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邯郸市卫健委下达了一份行政处罚决定书。

因过度使用呼吸机，导致患者继发多重耐药菌感染后死亡，河北邯郸两名医生被吊销医师执业证书。

邯郸市卫健委的行政处罚决定书显示，经查，邯郸市第一医院呼吸二科主任郭瑞霞、主治医师闫秀萍两名涉事医生，违反医师法相关规定，未遵守临床技术操作规范，对患者使用呼吸机的过程存在过错，该过错与患者死亡之间存在因果关系，是导致患者死亡这一后果的主要原因。

死者家属认为，涉事医生的行为还涉嫌构成医疗事故罪，已向当地公安机关报案。邯郸市公安局丛台区分局丛台西派出所的受案回执显示，8月3日，孙树森报称的张静华医疗事故案，该警方已经受理。

案情回顾。

这起医疗纠纷，我曾经写过。

案情不复杂，但没想到历经四年之久，靴子仍然没有落地。

2020年6月5日晚，河北88岁的离休老人张女士因重症肺炎、Ⅰ型呼吸衰竭、左肺不张入住邯郸市第一医院呼吸二科，并上了呼吸机。

据后来的法院判决显示，医生均是在未签署知情同意书的情况下，给患者上了呼吸机。

但最终，患者还是因感染导致多脏器衰竭，于2020年8月25日死亡。

患者病逝后，家属揣测，因其母亲是离休待遇，医疗费用全额报销，医生不担心医药费的支付，呼吸机闲置着不产生效益，插电源给患者戴上后每天能收取600元的高额费用，所以怀疑医生未取得家属知情同意的情况下，有滥用、过度使用呼吸机的嫌疑。

于是，家属向该院医患办投诉。医院给予了管床医生警告处分，要求科室整改，并全院通报批评。

显然，这样的处理，未能让患者家属满意。于是，2021年8月10日，患者家属向当地人民法院以医疗损害责任纠纷起诉了医院。

法院委托的司法鉴定认为，医院对患者张女士开放气道使用呼吸机的诊疗行为存在过错，是导致患者多重耐药菌感染和真菌感染以致重症肺炎、脏器功能衰竭而死亡的主要原因。遂作出终审判决，医院承担80%赔偿责任，赔偿患者家属26万余元。

值得特书一笔的是，法院在判决书中亦指出：此案具有一定的现实启示意义，值得医疗机构乃至全社会的思考与关注。

我以为这一纠纷到此为止了。

孰料，家属仍然紧盯不放，就在昨天，8月3日，他们收到了卫健委对两名医生吊销执照的行政处罚决定书。

也就是说，这两位医生，被剥夺了行医的权利。

可即便如此，家属仍不甘心，又以涉嫌医疗事故罪向公安报警立案侦查。

目前警方已受理。

如果经查，真的构成医疗事故罪，那么就不是销证那么简单了，或许会迎来牢狱之灾。

兹体事大，我们江淮医学将持续关注这一事件。

背后的手。

对于是否过度使用呼吸机，医院表示：“老人转了好几个科才到呼吸科的，她最后由于肺里的痰咳不出来堵住了，整个肺不张了，不能说所有的岁数大的人都不能用呼吸机，只是病情到那了，她不用马上就要死了，你说用不用？”

是不是事实，又或者说是不是科学正确，我们暂且不在此讨论。

因为毕竟有司法鉴定和法院终审判决在那。可以存疑，但无法置疑。

我想说的是什么？

如果真的是像他们所说，为了每天几百块钱的创收，过度使用呼吸机，那么，这板子，就仅仅打在两位医生身上？是不是有些偏颇了？

因为两位医生为科室，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是要养活科室其他人，甚至整个医院其他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

如果连邯郸市第一医院这样的大三甲，都要逼医生去为科室创收，那么，法院在判决书中指出的“此案具有一定的现实启示意义，值得医疗机构乃至全社会的思考与关注”到底是指哪方面？

我个人认为，至少是指，为什么医生要为科室创收？

谁是背后之手？把医生推向泥沼，逼他们做医德败坏分子？

欲加之罪。

这起纠纷，风起于患者多疑。

落槌于没有签署呼吸机使用知情同意书。

但即便当时告知了，签署了，患者死了，事后家属追究，就能免责？

如果你真这样认为，那么打败你的就不仅是天真，还有无邪。

这件事让我想起了一位骨科教授，他曾说起的一件事。

这位教授访美期间，看到的一例急救。

当时，美国一个跳桥患者，送入急诊室后，身上衣服直接剪掉，不需找谁确认签字。医生初判病人多发骨折后，立即输血，不需要签字。一切都是医生完全根据病情的需要，自由裁量进行各种诊疗技术，包括全麻插管，石膏固定患肢。

这在国内，你敢想象？

没有患者或家属的签字知情同意，即使病治好了，人救活了，你的麻烦也随之来了。

如果没治好，或者有并发症或后遗症，那就更不用说了。

骨科教授说，后来那个美国跳桥病人，出现了失血性休克，心脏骤停，医生稍作心脏按压之后，立马用手术刀片，在没有消毒的情况下切开胸腔进行心脏按摩。心脏复跳后，直接将病人送手术室剖腹探查，结果发现肾动脉延伸至肾盏处撕裂，无法修补。随即医生立刻就把患者肾脏摘除。

说摘就摘，没有犹豫，没有请示，没有签字。 干净利落。

照国内的经验，哪个医生敢这么做？

我甚至敢断定，这个病人如果在我们这，按我们的诊疗规则，恐怕是九死一生。

但美国那个跳桥的病人救活了，而且度过了危险期。

这，正是对医生的信任和法规授予医生极大限度的自由处置权，方才救了这个病人一命。

相比之下，不是我们的医生水平不行，而是过度的强调了患方的知情权和选择权，压低医生的权利，让许多病人错失最佳救治良机。

最后的话

救死扶伤很容易，只要爱奉献，有情怀就行。

但是人心，却很难参透。

医者仁心，更需要保护。

医院要保护，不能给医生压太大的担子。

患方要保护，不能给医生太大的压力。

法律要保护，不能将医生容错率设置太低。

你将医生束缚太紧，医生怎么能甩开膀子，为患者拼命一搏？

患者要救，但医生也要救。

救救医生吧！

来源 | 老叶说医

作者 | 叶正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