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枪.水枪

——《天音阁微散文》之八

作者：朱军

水乡从前的孩子，看多了战计片和反特片，便酷爱枪枝。

油菜籽收回了，便用“菜麻杆杆”做一把枪，长的是步枪，短的是手枪，因为有根，便当做枪托，若扎两个支架，便是机枪了。

运气好的，让木工做干木头手枪，用砂纸打磨光滑，用饶火的钢丝在枪把儿上烙了花纹，扎了火绸，在腰里一扎，便像个样子了。大一些的，把白木头枪用墨汁染黑，太阳下晒干，那不是一支驳克枪吗？

枪做成，扮罗金宝，装游击队员，在码头约了伙伴疯跑，似乎真的走向了战场，或成了反特的高科长，很牛，真的很牛。

土枪中，有一种奇特的手枪令人眼馋。那是用较粗的铁丝“扭”成的，手枪模型，手枪把子用铁丝绕扎，弹盒也用铁丝扎好，“枪管”主体用自行车钢链拆开，一节节对齐，再扎牢，“枪口”郜分一半死的，即固定，另一半则可扳开错位，并装了椽皮拉住的“撞针”。如此，土枪造好，只等装入弹药了。而“弹药”，全用火柴头，刮下填入，或开脆从某处扳开“锲”入，算“弹药”上膛了。此种土枪，王二牛有，韩牛儿也有，本家的汉娃央求之后也可玩片刻。但土枪数量少，属于娃娃头的才有，胡家平儿也有，那主要在于人家人缘好，二牛们乐于让他玩。玩此种土枪时，手挺“板机”，撞针给力，“啪”哧一声脆响，枪口冒出一股青烟，具有份值的效果。那么白天或晚上，老街上，码头上，少年闪现，土枪频响，游戏开始或结束，少年之旅，由此开启。

水枪，塑料制成，有长有短，做工考究，过年常玩。那时候，你与他穿了新衣，兜里有父母给的伍毛或一元钱，在桥南我桥北城南，这看那干，想买玩具。而买卖人，仿佛开了天眼，摆出大小不一又颜色多样的橡皮水枪，价格不高，任意挑选。不同年份，过年之中，你用压岁钱买了不少的水枪，不无开心。

既然是水枪，必然穿了水，塞进，拎在手里，进进出出，煞是兴奋，遇到玩的时候，瞄准对方，忽地举起，扣动或者一捏，那水自“枪”出，“枪口”水若钱，喷涌而出。这种水枪不伤人，顶多喷湿对方，也可能让人喷湿，比如你和罗家真娃，就互玩水枪，很是投入。

记忆中，那年初二上街，你一次买了粉蓝两把水枪，别在腰里飞奔，若少将一样。忽而玩粉枪，忽而玩蓝枪，不停射扫，不停装水，脸上身上湿气扑面，心中注定成就不凡，回家如同凯旋。

好比女孩踢毽子，如同女娃子跳绳，玩老鹰抓小鸡，水乡的男娃钟情于土枪，还有水枪，有刺激，有惬意，有挑战，动感十足，魅力无很。那些欢喜的昼夜，几个孩子往东，几个孩子往西，带了土枪，闪击对方，也被对方闪击。那东跑西跑之中，那南奔北奔的娃娃中，有你有他，有他有你。星星在顶，日月在顶，清风抚摸，你出入于“枪林弹雨”中，一天天玩耍，也一天天长大了。

当水乡的孩子玩土枪水枪时，成年人用火枪打兔子，一枪铁砂，火力极强。青年人用汽枪打麻雀，据说一天可打一串儿，拎枪巡弋，很神气。这时候，少年们持了土枪穿巷过街，甚至去了汉江大桥疯玩，很过瘾。拿了水枪的人，则在过年时装只了水，对着彼此猛射，很是开心。

渐渐地，孩子们长大了。

慢慢地，土枪与水枪，离水乡远了，一页书翻过，日子不同了。

关于水枪，有个真实的笑话。十多年前，古城的财政局长很开放，某日，公安找他，说有人举报他有枪，这可是大事，必须如实交待！此人一惊，反复声明是造谣。公安一笑，又严峻起来。此人说请他来对质。公安说让他自己说，主动坦白。局长先生忽然一乐，说老子是有枪，那是裤裆里的水枪，是男人都有！

对此，公安无奈，对枪的追查到此结束。而水枪之事，又成更大的笑话。

（2025.1.23.于天音阁，时为腊月24）

作者简介

朱军，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曾任汉中市作家协会副主席，1985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现居汉中。已出版散文集、小说集及诗集等文学专集57部，共1350余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