与你并肩作战了。
夜深了,守城的士兵一刻不歇地巡逻着。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
「早点睡吧,路上都没休息好吧。」
我点了点头,看了看帐篷里唯一的一张床,又环视了一圈帐篷。
「这是你的帐篷吗?」
「是啊。」
「我住这里你住哪里?」
「我靠在这里随便凑合一下。」
他指了指床边的小榻。
我眉头拧紧。
「不行,你去床上睡,我睡榻上。」
「听话,榻上冷,睡不舒服。」
「你知道还让我睡床。」
「我带兵打仗习惯了,什么环境都能休息。」
我有点生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和我讲究这些。
「你是将军,你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打仗。」
「我白天在帐篷里可以再休息,你不用担心我。」
看他又想说话,我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
望着近在咫尺的眼睛,我威胁道:
「你再推脱干脆咱俩就一起睡床。」
8
翌日,我在床上醒来。
睡了大半夜的塌,我腰背酸痛,卫云骥起床后将我抱到了床上,我本想早些起床,却奈何前些日子赶路太累,一不小心又睡了过去。
我在营中转了转。
突然远处两个士兵架来了一个人。
「这是怎么了?」
「回县主,这是刚刚在城外晕倒的流民。」
战争带来的饥荒让许多百姓远离了家乡,变成流民一路乞讨,我看着那人凹陷的脸颊,上前帮忙给他喂了点吃食。
那人醒来后猛然出拳,我猝不及防被他打中了腰。
旁边蹲守的士兵见此立刻控制住了他。
「县主救了你的命还不跪下谢恩,竟出手伤人。」
那人仿佛刚刚清醒过来,忙不迭跪下给我磕头,嘴里喊着「饶命」。
我看着他单薄的衣裳,摆了摆手,揉着腰走了。
后续的商队在雪车的帮助下已经到了,我确认了是孟家军的人,帮着安排了粮草和人马。
军中囤积的粮草今日吃完了,幸而我带的粮草及时补上。
卫云骥看着一辆辆马车驶进城里,望着我好一会儿,满目真诚地说:
「阿雁,这次多亏有你。」
我望着孟家军的旗帜笑了笑。
「这可是我的家。」
我在营中住了一月,后续商队在前面队伍的开路帮助下,来的很快,接完到韩叔带领的商队时,军中粮库基本填满一半了。
粮草送到,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我去找了卫云骥,将士们说将军今日带兵出城了,不在营中。
想到前两天他说的奇袭,我点了点头,回到了帐篷。
今日营中少了一些将士非常安静,除了守城的士兵,外面空无一人。
我坐在卫云骥的床上看着他的兵书等他回来。
外面漆黑一片,塞北的风一到冬天就呼呼直吹。
寒风送来了一股特别的味道。
我猛的起身,拿起软鞭便走了出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一把火烛指引我的方向。
那是粮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