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3日,位于伦敦市中心骑士桥附近著名的网红“撒盐哥”开办的餐厅来了几位长着典型东南亚面孔的客人。
说起“撒盐哥”的牛排馆Nusr-Et,大家基本的共识就是贵,该餐厅的招牌菜黄金汉堡售价高达100英镑(约合人民币858元),黄金战斧牛排的售价更是高达1140-2015英镑不等。
曾经有一位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土豪晒出了在餐厅消费的账单,总共花了37000英镑(约合人民币31.7万元),在网上引起热议。
几位东南亚客人进店之后淡定地点了多份黄金牛排和其他食物,看样子不掏个几千英镑是不可能出门了。
此时如果有其他越南客人或者比较关心越南证据的人在场就不难认出,食客当中竟然有时任越南公安部部长的苏林,他是以越南代表的身份前来参加联合国气候峰会的。
苏林在“撒盐哥”的餐厅吃饭
但苏林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照片被人PO到网上,尽管熟悉越南国家干部薪资体系的人都知道,像公安部部长这样级别的干部月薪也就800多美元,光是一份牛排的价格就超过了他的月薪。
在当时越南全国积极反腐的大背景下,像苏林这么高级别的干部如果享受如此奢侈的牛排,在越南国内早就变成热炒的话题了,可是这件事似乎对苏林却没有任何影响。
事实证明,苏林对自己在的时任越共总书记阮富仲心目中地位的判断是十分准确的,他本身就是阮富仲推行“熔炉”政策大力反腐的干将,光是去高端餐厅吃一顿饭这样的情节基本无损于他的地位。
1986年统治越南长达26年的铁腕人物黎笋去世后,越南政坛各派围绕着主导权展开了5年多的博弈。
经过立场总体亲中的北方派和立场总体亲美的南方派彼此妥协,在1991年举行的越共七大上,越南在国家治理上确定了“四驾马车”政治制度,将国家主要权力分配给了党的总书记、国家主席、国家总理、国会主席。
越南国会大楼
但是这个平衡在21世纪初期时开始被打破,由于南方派在发展国家经济方面作出了巨大贡献,他们开始不满足于现有的权力,并进而再次寻求主导整个国家。
这让北方派相当不满,因为当初整个国家是北方的越共由南而北完成统一的,南方只不过是统一的对象。
当阮富仲于2011年当选越共中央总书记后,来自南方派的总理阮晋勇实际上控制越南政局主导权,而阮富仲在很多重大决策上都不得不听取阮晋勇的意见。
政治经济学博士学历的阮富仲在担任河内市委书记之前曾长期担任越共核心理论刊物《共产主义》的副总编、总编,其深厚的理论功底和对社会主义的信仰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当时67岁的阮富仲绝不甘心成为一个任人操控的傀儡,他开始向着南方派的软肋,即腐败问题猛烈开火。
阮富仲虽文质彬彬,但手段强硬
仅仅是当选2年后,阮富仲即发起了著名的“熔炉”行动,宣称将“向盘踞在国家政治经济领域的一切腐败分子开刀”,并亲自兼任了中央反腐指导委员会主任。
“巧合”的是,此后阮晋勇手下大将越南亚洲商业银行创始人阮德坚、海运局局长杨志勇的贪腐弊案接连爆发,阮晋勇一时间声名狼藉。
也就是从这一阶段开始,同样来自于北方的苏林开始得到阮富仲的青睐,其职务和党内地位如坐了火箭一样地蹿升。
1957年出生的苏林从学校走进工作岗位时,越南已经统一,因此并没有通过军功上位的机会。
没有什么背景的苏林在国家安全系统工作了30多年,凭借多年的摸爬滚打,于2010年升任公安部副部长并获中将军衔。
已经晋升上将的苏林
2014年,苏林晋升为上将;仅仅两年不到之后又当选为第十二届政治局委员,同年4月出任公安部部长,跻身越南国家治理层。
当然,彼时的苏林只不过是阮富仲执行“打虎”计划的一个执行者而已,而且阮富仲尚未能完全掌握国家的主导权。
在2016年11月的越共“十二大”上,南方派的总理阮晋勇退出权力高层,推动同属南方派的阮春福接替总理、阮氏金银出任国会主席,前公安部部长陈大光当选国家主席。
三位南方派对阮富仲一位北方派,形势对阮富仲来说顿显不利,但陈大光高升前夕他的位置由苏林接替,算是阮富仲扳回了一城。
阮富仲得以与南方派抗衡的重要筹码,是越南国内反腐的民心可用。借着反腐大幕的展开,2017年苏林查办了胡志明市委书记丁罗升涉嫌贪腐一案,随后又将原胡志明市委书记黎海清挑落马下。
丁罗升出庭受审
胡志明市是南方派的大本营,北方派选择在这里动刀,简直是杀人诛心,一点面子都没留。
2018年9月,陈大光突然去世,阮富仲兼任国家主席,越南最高层的四驾马车再次呈现五五开的局面。
2022年前后,苏林在阮富仲的支持下先后查办了“包机弊案”和“核酸检测贪腐案”,两位南方派的副总理和一批部长、副部长基本的高级官员被罢免,阮春福也因此黯然下台。
这意味着越南的权力格局发生重大变化,南方派的势力受到重创,阮富仲属意的武文赏接任国家主席,从这个时候开始,阮富仲的计划是在2026年离任,由武文赏接班。
北方派全面掌控政局的一个重大变化,是越南的电力和铁路系统开始与中国接轨,中越跨境标准轨铁路开始建设,中国电网也开始向越南供电。
1970年生的武文赏今年才54岁
然而好景不长,或许是引起了南方派的反击,就在武文赏接任越南二号人物短短几个月内,两起重大贪腐案件接连爆发。
先是以永福省为根据地的大型建筑企业福山集团行贿案导致武文赏的老下级,时任永福省省委书记黄氏翠兰落马。
随后又是武文赏当过省委书记的广义省爆发贪腐窝案,导致省主席和前主席落马,这两个也是武文赏的老下级。
12天后武文赏不得不辞去国家主席职务,从阮富仲再到武文赏,再到苏林,越南的国家主席三年换了三个人,加上4月份国会主席王廷惠同样因事涉腐败而辞职,政局发生重大波动。
其实在2021年选举越共总书记的时候,75岁的阮富仲就已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年富力强的武文赏突然离任对阮富仲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重大打击,让这位80岁的老者甚至都来不及培养新的接班人。
变天
苏林上位的布局远比我们想象的早,他升任国家主席后,越南国会宣布暂时代理公安部长职务的是排序第二的常务副部长陈国祖(陈大光的弟弟),但最终出任公安部长的是苏林的老乡、亲信梁三光。
梁三光是排序第三的副部长,甚至都不是政治局委员,却出乎意料地成为部长,显然是苏林上位后不希望自己的基本盘公安部被非自己派系的人给染指。
升任越共中央办公厅主任的则是原公安部排序第四的副部长阮维玉,这个人也是苏林的老乡。
这次越南公安部长和中央办公厅主任的任命都跳过了常规程序,大概率苏林在阮富仲生病期间早就掌握了高层人事任命的权力。
王廷惠辞职以后,接任的是来自南方的陈青敏,而现在的总理范明政则是陈大光的老部下,似乎南方派重新又取得了上风。
南方派的主心骨阮晋勇
甚至有人推测,苏林此前与南方派的元老阮晋勇等人可能达成了某种谅解,因此借用南方派的力量巩固自己的权力。
而且讽刺的是,此次伦敦“黄金牛排”事件反映出苏林并没有原先阮富仲所想象的那么“干净”,大规模的反腐风暴不仅把南方派的核心人员给整下了台,结果还整到了自己人头上,这是阮富仲所始料未及的。
随着阮富仲的去世,苏林已经是越南实质上的一号人物,继任越共的总书记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不得不说,苏林的骤然上升不仅是越南政坛的一个变数,也是中越关系的一个变数,从各种迹象来看,苏林在转正后可能会对阮富仲左右逢源“竹子外交”的既定政策进行调整。
但中国维护国家主权、利益的决心不会因为越南领导人的变更有所变化,在过去七十多年里,两国关系经历过风风雨雨,大起大落,就算越南发生一时的政策转向也不过是插曲而已。
其实苏林也已经67岁了
外界对苏林的内外政策倾向虽然已有种种的猜测,但实质上他还是一个政治人物,而政治人物的行为永远不可能被个人的好恶所左右,必须为他背后的政治集团,或者再大一些说,为越南的国家利益所服务。
不可忽视的是,当下北方派在越南国内依然占据优势,特别是军队依然掌握在北方派手中。一旦苏林或者谁的行动明显背离了越南的国家利益,或者偏离了南北平衡的主流,那么他被其他人取代也只是时间问题。
斗狠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