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婚纱上的瞬间，林晓棠攥着三十万彩礼单的手开始发抖。五年前杳无音讯的前男友浑身酒气闯进婚礼，未婚夫当众播放她"拜金"的聊天记录，而摔裂的手机屏幕显示，那条致命分手信息曾泡在异国洗碗池整整三天。水晶灯碎片纷飞中，两个男人同时向她伸手——一个掌心躺着钻戒，另一个握着发馊的红豆粥保温杯。
我是林晓棠，这会儿正躲在君悦酒店三楼的化妆间发抖。镜子里穿着抹胸婚纱的姑娘嘴唇煞白，美J师刚给我贴好的水钻都在打颤。
"棠棠，平安符缝在内衬里了哦。"我妈突然掀帘子钻进来，手指头还沾着双面胶。这个在菜市场砍价从不输人的女人，今天连旗袍盘扣都系歪了两颗。
未婚夫陈昊的微信在桌上震了下，我瞥见"宾客到齐"四个字，赶紧把手机反扣过去。他送的那条钻石项链勒得我锁骨生疼，就像两个月前他递来彩礼卡时说的那句："三十万，够有诚意了吧？"
化妆师小艾突然"哎呀"叫出声，我才发现左手无名指被粉刷划出道红痕。五年前周扬给我戴草编戒指的位置，现在贴着创可贴——上周试婚纱被金属拉链划破的，陈昊当时皱眉说："三十岁的人还毛手毛脚。"
窗外闷雷滚过，我盯着化妆镜边沿的水渍发呆。当年和周扬挤在城中村吃泡面时，他总说等办了摄影展就娶我。后来他揣着全部积蓄去巴黎追梦那天，我蹲在机场厕所哭湿了三条纸巾。
"林小姐，该入场了。"司仪助理探进头催促。我最后检查了下头纱，手机突然在捧花底下疯狂震动，是个陌生本地号码。
水晶吊灯忽然晃起来，远处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我攥着裙摆往外冲，高跟鞋卡在地毯接缝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周扬撞开宴会厅大门的动静。
我提着裙摆冲进宴会厅时，水晶灯碎片正簌簌往下掉。周扬杵在红毯尽头，左手攥着个脏兮兮的丝绒盒，西装右肩还粘着片枯叶——跟五年前他在城中村天台给我拍照时沾的爬山虎一模一样。
"棠棠别嫁！"他哑着嗓子往前冲，被保安架住胳膊的瞬间，戒指盒"啪"地摔开。滚出来的钻戒在红毯上弹了两下，正巧停在我缀满珍珠的婚鞋尖前。
陈昊突然抢过司仪的话筒，金属刮擦声刺得人牙酸。"周先生这是来随份子？"他皮鞋碾过地上的钻戒，我听见细小的碎裂声，"可惜我们只收现金。"
宾客席炸开嗡嗡的议论声，我表姨举着的手机差点戳到隔壁老头脸上。周扬突然摸出手机举高，屏幕映着他通红的眼睛："五年前你发的分手消息我根本没收到！巴黎地铁出事那天我..."
"够了！"陈昊猛拍控制台，大屏幕突然跳出微信聊天记录。我盯着那个顶着星空头像的对话框，4月15日凌晨三点确实有条"我们分手吧"——可那天我明明在医院陪护心梗的父亲。
周扬突然笑起来，笑得弯腰咳嗽："你删了前面十二句骂我的话，就留最后这句？"他手指划拉两下，手机"叮"地投屏到婚礼大屏幕。原来我那晚发的是："医院陪床好累，你电话打不通，画展比我还重要吗？行，我们分手吧。"
我后背瞬间沁出冷汗，陈昊的私人秘书上周才给我看过周扬在巴黎街头拥吻金发女郎的照片。此刻大屏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周扬收到消息时正在唐人街中餐馆洗盘子——监控截图里他手机泡在洗碗池，屏幕裂得像蜘蛛网。
"保安！"陈昊扯松领带喊人，我这才发现他今天打了暗红色领结，跟周扬歪歪扭扭的蓝条纹领带撞了色。两个壮汉架着周扬往外拖时，他突然踹翻香槟塔，玻璃碴混着酒液溅到我头纱上。
"林晓棠你回头看看！"周扬嘶吼着甩出张泛黄的照片，那是我窝在出租屋吃泡面时他抓拍的。照片飘飘荡荡落在陈昊脚边，被他用订制皮鞋碾住："三十万彩礼单还在我保险柜，你要跟这疯子走？"
我摸到捧花里的手机，二十个未接来电全是周扬。最新信息写着："我在画室找到你当年藏的红豆粥保温杯，已经馊了。"配图是掉漆的杯身上刻着"TY❤ZY"——他出国前夜我们互相刻的缩写。
钢琴师突然开始弹《梦中的婚礼》，司仪搓着手凑过来："林小姐，吉时..."我转身要逃，陈昊猛地拽住我腕表，表带扣硌得生疼。他贴着我的耳垂冷笑："现在反悔，爸爸的医药费..."
"哗啦——"
宴会厅侧门突然被撞开，我闺蜜小雨举着平板冲进来，马尾辫都跑散了："棠棠看班级群！"屏幕上正在播放视P，周扬在昏暗画室里灌着二锅头，画架上蒙着白布。他忽然抄起刮刀戳破画布，底下赫然是我穿校服的模样，右下角日期是去年冬至。
"我TM就是个怂包..."视P里的周扬瘫坐在颜料堆里，对着空气举杯，"当年要是抢回手机，现在给孩子冲奶粉的就是我..."
陈昊突然松开我，慢条斯理地鼓着掌："周先生自导自演够了吗？这段视P我买了十万。"他转头冲我挑眉，"现在撕了彩礼单，你猜谁会跪着求复合？"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落地窗上，我摸到婚纱内衬里的平安符。妈妈缝的时候念叨"红线不断姻缘不散"，可线头这会儿正扎着我肋骨。
"都别动！"我扯下头纱砸向陈昊，纱尾的珍珠噼里啪啦散了一地。小雨冲过来护住我，平板还在循环播放周扬醉醺醺的独白："...她胃疼还硬撑吃泡面，我他媽算什么东西..."
陈昊捡起颗珍珠在手里掂了掂，突然笑出声："上周你说婚纱店定金不能退，现在这场面值回票价了。"他掏出手机对准我，"来，给准前妻拍个纪念照。"
我后腰撞到甜品台，翻糖蛋糕上的新娘人偶摔成两截。周扬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保安，举着保温杯冲过来时被香槟塔残骸绊倒，馊掉的粥泼了陈昊满裤腿。
"你**找死！"陈昊揪住周扬衣领，蓝条纹领带勒出青筋。我这才看清周扬手机挂着的钥匙扣，是我们当年在夜市套圈赢的陶瓷小猫，尾巴都摔缺了口。
"医药费我早还清了！"我抄起蛋糕刀划开婚纱裙摆，内衬的平安符掉出来，红线果然断成三截。陈昊抹了把脸上的奶油，突然拽过司仪手里的流程单："林小姐，根据协议，单方面毁约要赔双倍彩礼。"
大屏幕突然跳转成银行流水，我爸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收款人列表。我妈尖叫着扑向陈昊："你说这钱是聘礼！"却被两个西装男架住胳膊，她旗袍上的玉坠子"咔嗒"裂成两半。
周扬突然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支票拍在桌上，墨水被雨水洇成一团："这是画廊预付金，六十万！"他手指还在滴血，大概是刚才被玻璃划的。
陈昊像看垃圾似的用镊子夹起支票："套X失败的诈P款？"他打了个响指，大屏幕切换成警方通缉令，周扬合作的外籍策展人正在国际刑J红色名单上。
"不是的！"周扬慌乱翻找手机，"安德森先生昨天还..."他僵住了，最新邮件显示对方账号已注销。陈昊凑近他耳边轻笑："你租的画廊下月改建成洗脚城。"
我攥着平安符后退两步，撞进伴娘团慌乱的人群。小雨突然把平板怼到我眼前，班级群最新消息是留学法国的班长留言："周扬地铁发生事故时救我的人是你？为什么骗我说是陈昊？"
雷声震得水晶灯残骸嗡嗡作响，陈昊拽过我手腕要按指纹解锁手机："现在删还来得及..."我抄起冰桶泼过去，他腕表进水冒起白烟。
"五年前巴黎地铁监控调到了！"小雨表哥举着警务通冲进来，视P里周扬用身体护住昏迷的女生，右臂被钢筋贯穿。而陈昊的朋友圈截图显示，同时间他在卢浮宫打卡："英雄救美，缘分天定。"
陈昊突然掐住我脖子按在投影幕布上，他袖口的蓝宝石袖钉硌得我锁骨生疼："你以为撕了彩礼单就能逃？你 爸签的借款合同..."
"砰！"
周扬抡起香槟瓶砸在桌沿，玻璃碴飞溅到我脚边。他举着锋利的瓶口对准自己咽喉："放她走，我跟你去警局。"血珠顺着脖颈流进皱巴巴的衬衫，和当年他被脚手架划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我摸到蛋糕刀割断婚纱束腰，绸缎撕裂声像一声呜咽。三十万彩礼单从陈昊内袋飘出来，我抓住瞬间撕成碎片朝空中一扬，支票碎屑落在周扬还在渗血的掌心。
暴雨轰然倾泻，落地窗被雨点砸出密集的裂纹。陈昊抹掉脸上的酒渍，突然笑着松开我："保洁费从你爸爸退休金扣。"他转身踹开侧门，两个保镖收起摄X机跟着离开。
周扬踉跄着要来扶我，被我扬手甩了一耳光。保温杯咕噜噜滚到钢琴底下，校服画像从白布里露出一角，我十七岁的笑脸泡在满地香槟里。。
三个月后，我在街角咖啡厅撕支票存根时，电视正播着陈昊和行长千金的订婚新闻。服务员盯着我手腕上的青紫痕迹多收了两块钱，我没吭声——自从把三十万碎屑寄还陈家后，我对这种打量早就麻木了。
周扬的画展请柬和胃药同时寄到时，窗外又开始下雨。请柬背面用铅笔写着"对不起"，和当年他塞在我书包里的感冒药说明书一个字体。画廊地址在城中村旧址，听说拆q队下周就要进场。
我踩着水坑找到那间快塌的仓库，正中间挂着幅等高的婚纱画像。画里我头纱染着香槟渍，手里攥着的却不是捧花，而是半碗冒热气的红豆粥。右下角钤印日期是我们分手第二天。
"这傻子非说画完才能走。"看门大爷递来保温杯，掉漆的"TY❤ZY"被焊上了不锈钢补丁。杯底压着泛黄的机场寄存单，存期正好五年整。
手机突然震动，我爸发来养老院照片，他戴着VR眼镜在"游"塞纳河。医疗费结清通知截图里，汇款人是个法国基金会——周扬那幅《地铁》的拍卖款。
我把支票碎片撒进画展门口的许愿池，钢镚儿砸在水面时，池底蓝条纹领带晃了晃。清洁工嘟囔着捞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啥都往里扔。"
回程地铁晃过宣传牌，陈昊的婚庆公司宣传词闪着金边："完美婚礼，从精确计算开始。"我摸出包里皱巴巴的平安符，发现断掉的红线不知被谁打了个死结。
雨停了，橱窗倒影里有个穿卫衣的卷毛在十米外徘徊。我转身拐进便利店，加热柜的灯光暖融融映着红豆粥。玻璃门开合铃响了三声，最终归于寂静。
夜班地铁呼啸而过，震得路边水洼泛起涟漪。十七岁的我和现在的倒影在涟漪里重叠，三十万彩礼单的碎屑从下水道口打着旋飘走，像群飞远的白蝶。
