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校园霸凌的第三年,查出了癌症。
死亡战胜了一切,我突然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心。
特么的,死都不怕了,我还怕霸凌?
01
周一中午,我正趴着补觉,突然感觉脖颈处一阵软糯触感。
我回手一摸,摸到了只白胖蠕动的虫子。
我瞌睡瞬间醒了,抬眼看见讲台上站着三个女生,捂着嘴在笑,眼中是明晃晃的挑衅。
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从高一起,我就是她们的霸凌对象。
她们是学校的小太妹,抱团欺负我,班里没有人愿意出头。
起初我还会反抗,但换来的,只有她们更加凶狠的报复。
后来我便学乖了。
只要我不吭声,她们就会觉得无趣。
三年里,我虽然还是时不时被她们骚扰,但都限于做一些小动作。
譬如在我的书包和课桌里放一些蜘蛛、蟑螂、死老鼠。
放毛毛虫算轻的了。
但我这会儿却出奇地生气,盯着手里的毛毛虫看了足足半分钟,越想心里越不平衡。
就在上周,我流鼻血不止,去医院一查,白血病。
特么的,我都要死了,凭什么还要忍耐校园霸凌?
抱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我唰地一下站起来,拎着手里还在蠕动的虫子,面无表情地朝她们走过去。
她们还在笑。
凭什么我处处忍让,却连活下去的希望都破灭了,而这些作恶多端的人却活得好好的?
伴随着胸腔里的无名怒火,我在她们挑衅的笑容中,把那个肥硕的虫子,摁到了最中间的徐娇身上。
此刻是四月,她穿着单薄的长袖。
虫子在她身上蠕动了一下,一直滚到她的脚踝处,粘着不动了。
三秒之后,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教室:「蓝穗,你疯了?!」
看着她们扭曲的面容,我心中升起巨大的满足感。
与其委屈自己,不如折磨他人。
02
她们手忙脚乱地踩死了虫子,一张脸难看得像是苍蝇屎。
徐娇气急了,上来拖住我,「跟我去厕所。」
她咬牙切齿,活像个黑寡妇,让我内心小小发怵了下。
三个人我可打不过,去了厕所我肯定吃亏。
正在我想着如何应对时,门外数学课代表递给我一个眼色,「蓝穗,老师让你把作业抱去办公室。」
我是语文课代表,抱着早上收起来的周末作业就往外走。
三个女生盯着我的背影,恶狠狠地说:「等着。」
…………
办公室里,语文老师盯着那一叠作业,对着我劈头盖脸一顿骂:「作业又没交齐,你这个课代表是干什么吃的?每次都交不齐,再这样就别干了。」
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班里那群差生仗着我性子软弱,周周拖欠作业,我却不敢催促。
这件事,语文老师不是不知道。
所以她没叫我收齐作业,而是骂我一顿就让我滚蛋。
以往我总是默默背这口黑锅。
但今天,我却没走,站在原地盯了她几秒,内心剧烈挣扎。
语文老师斜了我一眼,「还不走?难道想让我请你?」
「老师。」我终于开口了,说出了早就想说的一句话,「我不想当课代表了。」
说完感觉如释重负。
也没那么难开口嘛……
「什么?」语文老师瞪大眼睛。
万事开头难,但第一句话开了口,后面便也顺理成章:「收不齐作业这个问题不是一次两次了,您也知道。可为什么其他科目都能交齐,唯独语文交不齐?难道您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吗?」
语文老师脸色顿时变了,「你什么意思?!」
我看着她,嘴角掀起一抹讽刺,「您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同学们欺负我性子软弱,语文作业向来可交可不交,您不想和班上的刺头起冲突,所以就让我在中间难做。这句话,我在心里埋了两年了。」
我淡淡地朝她点了点头,继续说:「其实我也挺不想做这个课代表的,您现在就可以换人,反正就算你不换,我也做不了多久。」
看着她震惊的神色,我心里升起暗爽。
说出心里话,原来是这么轻松坦诚的一件事。
语文老师大概也没想到我这么硬气。
她脸色难看了很久,嗫嚅着嘴唇,语气终是放缓了几分:「你心里有气我能理解,但课代表也不能随便换,你先回去,作业的问题我会和班主任商量。」

03
我几乎是面带微笑地离开了办公室。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我看等我死了以后,谁替她做这个冤大头。
不过到了下午我就笑不出来了。
徐娇带着一群女生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气势汹汹地把我从食堂拖到了小操场后面。
小操场是曾经老校区的操场,如今早已荒废,周围只有一个存放运动会才会用到的东西的杂物室,平时几乎很少有人经过。
对方足足有六个人,把我堵在杂物室外面爬满青苔的墙角里,眼神充满压迫性。
说实话,我真的怕了,双腿都有些发颤。
我恐惧的神情落入她们眼中,徐娇上来踹了我一脚,「现在知道害怕了?蓝穗,你中午那会儿不是挺硬气吗?」
我被踹倒在地,膝盖磕到石头,鲜血顿时流了出来,痛得我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医生说过,让我尽量少流血。
得了白血病,任何一处磕碰都有可能加速病情恶化。
我小心地捂着伤口,但她们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
「敢把虫子摁在我身上,我今天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徐娇说着,对旁边两个女生指挥道:「你们去把她衣服扒了,录个视频,我要让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几个女生冲上来扒我衣服。
膝盖处的疼痛反而使我大脑迅速冷静下来。
这辈子……
我这辈子,只有这短短时日好活,哪还有什么一辈子?
我突然暴怒而起,捡起手边一块砖头,恶狠狠地看着她们,「他妈的我看谁敢动我!」
几个女生吓了一跳,停止动作。
徐娇冷笑了声:「怕什么,她吓唬我们的,就她这个怂包敢动手吗?」
04
一开始我的确抱着吓唬她们的想法。
可砖头沉甸甸握在手里,膝盖上鲜血淋漓,我突然有一种英勇就义的大无畏情感。
反正我要死了,欺负我的人,也别想好过。
于是在她们跃跃欲试地准备上来钳制我时,我猛地把手里的砖头恶狠狠砸了过去。
「啊——」
惊叫声此起彼伏,她们仓皇躲开,再看我,眼中充满了畏惧。
是不是吓唬,她们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刚才我砸过去那一下,可是实打实地奔着她们去的。
若非躲得快,现在估计已经鲜血迸溅了。
「蓝穗,你想杀人吗?!」徐娇反应过来,指着我半是畏惧半是恼怒地质问道。
我打红了眼,贴着墙角的背脊绷得直直的,啐了一口,「来啊,怕你们啊,不是要扒我衣服?你们敢碰我一下,我让你们血溅当场!」
我的气势镇住了她们。
五个人商量着:「蓝穗真的疯了。」
「娇娇姐,要不还是算了,她太不要命了。」
徐娇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带着她们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临走前,倒是罕见地没有放狠话。
等她们走后,我终于浑身脱了力,顺着墙滑坐在地上。
双腿发软。
但,真他妈爽!
出了这事,午饭是吃不成了。
我回宿舍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教室。
下午有一场考试。
我正聚精会神地答题,腰际却被一个纸团砸个正着。
一回头,班里那群搅屎棍正在对我挤眉弄眼,用口型对我说:「答案。」
「……」
05
这群搅屎棍是班里的刺头,语文老师都不敢得罪。
倒不是怕他们,而是他们太难缠了,想要针对一个人的时候,有一百种办法悄无声息地整你。
所以他们不交作业,我不敢催;每次考试时他们找我要答案,我也会匆匆忙忙地写给他们。
这也导致了我自己做题时间不够,成绩越发倒退。
我抿了抿唇,目光在那个纸团上停留了三秒。
监考老师在讲台上昏昏欲睡。
身后,他们目光里饱含催促。
我下定决心,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捡起纸团。
「老师,有人往我身上砸这个。」
「……」
身后,那群搅屎棍露出震惊、愤怒、惊慌的眼神。
我的话叫醒了监考老师,他皱着眉头走过来打开纸团,扫了一眼后问:「谁扔的?」
那群男生来不及收回的目光被捉个正着。
「你们几个,笔放下出去。」
他们顾不上瞪我,摆手解释:「不是我们。」
「我是近视不是瞎,出去!」
他们绿着一张脸起身,经过我旁边时,怒气冲冲地抬脚踹了一脚我的桌子。
惊动声响彻整个教室。
同学们目光各异,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
但归根结底,都化为三个字——「你完了」。
惹了他们,我别想有好日子过。
但那又怎样,他们整不死我。
而我,一个将死之人,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06
虽说告状时信誓旦旦,但过后还是有点后悔。
这几个男生在班里呼朋唤友,经常搞针对,暗戳戳欺负人。
思索了十来分钟,我决定主动出击。
考完试回到教室,班里的同学都在讨论答案。
偌大的教室叽叽喳喳,一阵嘈杂。
「砰」的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目瞪口呆地转头,眸光掠过我,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教室后排是搅屎棍们的地盘。
就在三分钟以前,他们眼神阴鸷地盯着从门口进来的我,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但是碍于是在教室,不敢轻举妄动。
我却挂着冷笑,抬脚走过去。
他们轻慢地笑着,「过来道歉?」
「赶紧跪下给我们几个磕头!」
我朝他们露出一抹破罐子破摔的笑。
下一秒,我把手里的板砖大力砸在了地上,「道歉?我他妈用这个向你们道歉,行不行?」
围观的同学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你他妈想死,是不是?」
搅屎棍们反应过来,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朝我冲过来。
他们青筋暴起,几个人站一起,颇有一股黑压压的气势。
我却丝毫不畏惧。
在他们冲过来的刹那,从旁边拖起来一个板凳,毫不犹豫地砸了过去。
07
他们没有徐娇那么好运。
距离近,再加上人挤人,板凳几乎砸到了一片。
「哎哟,卧槽,好痛。」
「蓝穗,你他妈玩儿真的?」
此起彼伏的咒骂声响起。
在这样的声音中,我还来不及享受胜利的果实,教室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暴怒声:「你们在干什么?!」
一瞬间,我像是被从头泼了一盆冷水。
我讷讷地转身,便看见戴着眼镜的班主任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张脸气得铁青,「你们几个来我办公室!」
办公室里,气氛沉默又压抑。
老师的目光在我们所有人身上梭巡一圈,敲了敲桌子质问:「为什么要打架?」
一个男生抢过话迅速撇清,「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在教室里待得好好的,蓝穗突然用砖头和凳子砸我们。」
班主任把质问的目光转向我。
砖头和板凳都在,我无可辩驳。
「说话!」班主任吼了我一声,「蓝穗,我还真是没看出来,平时在班里默不吭声的,你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搅屎棍们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他们是老油条了,从来不会让自己的把柄落在班主任手中。
我终于缓缓地抬起脸,「考试的时候,他们让我传答案。」
08
「我知道。」班主任皱起眉头,「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砸他们。」
处分的事第一时间就出来了,但两件事看似毫无关系。
我沉默了片刻,「我怕他们报复我,所以先出手了。」
这话一说出来,搅屎棍们发出怪异的笑声,「老师,您可作证啊,我们哪有报复她啊?」
「就是,反而是她又是板砖又是板凳的,人证、物证都在,您别听她的一面之词。」
「打人的可是你,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
班主任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我,「蓝穗,据我所知你不是会冲动的人,这次打人的事,你必须要给一个交代。」
「可事实就是这样。」
说着,我的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我的确不是冲动的人,如果不是人之将死,谁会做事这么不计后果。
班主任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梗着脖子,「打人是我不对,我也不为自己辩解,但他们……」
我仰起头,手指指着那几个偷笑的男生,「他们之前一直暗中欺负我,这件事您知道吗?」
「……」
班主任罕见地沉默。
我露出讽刺的笑容,「您知道。但比起我轰轰烈烈地砸人,他们暗中的小动作并不会影响您的威望,所以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放任他们的所作所为,但是您忽略了一件事。」
或许是我头一次展现出这么咄咄逼人的一面,就连班主任也被我惊到了。
她下意识顺着我的话问:「什么?」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今天的事,就是我的反抗。」
我深吸了一口气,板着脸一字一句道:「我说完了。」
对于打人,我毫不辩解。
态度甚至说得上没有丝毫悔意。
班主任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脸色难看地瞪着我,「蓝穗,你就是这个态度?!」
「对,就是这个态度。」
「好好好。」
她连说了三个好,气得脸色铁青。
半晌,班主任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这个学,我看你是没必要上了。」
09
我被班主任扫地出校门了。
她勒令我一周之内请家长,否则就向上申请开除我的学籍。
我拎着书包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助感。
这时,我看见马路对面有个女人推着卖煎饼的车,身后跟着一个四岁的小男孩。
烈日下她显得很吃力,但笑得很幸福。
直到她的目光和我对上,我在她脸上看见一闪而过的慌乱。
我朝她走过去,「妈,收摊了吗?」
「嗯。」她躲闪着目光,「你怎么出校门了?」
我帮她推车,浑不在意地笑,「班主任让我回家休息。」
「休息……」她像是惊弓之鸟,喃喃着这两个字,半晌说,「是该好好休息,你的病……」
「您不用担心,医生不是说了么,这个病有治疗的希望。」
「可是要去大医院治疗吧,还要花好多钱。」
「或许吧。」
三个字,不知触碰到了她的哪根神经,她像是离弦的箭,紧紧绷住,「蓝穗,我们家已经没钱了,你弟弟还小,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我已经养了你十几年了,你不是十八岁了吗?法律规定我们只需要养你到成年,以后你是死是活,都别来找我们!」
我面上安抚的笑容慢慢凝固。
垂下头,四岁的小男生亦步亦趋地跟在我们身边,脸上是天真烂漫的表情。
他的出现是个意外。
当初我的养父母领养我时,是抱着这辈子都无法生育的希望。
可四年前弟弟出生,一切都变了。
他们开始防着我、压榨我,如果不是领养的法律法规约束,他们早就抛弃我了。
10
我沉默地跟着她回家。
房门打开,狭小的出租屋内,却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见坐在沙发上那个浑身戾气的男人时,我身体下意识紧绷,把我妈和弟弟牢牢护在身后。
「哟,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敢回来?」
男人看见我,阴冷地笑了笑,朝我走过来。
「你别冲动。」我妈怯怯地对他说,「你不是说好好过日子么?」
男人一把将她推开,「我是说过,但前提是,先让我好好教训这个小兔崽子出出气!」
他说完,一把拽住我的马尾,拖着我的头发将我摁在墙边。
这个男人是我的养父。
两年前,他喝醉了家暴我养母,险些把她打死。
慌乱中我报了警,养父被抓走判刑两年。
「啪!」
他一巴掌扇到我脸上,打红了眼,「老子好吃好喝地把你养大,你个白眼狼,还敢报警抓老子,你的命都是老子的!」
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我红着眼盯着他。
养母抱着弟弟缩在一边,想要上前,却终究忍住了。
他们也怕。
拳脚落在我身上,我感觉浑身哪哪都疼。
「还敢瞪老子?!」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怨恨,他又是一巴掌落在我脸上,「恨我吗?可惜你也是个窝囊废,老子打你只能受着,你能拿老子怎么样?哈哈哈哈!」
恍惚中,我看见桌上摆着的那个花瓶,在太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11
「放开我。」
我拼着一口气,双目赤红,嘶哑着嗓音警告道。
养父愣了下,旋即笑得越发猖狂,「今晚老子不打死你,就对不起老子在牢里受的这两年苦!」
「老子!老子!!老子!!!」
我突然挣开他,学着他的话一遍遍重复,逐渐加大了音量,眼神变得冰冷而残酷。
养父吓了一跳,动作微顿。
我趁着他愣神,三两步避开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花瓶护在身前,大声道:「你是谁的老子呢你?你一个暴力狂,你配做我的老子吗?!」
养父和养母惊呆了。
或许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会这么硬气。
但随即而来的是更大的震怒。
他的巴掌像是蒲扇似的挥过来,「老子弄死你!」
「来啊!」我大吼一声,举着花瓶迎上去。
「砰」的一声,他的手砸在花瓶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花瓶也碎了。
我俩气喘吁吁,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下一秒,我拖过旁边的凳子,砸中了他的膝盖弯。
「啊!」
养父措手不及,痛呼出声。
我趁着他分神,不要命似的扑上去,将他牢牢地压在身下,同时顺手捡起地上的碎瓷片。
他正要还手,脖颈处蓦地传来冰凉的触感。
「不准动。」
我也没好到哪去,浑身都是伤,脸肿得跟什么似的。
但我眼睛发亮,兴奋到双手颤抖。
以命搏命,原来这么刺激。
12
「小兔崽子,你要干什么?」
养父双目赤红地瞪着我,却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碎瓷片下他粗糙的肌肤,正渗出点点鲜血……
养母吓了一跳,终于惊叫着开口:「穗穗!他是你爸爸!」
「不,他不是。」我头也不回地打断她,眼中神色逐渐冰冷。
刚才我被打成那样,她也未曾开口替我求情。
可如今局势逆转,这个曾经对她拳打脚踢毫不留情的男人占下风,她却替他求情。
说到底,她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家人。
「你是老子领养的,吃我的,用我的,怎么,现在还想杀了我?」
养父满脸讽刺地看着我,似乎笃定我不敢下手。
我残忍地笑了,语气阴沉而癫狂,「杀了你又怎么样?我得了白血病,反正已经活不久,拉着你给我赔命也不亏!」
说着,碎瓷片更深了几寸。
他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冷汗终于爬上了后背,「你,你,你别乱来!」
或许是我表现得太过决绝。
他的脸色几经转变,终于煞白,「我错了,我错了,穗穗,我再也不打你了,你放过我吧。」
我呵笑了声,眼神冰凉,「不想让我动手,就给我写一份保证书,再录个视频。」
养父面皮下的青筋狠狠跳动。
我知道他不得不隐忍我。
「写什么?」
「不准再对他们母子动手,也不能出去赌博、喝酒。」
养父的动作很快,脸色难看地在我的威胁下写了一份保证书,又让我用手机录了视频。
未免他以后再对养母和弟弟动手,我只能用法律约束他——哪怕今天我就要离开这个家。
13
「穗穗,你去哪?」
养母颤颤巍巍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面无表情地转身,刚松了口气的养父立马警惕又忌惮地看着我。
「你说得对,你们的确已经没义务再养着我。」我揉了揉手腕,那里红肿一片,「从今天起,我是死是活,和你们都没关系。」
养母嗫嚅着嘴唇,似是想开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走出老式居民楼,外面月明星稀。
初夏的风吹在我身上,我缓缓出了口气,抬脚朝前走。
十五分钟后,我坐在警察局里,捧着他们刚给我接的热水,面无表情地陈述了一遍来龙去脉。
最后,我强烈表达了自己的诉求:「警察叔叔,你们能不能暂时给我找个地方落脚?」
「这……」他们有些为难,同情地扫了一眼我身上的伤,说,「你的情况,我们对你养父最多也只能批评教育,况且你已经成年,法律上他们构不成犯罪。」
另一个警察接过话,挑剔地打量我,「况且我们是警察局,不是福利院,上哪给你找地方?」
我望着杯子里腾腾冒出的热气,喃喃道:「是么……」
他们已经不耐烦地想要赶我离开。
我蓦地起身,将手里的杯子一扔,哭天抢地道:「那我不活好啦,我没钱也没地方住,学校和家里都赶我出来,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你们放心,等我走出警察局,我就找个地方了结自己,绝对不会麻烦你们!」
说完,我便直冲冲地往外奔。
他们哪敢让我自己出去?一群人又是拦着我,又是好声好气地劝说,整个小小的警察局空前地热闹。
「你们在干什么?」
门开了,一阵凉风吹进来。
我们抬头,看见局长陪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来,脸色难看地质问道。
14
年轻的小警察们赶紧殷切地迎上去,「局长,您怎么来了。」
局长没答,加重语气问:「你们刚才在闹什么?」
小警察们面面相觑。
局长以前没这么不好说话的,今天却如此严肃……
他们的目光看向局长身侧的男人,我自然也跟着看过去。
对方四十多岁,浑身散发出极不好惹的气场。
他们为难地把我闹警察局的事说了,局长听后越发生气,指着我问想被拘留吗。
我梗着脖子,满脸大义凛然。
这时,他身侧的男人开口了:「你说你叫什么?」
「蓝穗。」
男人确定后露出复杂的神色,蓦地上前拽住我的胳膊,「跟我去一趟医院。」
我的脸色瞬间苍白几分。
自从查出白血病且没钱治疗后,我对医院就很是排斥。
他看出我眼中的惊慌失措,抿了抿唇允诺道:「你眼下的麻烦我替你解决,只要你跟我去一次医院。」
还有这种好事?
我顿时没有犹豫,跟着男人上了车。
医院里他让医生抽取了我的血液,期间他接了无数个电话,语气从一开始的淡然到最后的不耐烦。
我什么也没问。
等待结果的时候,他坐在我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看得出来有些局促。
他问了我一些稀松平常的问题。
「还在上学吗?」
「在。」
「养父母对你怎么样?」
「还行吧。」
问到最后我都有些不耐烦了,他叹了口气,「你想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吗?」
15
亲生父母这个概念,在我的脑海里很模糊。
自从记事起,我就在孤儿院,院长和阿姨们一遍遍告诉我,我没有亲生父母,我是个孤儿,我必须要讨好别人,才能被领养。
所以从小到大,我对养父母言听计从,在学校如履薄冰,生怕自己被抛弃。
鉴定结果出来,男人半是欣慰半是心疼地在我面前蹲下,「蓝穗,你找到家人了。」
我攥紧衣袖,之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此刻荡然无存。
「你是我爸爸吗?」
他叹了口气,「我不是,我是你叔叔,你爸爸已经死了。」
我犹有一种不真实感。
亲生父母找到了,但死了。
男人牵起我的手,「别难过,他们很爱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找你,就连死前也在念叨着让我找到你,好在我顺着当年的线索摸到了这里。走吧,我带你回家。」
叔叔把我带回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家中。
我看着眼前富丽堂皇得恍若宫殿一般的别墅,难以置信。
叔叔站在我的身后笑,「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父母给你留了一笔足够你这辈子锦衣玉食的遗产,还有……」
他说着,笑容凝了凝,叹了口气,「你的病,我会给你联系这方面的专家。」
我讷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谢谢。」
「不要说谢谢。」他摸了摸我的头,「你之前的事我还要去处理,好好睡一觉吧。」
等他处理完所有事,尘埃落定之时,已经是一星期之后。
这一星期,我完全体会了从地狱到天堂级别的跨度,视线了从贫穷到富得流油。
家里的佣人们很上道,带我熟悉了这个家,还给我讲了很多关于我父母和叔叔的陌生的故事。
把我从梦境中惊醒的是一通打到我手机上的电话:「蓝穗,来学校一趟。」
16
电话是班主任打来的,语气不明。
我下意识觉得是劝退的事。
犹豫再三,我把情况跟叔叔说明。
男人嘴角带笑,眼神却冷了,「放心,这件事我替你处理。」
「那学校那边……」
「你先照她说的去一趟。」叔叔安抚我,「我会联系学校董事会。」
这两句话给我吃了定心丸,我放心地坐着司机的车前往学校。
然而走进办公室,等待着我的不是想象中的痛骂。
我看着里面乌泱泱的一群人,每个人面上挂着喜悦的笑容,就连校长都来了。
「老师。」我走过去开口道。
班主任看见我的目光热切得跟看见钱似的,她拽过我的手,「她就是蓝穗。」
校长走过来欣慰地拍着我,「看着就很优秀啊。」
我:「……」
直到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我才一脸懵逼地问:「发生什么了?你们找我过来难道不是因为劝退的事吗?」
班主任捏着我的手一紧,嘴角笑容僵硬,拔高嗓音,「劝退什么劝退,蓝穗同学这是高兴过头了!」
我:「……有什么事值得我高兴吗?」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校长缓缓摸出一份喜报,「上次的联考成绩出来了,你考了年级第一,更是被全国排名第三的大学点名录取,蓝穗同学为我校争光,我们决定好好奖励你。」
17
具体什么奖励学校还没商讨出来。
这次叫我回来,是要先恢复我的课程进度。
我被他们敲锣打鼓地送回教室,和上次被班主任黑着脸拽进办公室时完全不一样。
我没来上学的这一周,班里关于我的闲言碎语不少。
他们都笃定地认为我这下惨了,学校一定会开除我。
所以当我被班主任笑容满面地亲自送进教室时,班级热闹的气氛有刹那间的凝固。
「你怎么回来了?」
「被开除了回来收拾东西的?」
讨论的声音不小,传入班主任耳中。
她瞪了他们一眼,说道:「蓝穗同学是为校争光的好学生,所有人都要向她学习,以后谁再敢欺负她,学校可不会放过你们!」
直到班主任离开,他们都回不过神来。
我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卷子,想到离开家前叔叔说的话,寻思着还是得给他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我离开教室,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刚拨通电话,身后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把她给我按住!」
我转身,看见徐娇带着搅屎棍们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还没回过神,手脚就被搅屎棍们按住。
他们把我按在墙上,男女力量悬殊,我动弹不得。
徐娇上来拍着我的脸,欣赏着我狼狈的样子,「上次不是挺能耐的吗,还拿砖头?这次被我们按住,我看你有什么力气反抗!」
18
刚接通的电话屏幕闪烁了一下,被挂断了。
我脑海里思索着逃脱的办法,嘴上开始拖延时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不怕你们了吗?」
这句话果然引起他们的注意。
徐娇问我:「说来听听。」
我笑了笑,「我得绝症了。」
所有人露出错愕的神情。
我想,如果他们尚且存着一丝良知,这个时候应该就会放过我。
但几秒的沉默过后,他们爆发出更肆意的嘲笑声,「哈哈哈,绝症?蓝穗,你可真会编故事。」
「反正都绝症了,死之前还能让我们乐呵一下,蓝穗,你死得值得啊。」
看着他们猖狂的笑容,我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他们似乎笃定我跑不掉,言语羞辱了好一阵子,迟迟没有对我做什么。
然而过了一会儿,平日里偏僻得根本不会有人来的地方,却响起一阵气势汹汹的脚步声。
叔叔带着他那群训练有素的保镖,像是一阵飓风似的闯进来,将徐娇他们团团围住。
到底是学生,看见面色阴沉的保镖时,吓得腿都软了。
「把他们按住!」
叔叔走到我身边,关切地问我有没有事。
我摇了摇头问他:「叔叔,你怎么来了?」
「刚才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来学校的路上了,听见你出事,赶紧寻了过来。」
他说完转头去,脸色就更难看了,死死地盯着徐娇他们,「身为学生不好好学习,成天欺负同学,还欺负到我程家人的头上来了。」
徐娇他们吓得脸色惨白,「你是谁,想做什么?」
「你要是敢对我们做什么,信不信我们告诉老师?!」
叔叔没理他们,轻声对我说:「你想怎么收拾他们?」
我想说要不交给老师来处理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这边的动静引起旁人注意,教导主任带着几个保安过来了,「干什么呢?」
19
乌泱泱的一群保镖,别说是徐娇他们,就连教导主任都吓了一跳。
叔叔挂着冷淡疏离的神情,上前给教导主任递了个名片。
主任接过扫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程总?!」
学校头顶有股东大会。
而叔叔,就是股东们的顶头上司。
叔叔凉凉地笑着,「贵校厉害啊,放任学生校园暴力,欺负到我侄女头上了。」
「侄女?」教导主任脸色难看地看着我,又看看那群被钳制的学生,终于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事。
他深吸一口气,充满责任感地挺了挺胸,「程总放心,我们一定会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给您的侄女一个交代!」
叔叔冷笑,「赶紧处理。」
教导主任、校长动员了一部分股东,连着开了几个小时的会议,调查了徐娇和搅屎棍等人在学校的行径,最后终于落定了学校的处分。
这三年,他们在学校暗中的所作所为不少。
曾经那些被欺负的同学,在老师们的保证下,终于把他们的恶行全部袒露。
他们当即就被开除了学籍。
处分下来时,叔叔正闲闲地在办公室里喝茶。
看见这个处分,他不冷不热地应了声,问校长:「蓝穗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吧?」
校长陪着笑,「是,不过蓝穗同学成绩优异,已经被保送了。」
「行。」叔叔点点头,放下茶杯,「那剩下的两个月,她也不用来学校了。」
20
叔叔把我从学校领走,校领导们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们挂着笑脸将我们送出校门。
叔叔开车,带我回的却不是别墅,而是另外一个方向。
「叔叔,我们去哪?」
他朝我安抚性地笑了笑,「带你去见我一个朋友。」
车子在市中心医院停下。
叔叔的这个朋友,是治疗白血病的专家,平日里别说挂号,就连见都很难见到一面。
我配合着医生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办公室里,他拿着我的报告单仔细看过去。
气氛压抑而沉寂。
半晌,他缓缓地笑了笑。
「怎么样?」叔叔有些紧张地问道。
「情况还算乐观,若是治疗也能康复,只是抵抗力或许比平常人稍差一些。」
我和叔叔相视一眼。
走出医院,我突然眼泪夺眶而出。
叔叔揉了揉我的头发,「哭什么?」
我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却欣慰地看着我,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似的。
「对了。」等我哭完,叔叔意味不明地说,「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平复了心情,疑惑地问道:「什么?」
他说:「你养父喝醉了,一头栽进河里,淹死了。」
我:「……」
21
养父的葬礼我没去,只是让叔叔托人送去了一些钱。
养母得知我找到了亲生父母,现在过得很好,倒也什么都没说。
以后的日子,还需要他们自己走。
两个月后我参加了高考,以七百零四的成绩,被国内排名第三的大学录取。
第二年,我的病情终于好转,已经不需要再用药物维持。
我的生活回归了正轨,甚至越来越好。
再听说有徐娇他们的消息,是在同学聚会上。
昔日对我冷漠的同学,如今倒是个个变得殷切起来,主动向我提起徐娇他们。
「徐娇退学后就去打工了。」
「好像是在哪个酒吧,然后做了小三,就前段时间,被人家老婆扒光了衣服扔到了街上。」
「那几个男的啊,听说进厂了。」
「过得不好,成天喝酒、泡吧,被家里催着找老婆,日子过得很不安宁。」
「穗穗,你呢?」
蓦地,有人把话锋转向我。
我「啊」了一声,仔细回想。
考上了心仪的大学,病情有所好转,这辈子还不用为了钱发愁。
「挺好的。」我笑了笑,慢慢回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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