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出来一起打一局飞盘吧”,李思在群里招呼,但响应者只有三四个人,没办法,他们几人只能去找其他玩飞盘的群来“拼盘”。去年还一呼百应的飞盘局,现在凑不齐人已成常态。
经历了去年火山喷发式的增长后,足球场上再也难见去年那样“漫天飞盘”的场景。跟足球争场地的说法没了,被网友嘲讽过的一些飞盘称谓也少了······
“我们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惨,流量带来的热钱消失了,但这项运动更良性地发展了起来。”多家飞盘俱乐部的负责人表示,退热对沉淀后的飞盘来说,并非坏事。
01 飞盘局凑不齐了
李思接触飞盘比大多数人早了几个月,所以他的技术比后入圈的小白熟练一些,这让李思在飞盘火起来后,有不小的成就感,毕竟自己已经是个有实战技术和经验的飞盘玩家。
那是2022年初,因为疫情防控,很多人都居家办公,李思在小区广场看见有朋友玩飞盘,于是便接触了这项运动。后来,他和几个住得近的朋友一起,在小区里一边聊天一边扔盘,扔着扔着便有了去系统学习飞盘技术的打算。
去年三月份,李思和朋友一起找俱乐部学习了飞盘运动技术。此后两个月,他突然发现玩飞盘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朋友去学飞盘的也越来越多。到了六七月份的时候,只要走到空旷的场地上,就会看见有人在玩飞盘。在飞盘最火的日子里,李思和朋友们每周都会聚在一起玩几局飞盘,“我的朋友好多是搞演出的,去年疫情时期他们都比较闲,有些上班的朋友总是居家办公,想去旅游又去不了,回老家也回不去,所以大家都很有时间。”
这种“飞盘热”一直持续到秋天。随着天气转凉,玩飞盘的人开始变少,但李思和朋友们组成的飞盘群里,定期约上一局还是没问题,他们已经把飞盘当成了一种类似“搓麻”的聚会方式。
YJ俱乐部组织的飞盘比赛
转折发生在去年年底。李思说,防疫政策调整后,因为群里人相继发烧,飞盘局自然也就约不成了,“等大家病好了,又担心剧烈运动会引起身体不适,再加上天气越来越冷,每个人都很谨慎,一直到春节都没再玩起来。”
今年春节过完,李思发现飞盘的热度一下就没有了,他管这个叫“撂凉了”。他也曾在群里招呼朋友一起出来打几局,除了最初领他入门的几位朋友响应他之外,多数人或是沉默不语,或是婉言谢绝。大家的理由其实都差不多:“我有事,来不了”“这几天忙,以后再说吧”。李思觉得,这并不是朋友们的借口,他能够理解现在大家的状态,疫情过后,生活恢复了,很多三年来无法尝试的活动又回来了。同时,工作也恢复了,很多人开始为弥补疫情三年造成的损失而越发忙碌。
正如这番分析,退出飞盘圈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
去年夏天的时候,闫洁也去玩过几次飞盘,她当时一度还很上头,也去找专业的俱乐部教练学过飞盘的入门技术。而飞盘热引发过不小的社会争议,闫洁还曾经一度在网络上跟网友互怼,维护飞盘运动,认为那些质疑飞盘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飞盘的魅力在哪里。
不过,今年以来,闫洁还一次飞盘都没玩过,家里的两个飞盘都落了灰,有朋友跟她开玩笑说:“反正你家也养狗,留着给狗玩吧。”
不再痴迷于飞盘,一方面是闫洁有了更多新的选择,她今年看过电影、话剧和演出,泡过温泉、滑过雪,还休假去云南和四川玩了一圈,飞盘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休闲的必选物品。同时,闫洁自己也发现,即便她想去玩飞盘,也很难再找到朋友一起玩了。
闫洁最初接触飞盘,是受到闺蜜的影响,闺蜜拉她入圈,她又拉自己的另一个闺蜜入圈,就这样“人传人”,再加上她们的男朋友,就能凑够一局的人数。可是今年,闫洁的闺蜜们也都没再玩过飞盘了,大家都各忙各的事情,相聚的时光又从体育场回到了微信群里。
她的飞盘已经被堆放在角落
02 足球场没有飞盘来抢了
飞盘玩家数量的下滑是肉眼可见的。
北青报记者发现,在一些专业组局的微信小程序平台里,如今飞盘局也很难约满,多数情况下都因为响应者寥寥而作罢。
在某飞盘小程序上组局常常无人问津
如今,飞盘也不再是互联网流量的宠儿。在一些年轻人的社交平台里,搜索“飞盘”两字,最近一个月的文章或视频的更新数量还不如去年一天的更新数量。
线上如此,线下自不必说。4月15日下午,常营体育公园的足球场上,除了少儿足球青训之外,两组足球比赛中间的狭小场地上只夹着一个飞盘局,而且这一飞盘局还是跟该体育场有长期合作的俱乐部在此进行的固定训练。常营体育公园的工作人员介绍,今年以来,飞盘局租赁球场的数量较去年同期下降了至少六成,去年那种扛着摄影器材来玩飞盘的情况今年已经见不到了。朝阳公园、十里河等地的球场,反映出来的情况也类似:六到七成的飞盘局销声匿迹,飞盘基本上退出了足球场。
去年,北京国安足球俱乐部曾经在官方店售卖飞盘,这引发了足球迷和飞盘迷之间的不小争议。如今,国安官方店早已将飞盘产品下架,专注于其他足球衍生品。
国安官方店已将飞盘下架
飞盘俱乐部的体会更加直接。YJ俱乐部的负责人陈硕说,从他们的角度来看,飞盘玩家尤其是新人玩家的数量减少了一半以上。伙伴俱乐部的陈志夫教练也同样观察到这样的下滑数字,六到七成的飞盘玩家不见了。
至于原因,飞盘圈内从业者心知肚明。陈硕说,疫情结束后,大家可玩的东西更多了,没有必要非得抱着飞盘玩,“所以,飞盘也好,露营也好,去年的火爆都是被困在城市里的过程中比较无奈的选择。”同时,陈硕还认为,也正是因为疫情,带火了很多其他的城市新兴运动,于是这些运动也将飞盘的用户分流了。“去年,大家对于各种城市新兴运动都是体验,经过一年的体验后,玩家也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那一项活动。”
伙伴俱乐部的陈志夫又补充了另一个原因,他认为去年飞盘的火爆跟互联网的助力有很大关系,但网络流量这个东西就是“来得猛,散的也快”,飞盘对于互联网来说已经不再是流量密码,传播效应没有了,参与者自然也就少了很多。
03 “没有传言中那么惨”
俱乐部赛事多了
随着飞盘的逐渐转冷,网上开始流传:百分之七八十的飞盘俱乐部都面临关张解散,飞盘教练也被迫裁员转行。
“其实我们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惨。”陈志夫说,伙伴俱乐部在几年前就成立了,并不是飞盘火了以后他们“脑子一热”才开始创办的俱乐部,所以对于去年飞盘的火热,他们心里是有准备的,“我们知道去年那种情况是不正常的,有经验的俱乐部不可能完全按照去年的情形来运营。”
热度退却后,真正喜爱飞盘运动的人留了下来
陈志夫说,像伙伴俱乐部本身也不是单纯的飞盘俱乐部,他们还组织其他一些城市户外活动,而且飞盘教练大多也不是专职聘请的,而是采取比较自由的劳务方式,因此俱乐部和教练的压力都不是很大。
“其实从教练的收入来说,单场的收入还升高了,只是量下来了。”陈志夫说,因为过去一年很多教练的精力都放在了新手入门上面,而今年因为要搞的专业训练和比赛更多,对教练的要求也就高了,有水平的、有资格证的教练就成了“香饽饽”。
同时,陈志夫发现,即便是去年飞盘异常火爆,但在很多群体里还是有不知道飞盘的情况。伙伴俱乐部在和马蜂窝网的合作中发现,一些旅游团体或者团建单位中,还是有不少没有接触过飞盘,这些团队现在仍会选择飞盘作为自己的团建运动。这也是去年火爆留下的长尾效应。
虽然玩家数量下降了六七成,但这之中绝大多数都是新手玩家。对于飞盘俱乐部来说,去年的那波热度所留下来的存量依然可观。陈志夫举例说,以前可能玩飞盘的只有100个人,去年一波流量下来能有上万人,现在流量退了,但能留下1000人,“这对于飞盘俱乐部来说,仍然是一波很好的营销。”
在高校里,飞盘还是很受欢迎
俱乐部的负责人陈硕也认同这一看法,他明确表示,正是因为去年火爆后留下来的存量,今年飞盘俱乐部的新手局虽然很少,但飞盘专业比赛的数量反而还增加了,日常基本每天都有比赛,而且参加飞盘比赛的这些选手,百分之九十都是去年被吸引来的,“他们是一群真正喜爱飞盘运动、认可飞盘运动,觉得飞盘适合自己的人。”
在这一点上,去年被露营带火的项目如飞盘、腰旗橄榄球、桨板等均是如此。桨板教练冠景曦也发现,今年玩桨板的人其实并没有明显减少,甚至感觉还有所增加。因为虽然新手少了,但留下来的人更认可这项运动,玩的次数、难度和方向也跟着提高了。“今年还在玩这些项目的人,基本上就是想好要彻底‘入坑’的,不玩的人其实是那些一直在选择和犹豫的人。”
李思就是留下来的飞盘爱好者,虽然现在他很难再跟朋友攒够一局飞盘,但他每周至少有一天会跟随俱乐部里进行训练和比赛。
李思说,以自己三十多岁的年龄,足球和篮球这样的激烈运动已经不适合他了,到健身房撸铁或者晨跑、夜跑又显得过于枯燥乏味。现在他在飞盘俱乐部里训练和比赛,不同于去年以社交为主题的飞盘活动,而是一种更能令自己接受的健身娱乐方式。现如今,对于还在飞盘圈里的人来说,飞盘热潮虽然褪去,但他们几乎都异口同声说“这是好事”。李思觉得,去年飞盘太火,引发了不少的质疑,也确实存在一些乌烟瘴气的东西,今年回归正常后,负面的东西也就少多了。
陈志夫说,飞盘经历了去年的高峰后,又回归到竞技项目这个本体上很有必要,“这也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更有利于飞盘在青少年群体里下沉。”
陈硕认为,经历了去年的爆火后,飞盘项目和各俱乐部下一步的竞争就是赛事的运营和精品化服务。没有了互联网的流量热潮之后,如何更好地植入商业化,是飞盘未来发展的关键。
图片 |受访者供图、网络截图
撰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子渊
统筹/林艳 张彬
编辑/实习生 李煜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